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堯堯開始跟秦摯冷戰了。
雖然這只是樓堯堯的一廂情願,秦摯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氣什麼。
老實說,秦摯和樓堯堯吵架和冷戰,次數絕對不少,對於年幼的秦摯來說,無論去哪都帶著一個拖油瓶,那滋味對任何一個小男生來說,都是一種折磨,天知道,他有多少次差點沖動得把這個跟屁蟲扔進去河裡。
記得吵得最嚴重的是高中那幾年,情竇初開的少年開始對女生感興趣,結果每次都還沒戀起來,就被樓堯堯這個電燈泡破壞了。
叛逆過,憤怒過,也曾決定躲得遠遠的,再也不理這個麻煩鬼。
結果最後樓堯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只是睜著那雙大眼睛看著他,沉默的掉眼淚,然後,之前的決心就不翼而飛,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所以說青梅竹馬是這個世界最讓人無奈的感情,捨不得,扔不下。
青梅竹馬的感情,誰狠的下心,誰就贏了。
秦摯不夠狠,所以樓堯堯贏了,甩不掉,那就認清現實接受吧,事實證明,有一個樓堯堯這樣的女朋友,也挺不錯的,她雖然刁蠻又任性,但骨子裡並不壞,很容易被激怒的同時,也很容易被感動,並且從來都只看得見他一個,對於男人來說,很虛榮吧,那群死黨可沒少因為這個調笑他,都說他無恥,這麼小也下得去手。
他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倒越發珍惜這段感情,對樓堯堯的態度也日益轉變,從開始的不耐煩慢慢變成現在的任勞任怨,一個男人,如果開始學會珍惜一個女人,那他就是真的長大了。
如果沒有意外,秦摯大概會跟樓堯堯這麼死磕一輩子。
然而變數突現,樓清清的出現,分走了樓堯堯大部分的注意力,興許是太寂寞了,雖然一直混跡在男生堆裡並不缺朋友,但缺少女性友誼的樓堯堯,很喜歡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她就像一只母老虎,把那個怯怯懦懦的「姐姐」護在身後。
然而,這段姐妹情沒能持續太久,就破裂了,再接著,是陳浩的突然闖入,從此,他們越走越遠,幾年前的約定,樓堯堯似乎完全忘記了,而他,也只能裝作沒發生過,就好像那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阮司南說,要麼孤注一擲,要麼放棄。
可惜,他兩種都做不到。
所以,繼續死磕著吧。
冷戰啊,似乎很多年沒有過了呢。
秦摯邊開著車邊這麼想著,副駕駛席的樓堯堯側著頭看著外面,就是不看他一眼。
這情況已經持續一整天了,樓堯堯知道自己這是無理取鬧,但她就是忍不住生氣,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呆的男人?他的腦袋是怎麼想的,如果他能表白,是不是,上輩子的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會不一樣嗎?樓堯堯心裡隱隱知道答案,可越是知道答案,她就越生自己的氣,她真蠢,怎麼就一直沒發現秦摯對她的感情呢?
她一直以為秦摯把她當妹妹的……因為他們的相處模式從十二歲以後就沒有變過,然後上輩子到秦摯說愛她的時候,她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原來……一直都是,所以她一直沒能發現。
這真是讓人想要發瘋的真相!
他們兩個就是一對半斤八兩的傻蛋!
兩個傻蛋沉默的坐在車裡,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他們現在要去參加一個聚會,原本是定在昨天的,不過因為下雨,就改在了今天。
約定的地點是一家會員制酒吧,相對於那些花樣五花八門的夜店,這家酒吧只是一個聊天和品酒的純酒吧。
作為這裡的常客,工作人員對秦摯非常的熟悉,把鑰匙交給一個泊車小弟後,秦摯就和樓堯堯一起走了進去。
酒吧布置雖然精致奢華,但對於上了年紀的成功人士來說,還是不夠檔次,而激情無限的年輕人又不喜歡這樣拘謹的地方,所以即使是周末,顧客也並不多,秦摯和樓堯堯很容易就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那群朋友。
他們兩個似乎是來的最晚的,一看見他們,性子最活躍的東東就扯開嗓子喊他們:「這邊。」
七八個男生,只有樓堯堯一個女生,她隨便挑了個地方坐下了,然後聽他們聊天。
說話最多的是東東,也就是今天的主角。
說起來東東這人挺有意思的,他大概是這群人當中最沒用的那個,小時候打架別人威風凜凜,偏偏他總是被打的一臉鼻涕一臉淚,可他又特愛惹是生非,三天兩頭被教訓,是能和樓堯堯比肩的麻煩精,但是他意外的彈了一手好鋼琴,再加上那張嫩臉,倒也能蒙騙個小女生。
後來越大就越人模狗樣了,大學去外地念的音樂學院,就當大家都以為這小子要當音樂家時,家裡也准備送他繼續出國深造,他突然說不念了,然後開著一輛找人改造的破房車去全國旅行了,這一走就是一年多。
瞧見樓堯堯看他,東東露出一口白牙:「姐,看啥呢?」
樓堯堯瞪了他一眼,懶得離他,身為這一群人中最小的那個,卻總被稱之為「姐」,其起因就是她小時候太愛惹是生非,這群男生被折騰的煩了,不記得是誰說了那麼一句:「你就是我親姐,姐,求您老人家別鬧了!」
她聽得挺得意,讓一群比她大的男生叫姐,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老實一點,後來年紀大了,「姐」就成了她的戲稱,跟麻煩精一個意思了,現在想起來真好笑,她還真當是贊譽呢。
東東不再掛著鼻涕抹眼淚了,也不像後來那樣穿得整整齊齊扮憂郁裝王子,現在他穿著花襯衫花短褲,踩著人字拖,一頭頭髮亂得像鳥窩,皮膚曬得黝黑,坐在一群美青年裡,就是一猥瑣大叔,鶴立雞群。
樓堯堯又看向其他人,以前玩得最瘋的那個讓人跌破眼鏡的進了政府部門,現在戴著小眼鏡,一臉嚴肅,貌似女兒都有三歲了。
性子最靦腆的那個現在是小有名氣的歌手,說話聲音最大的就是他。
「東東,這次怎麼捨得回來了?」
「沒辦法啊,過幾天就是老爺子的大壽,下了軍令狀了,再不回,可就不認我這個孫子了,對了,你老婆呢,怎麼沒帶過來?」
「家裡小魔王折騰的厲害呢,來不了。」
「真沒想到你小子會是最先結婚的那個,我當初一直以為是秦摯和堯堯呢。」
「誰說不是呢,對了秦摯,你倆啥時候結婚啊?」
樓堯堯一口飲料噴了出來,秦摯忙抽了一張紙巾給她。
可能瞧見樓堯堯那表情太震驚,東東轉移了話題:「估計還得等兩年吧,堯堯還在念書呢,對了,南瓜呢?」
「剛給他打了電話,說是接人去了。」
「接誰?女朋友?我靠,發展的挺快啊,都帶著來見娘家人了。」
眾人似乎也察覺失言,三言兩語,就把話題帶開了,樓堯堯端著杯子有點發傻,原來,誰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她一個人蒙在鼓裡,秦摯多數時候只是聽著並不參與,只是偶爾有人問起,才回答兩句。
更多的時候是在觀察樓堯堯的神色,她神色太平靜了,除了一開始有點驚訝,後面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如果她表現得生氣一點,他還可以說他們在開玩笑,但樓堯堯神色太平靜了,看不透是什麼心思,也許根本就沒在意,但這麼平靜的樓堯堯,讓他有點緊張,總有不好的預感。
「要吃點什麼嗎?」秦摯湊到樓堯堯耳邊問,她晚餐沒吃多少,應該餓了。
樓堯堯搖了搖頭。
又坐了一會,可能發現樓堯堯沉默得異常,眾人談話慢慢少了起來,知道是自己影響了氣氛,樓堯堯就打了聲招呼,說去吧台坐坐。
秦摯本來要跟著,不過被樓堯堯拒絕了。
看見樓堯堯走了,東東奇怪的推了秦摯一下:「堯堯看起來很不對勁啊,吵架了?」
「應該吧。」秦摯不是很確定。
「什麼叫應該!」東東瞪眼:「我說你們兩個還要折騰到什麼時候,還沒攤牌?」
秦摯皺著眉不悅道:「以後不要在堯堯面前說起這些了。」
「我靠,怎麼回事啊你們!」
「東東,別說了。」另外一個比較清楚情況的拉住了東東,跟他解說起了情況。
秦摯看著坐在吧台的樓堯堯,從別人口中聽著自己的故事,只覺得更加無力。
逃離了那個活躍的氛圍,樓堯堯坐在吧台,回頭看去,正好對上秦摯的目光,秦摯一愣,然後移開了目光。
「要喝點什麼?」
一個溫柔的磁性嗓音讓樓堯堯回過神來,樓堯堯轉過頭,禮貌地喊道:「阮大哥。」
「恩,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跟秦摯吵架了?」說話的是這家酒吧的老板,也是阮司南的大哥阮文譽,比起長得妖孽的阮司南,阮文譽跟他的名字一樣,生得文文雅雅的,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塊軟玉那樣溫潤。
「沒有,我在生自己的氣。」阮文譽因為年齡的關系,並沒有跟樓堯堯他們這一群玩在一塊,而是有另一個圈子,不過因為脾氣好,樓堯堯平時來這裡,挺喜歡跟他聊天的。
阮文譽給她倒了一杯酒精度數很低的果酒,想了想,又換了一杯,推到她面前:「試試看,新配的。」
樓堯堯依言喝下,淡淡的,沒什麼味道,於是把被子退回去,讓他再倒。
「為什麼要生自己的氣呢?」阮文譽又給她倒了一杯。
「就是覺得自己太傻了。」
「確實有點傻。」頂著樓堯堯的怒視,阮文譽笑得雲淡風輕:「女人的怒火和眼淚其實有著相同的效果。」
樓堯堯翻著白眼看他。
「都會讓在意她的男人難過,所以聰明的女人知道什麼時候該生氣,什麼時候不該生氣。」
說完這句話,阮文譽回過身繼續去調酒。
果然是八卦男的哥哥,嘀咕了一句,樓堯堯琢磨著他說的話,結果什麼也沒琢磨出來,好像挺有道理的,但什麼道理又說不上來。
發了一會愣,那邊突然熱鬧起來,樓堯堯轉過身看去,發現阮司南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他身邊帶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生,看上去挺眼熟的。
一群人起著哄,阮司南護著那個女生,嘴裡說著什麼。
樓堯堯不由想到了最初,她也是這樣被秦摯護著,作為這其中唯一的女生,她的地位一直是比較特殊的,能讓一群男生接受一個異類,且是一個很麻煩的異類,秦摯自然出了很多力。
以前還不覺得,現在卻有些無所適從,看到他們,她總會想到秦摯為她頂罪的時候,這些一直慣著她的男生,急紅了眼睛罵她。
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讓她去自首,他們明明都知道真相的,卻選擇了包庇她。
這就是她青梅竹馬的朋友們,無論她做了多少錯事,都願意成為她的後盾。
可是……他們在她心裡卻沒有那麼重要,她為了一個陳浩漸漸疏遠了他們,到了後來,幾乎沒有聯系過,現在應該是……羞愧的吧。
樓堯堯越想就越難受,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剛從洗手間出來的東東剛好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趕緊湊了過來:「姐,這是咋了?秦摯欺負你了?」
「東東,我是不是挺惹人厭的?」
東東歪著頭想了一會,嚴肅的點了點頭:「確實挺惹人厭的。」
「滾你的蛋!」自己怎麼想是一回事,別人怎麼說又是另一回事了,樓堯堯一腳就踹了過去。
「哎哎,別啊!姐,這不是你自己問的麼,難道還不許人說實話?那你還問個屁啊!哥們,你們說堯堯是不是挺惹人厭的?」
「這還用問嘛?」「我就沒見過比她更惹人厭的女人了!」「女人?你說她是女人也未免太侮辱女人了!」
除了秦摯,所有人都附和了。
好吧,羞愧什麼的,都滾蛋吧!樓堯堯腦子裡燃起來一把火,這群混蛋,不說實話會死嗎?會死嗎?
很快酒吧裡打成了一團,不過基本都是樓堯堯一個人在打,其他人在躲。
一個聰明的女人,知道該在什麼時候生氣,一個聰明的男人,知道該在什麼時候激怒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