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裡的空氣有些潮濕。這裡的氣氛並不沉悶,濕度倒的確很大。或許是採取了加濕措施,雖然四周並未看到類似裝置。
光平等人坐在縱向排列的長椅上,等待新郎和新娘的出場。
會場左側是新娘的親友團,右側則是新郎的。純子這邊的客人不多,齋藤的則更少,只有幾個貌似醫院同事的人。
咦?光平在這幾個人中竟發現了佐伯良江的身影。四目相對,佐伯恭敬地點頭致意。
昨天佐伯突然造訪,身上透著不容拒絕的魄力。她就是以此來要求光平將他所知道的一切說出來的。
佐伯懷疑這次的案子跟自己的女兒有關,是從堀江園長之死開始的,因為堀江被殺前,曾別有意味地問過她「關於佐知子的事,最近有沒有人跟你提起過什麼」。於是她去醫院見了佐知子曾經的主治醫生齋藤,也去過案發現場,希望能得到一些線索,但一無所獲,正打算放棄時,她聽說了光平等人去繡球花學園詢問佐知子情況一事。
光平向她保證,日後肯定會告訴她真相,同時也從她那裡獲得了幾個線索,齋藤曾是佐知子的主治醫生一事也得到了確認。
到底怎樣告訴良江真相才好呢?光平想到昨天的事情,心情更加鬱悶了。他把視線從人們身上移開,環視教堂。這是一座古老的建築,地板、牆壁都是木製的,天花板上雕著複雜的浮雕圖案,高處的窗戶上鑲嵌著漂亮的彩色玻璃。正面的講壇是三層的,如名門世家的佛壇一樣華麗,而且十分寬敞,甚至能當作戲台。講壇後面有一道小門,門的表面也有細緻的浮雕。
教堂裡有十字架,卻沒有經常在圖畫或照片上看到的耶穌的身影,似乎只是將一塊扁平的板子裁剪成了十字形而已。
「哎,光平。」坐在旁邊的時田戳了戳光平,「大家都說在這種地方不能拍照,真的嗎?」他抱著一台高級單反相機,似乎想拍下被他視若女兒般深愛的純子盛裝打扮的樣子。
「這個嘛,」光平歪著頭想了想,「雖然不大好,看在老爺子你一片心意的分上,神明恐怕也會寬恕你的。」
時田眯起眼睛,喜笑顏開地說:「是嗎?也是啊。」
不久,講壇後面的門開了,神父出現在門後。他沒有穿黑色的衣服,而是披著繡有金色圖案的白色長袍。他嚴肅地環視了一下會場,緩步走近。他來到講壇中央後,教堂後方的門也迫不及待般地打開了。
有節奏的腳步聲從鋪著紅地毯的通道上傳到耳畔。身著晚禮服的齋藤從光平等人身旁走過,來到神父面前,風琴聲隨即響起。穿著純白色婚紗的新娘將在音樂聲中登場。眾人起立,等待著她。
「可以祝福嗎?」坐在光平另一側的悅子對他耳語道,「可以祝福她嗎?」
「不清楚。」光平回答,「很難吧。」
「那你為什麼還要待在這兒?出去不就行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你為什麼在這兒?」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問你的。」
「大概我們的行為會違背神的意志吧。」
「你覺得良心受到了譴責?」
「這倒沒有。」光平不屑地說。
不久,場內變得嘈雜起來,因為風琴曲都快結束了,新娘卻仍未出現。圓臉的神父不安地伸著脖子,齋藤也回過頭來。
「怎麼回事?」四處傳來竊竊私語,還有人來到通道上,一邊朝後張望一邊發著牢騷。
這時,門開了,開得十分緩慢,令人急不可耐。會場的人們舒了一口氣,但立刻又屏住了呼吸,因為站在門外的是一名和眼前的情景極不相稱的男子。他身上很髒,眼裡布滿血絲。可是,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釘在了他的胸前——他的雙臂正環抱著身穿婚紗的新娘。新娘的手臂無力地垂著,纏著白手絹的手腕沾滿了鮮血。
風琴聲戛然而止,沒有人作聲。窒息般的沉默讓人感到非常漫長,但這可能只是錯覺。
「純子!」最先出聲的還是齋藤。他剛要朝自己的新娘衝過去,卻被抱著新娘的男子一聲「不要動」制止了,只跑了兩三步,就像石頭一樣僵住了。
「我是警察。」抱著純子的香月說,「新娘企圖自殺,趕緊送醫院!」
「還有沒有救?」悅子喊道。
光平也有一股想要叫喊的衝動。
香月看著悅子,使勁咬了咬下嘴唇,然後說:「我會救她。」香月的聲音異常沙啞。「必須救她。」他重複了一遍。「我不會再讓任何人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