第 53 章
血字

  舒潯剛進門,就被左擎蒼抵在了門上。

  不得不說,一盒頂級玫瑰效用不小,舒潯難得配合,任他索吻。午夜跨年的鐘聲敲響時,歡愉方盡。

  舒潯趴在左擎蒼的胸口,左擎蒼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終於捨得出來。翻身到一旁,在床頭櫃裡翻找著什麼。頗具力量感的臀部讓舒潯看著還有些心跳加速,不禁伸手過去掐了一下。

  啊,真的……很結實,還略有彈性。

  他一頓,回頭,皺眉,「不夠?」

  「不是……」也許是覺得每次都在他身下達到極樂頂峰有點太不矜持,舒潯趕緊用被子摀住臉。每當這時,她都能化身小貓,柔柔軟軟的,HP清空,平日裡的攻擊性全無!

  他又找了一會兒,似乎低咒了一句什麼,翻身躺好,把他摟在自己胸前,說了句,「罷了,睡覺。」

  舒潯挺好奇,他究竟找什麼,撐起身子看了一下才知道——套套用完了,他在抽屜裡找不到新的。

  她還以為他會忽然掏出個鑽戒呢,看來,確實想多了。

  左擎蒼的手在她小腿上按了兩下,她發現按下去時有點疼。自己抬起腿一看,下午撞到椅子,現在淤青了一大塊。她抱著腿,觀察了一下左擎蒼的表情,他看起來很不高興,還在計較寄件人轉移目標的事。

  現在已經是新的一年了,舒潯抱著他的手臂,蹭了蹭以示安撫,因為剛才體力消耗較大,很快進入深睡眠。

  只是,第二天早上,在空了的套套盒還未得到補給時,他還是沒有因此放過她……事後,舒潯有點惴惴。此後,他像故意似的,就不把「貨」補齊,舒潯又不好意思自己去超市買,有天終於氣翻了,問他為什麼不做好安全措施。

  「有安全措施的時候你太配合,而我喜歡你彆扭的樣子。」左擎蒼一語雙關,徹底道出了所有男人渴望征服的流.氓本性。

  「強.奸.犯。」舒潯氣得指著他的鼻尖。

  他勾起唇角一笑,下巴一抬,張口含住她的指尖,再次把她按在了身下。

  「我不能對不起這個稱呼。」他鄭重地解釋道。

  ☆☆☆

  元旦假期過後,大家就都等著過春節假期了……

  學校保安替左擎蒼代收了一個快遞,下課後交給了他。左擎蒼看到這個小小的包裝盒時並不意外,他的無動於衷終於讓靳圖海按耐不住,這裡面恐怕就是真實意圖。

  紙盒裡不再有動物屍體,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報紙,從紙質上看,並不是最近印刷的。折得如此整齊,可見靳圖海對報紙的珍視。

  將報紙展平,背面,一個又大又醜的「冤」字顯得非常猙獰駭人,正面是幾年前G省法制報的頭版新聞——

  《喪心病狂:連續奸.殺兩名女子的疑凶終落法網》。

  報紙用一個版面介紹了案情和偵破經過、幹警採訪,還刊登出靳亞吉被抓獲時的照片。

  果然如此。

  靳亞吉已經被處決了,如果這個案子真是個冤案,那就說明真兇還逍遙法外。

  然而,靳圖海作為靳亞吉的父親,固執地認為兒子沒有罪,也是人之常情。左擎蒼見過很多父母至始至終不相信自己的孩子犯下嚴重的罪行,即使在確鑿的證據面前,他們還是堅持自己的孩子絕對被人冤枉了。

  他要調看那案子的卷宗並不難,難的是,將這起凶手已然伏法的案子申請重新調查偵破。壓力不光來自於程序問題,還來自於可能引發的社會輿論。假如真的是冤案,那就意味著多名責任人要被追究刑責和紀律處分。

  這是不是個「閒事」,又該不該管?

  報紙背面刺眼的血字紮著左擎蒼的眼睛,他將報紙帶到了舒潯那裡,舒潯顯得很是吃驚,來回看了好幾遍,也陷入了沉思。

  最後,她還是重複問了一個之前問了他好幾遍的問題:「你要去見他嗎?」

  左擎蒼不置可否,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是我。我想知道靳圖海入獄的詳細經過和在監獄的表現。查一查。」

  在等待回覆過程中,舒潯上網看了一下當年關於那兩個案件的報導,大致和左擎蒼跟她說的一樣。第一個死者小麗,十二歲,父母都去上班,照例留她一個人在家寫作業。一天下班回家,進門就看見小麗慘死在水缸裡,下.身流的血跡都沾到腳跟了,沒有被水融去,死因為溺死,生前還遭到過毆打。第二個死者童馨喪命於北燕第一毛紡廠附近的一個公廁,凶手採取捂嘴、扼頸等手段,將她按在便坑的隔牆上,掀開衣褲,進行X侵行為,掐死了她。警方經過對童馨指縫污垢採樣,進行理化檢驗和嚴格的科學鑑定,發現內含皮屑的遺傳信息和靳亞吉的DNA完全一致。靳亞吉就是那個毛紡廠的工人,他的工友舉報他在案發當日舉止奇怪,回來的時候身上有傷,警察問他時,他狡辯自己是因為偷竊和童馨產生了扭打。

  正看著,那邊來了回覆。

  「左教授,我這裡查到了。靳圖海和他老婆因為兒子入獄到公安局鬧過幾次,一直宣稱警察毆打了靳亞吉。靳亞吉被處決後,他開始了瘋狂的上&訪,有一次還拿著大鞭炮冒充炸彈,丟到了法院的信&訪室。他被抓是因為衝進公安局毆打警察,三個警察掛綵,兩個警察輕傷,他被判了兩年。在牢裡表現也十分糟糕,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每天跟祥林嫂一樣告訴獄警和獄友,他兒子靳亞吉沒有罪什麼的,所以沒能獲得減刑。曾經為他做過精神鑑定,結果是他十分正常,腦子沒出問題,就是人有點偏執,大抵是兒子成了死刑犯、老婆一下子沒緩過來也死了的原因吧,受了點刺激。

  「他兒子那個案子吧,證據確鑿啊,沒人冤枉了他,最後靳亞吉自己也認罪了。靳亞吉是有案底的,不然北燕警方也沒那麼容易破案。他是那條街著名的小混混,什麼打架、鬥毆甚至嫖.娼,被派出所抓過好幾次了。上樑不正下樑歪,那邊人說靳圖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前也好個偷雞摸狗的,還偷過鄰居家的自行車。」

  左擎蒼聽完,把手機放在一邊。

  報紙後巨大的「冤」還是那樣刺眼扎人。

  「你說,靳圖海此人,我該不該見?」左擎蒼問。

  舒潯沉吟了一下,點頭道:「該。」

  「理由?」

  「我們對那起案件的瞭解僅僅通過案卷和新聞,卻從來沒有從靳圖海那裡瞭解一下為什麼他如此堅持兒子是冤枉的。他好像把希望都寄託在了你身上,既然如此,你的話他至少能聽進去一些。」舒潯認真地說,「你這麼多年堅持的原則就是真相至上,讓罪犯受到應有的懲罰。如果事實證明靳亞吉確實殺了人,那麼他已經死了,皆大歡喜,靳圖海那邊你可以不再理會;如果,靳亞吉真是冤死的,難道你願意看見真兇為自己的僥倖感到高興、一時得意繼續殺人?」

  左擎蒼雖然沒有回應,但看表情是已經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我理解靳圖海。」舒潯補充道,「如果現在我有證據證明小放當年是被你冤枉的,我一樣會努力為他翻案。」

  「如果有證據證明我當年判斷錯誤,我會親自為他翻案。」左擎蒼嚴厲地望著她,要說他們之間有什麼不能碰到的起火點,大抵就是舒放了。

  只能說,靳圖海遇到舒潯,是他的福氣。

  左擎蒼又拿起手機,「把靳圖海的聯繫方式給我。」

  一會兒,一個手機號顯示在短信息裡。

  ☆☆☆

  靳圖海吃了兩個雞蛋灌餅,打了一個大飽嗝,繼續遊蕩在帝都繁華的街道上。偌大的帝都,各色人物都有,像他這般窮困潦倒的或許蝸居在地下室,做著一夜暴富或者一炮而紅的夢。臨近中午的時候,他的手機猛然響了起來。

  他的手機一直由親戚保存,每個月打點錢進去,也好維持著號碼不被取消。他出獄後就去要了回來,一直帶在身上,因為怕聽不見,鈴聲伴隨震動,音量調到最大。

  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並非來自於他認識的人。他的內心隱隱有種狂喜,趕緊接了,大聲「喂」了一聲。

  「您好。我是香港六合彩……」

  靳圖海失望地掛了電話,冷笑兩聲。不一會兒,有人再次來電,是另外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有些煩躁地接起,用北燕腔調很濃的口吻說:「喂!哪位!!」

  「靳圖海。」電話裡響起一個很好聽的男人聲音,毫不客氣地直呼他的全名,停了一下,對方又說:「我是左擎蒼。」

  靳圖海站定,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那一刻都好似安靜了下來,耳邊,「我是左擎蒼」幾個字不斷迴響著。他措不及防,徹底呆了,下一秒趕緊叫道:「左擎蒼!」

  然後,就聽他用絕望而悲慘的嗓音嘶吼著幾句他經常向別人強調的話:「我兒子是冤枉的!!他是被人打到承認的!!他沒有殺人!沒有殺人!!」

  「靳圖海,你兒子殺沒殺人並非你說了算。你在什麼地方,我們見個面。」

  「我在……」靳圖海很激動,環顧了一圈,忽然好似嗚嚥了一下,「我在……天&安&門。」

  「我現在出發。」

  靳圖海把手機塞進口袋裡,忽然間站得筆直。望著前方偉人的照片,他眼中盈滿了淚水。他那個年代的人,對這個偉人有著特殊的感情,如今站在天&安&門前,看著偉人音容笑貌,他有一種安全感。他忽然大叫一聲,跪在地上,歇斯底里衝著偉人照片磕著頭,一邊磕頭一邊放聲大哭,把周圍的路人和旅客都嚇了一大跳。

  他一度相信神,但來到了帝都,見著了偉人的照片,他決定相信人。他狼狽不堪,精神幾乎崩潰,他遠遠對著偉人照片,在祈禱,在哀求,一定要為自己冤死的兒子討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