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銀杏林格外寧靜,葉旋如小扇,落了一地金黃。葉凝歡靜靜躺在吊床上,眯著眼睛看透葉而來的細碎陽光。兩個月來疲累不堪,如此這般的午後靜愜就格外的珍貴。
七月底,朝廷遣文華、築儀、宗堂等相關使者奉旨到達原都,依宗室例為楚灝操辦納妃事宜。葉凝歡之前是東臨王同邸,照理說扶立為正妃只需改冊成禮便可。況且楚灝已歸藩地,東臨自有相應儀禮官員操辦。但皇上豈肯放過此次機會,定要大肆召宣以示對這位親弟的恩重。既全了兄弟之情,又討了太后的歡心。一眾官員日夜兼程趕來,將一套禮數辦了個齊全。
先去葉凝歡同邸之位,將她挪到王府外一處園中暫居,按部就班直至九月十三正式奉迎入王府。同牢合巹宴後,次日於原都麒英台受藩臣齊賀以全禮數。
如此上上榮寵,卻絕非是好事。一切已成了定局,葉凝歡也只是被趕上架的鴨子,再不願意也只能如傀儡般被人扯著團轉而已。
今天是十月初六,楚灝領了三護的精英出來打獵,順便校驗三護。見葉凝歡最近一直懨懨的諸事都提不起興趣,遂把她也給拎了出來。眼見這片地界清靜景色又好,便著人清圍了,只放她和冬英幾個在這裡,連瑞娘也沒跟進來,好讓她們自在。
板凳自從到了原都以後,沒養在馬廄裡,而是撒在正房側園裡。這一路東行跟葉凝歡混了個爛熟,早把最初葉凝歡將它認作是驢的舊仇拋諸腦後。
楚灝相馬有術,它雖是很矮小,卻也有著不輸靈駿的腳程和靈性,用它練騎馬是上上之選。
前幾個月因著初來原都又馬上要操辦婚事,葉凝歡也沒空陪它玩耍,它獨自憋在園裡很是寂寞。此時出來格外撒歡,啃了一會草便來拱葉凝歡。見她不理,索性咴咴叫著在林子裡跑來跑去的追兔子。
葉凝歡聽著板凳撒歡,看著細碎的陽光。秋日暖融,卻也有些刺眼。眼前是一團團的光圈,糊了她的視線,不知不覺眼底竟蓄了幾分潮意。
她長出一口氣,抑住心中的鬱結揉揉眼睛,偏了頭剛想叫冬拿茶,恍惚看見一道絢紫正在她的眼前,驚得她頭皮一麻,身子歪了去,差點從吊床上滾下去。他何時來的,她竟半點未覺。
楚灝一把穩住她,順手挾了她的腰將她扶坐起來。漆黑的眼珠帶出點點碎光,嘴角微微牽起,那抹溫存便化在眼底,一點點蕩漾。
他穿了分擺修裁的紫袍,窄袖貼合以便他引馬挽弓。沒有束冠,極好的頭髮四股繞結,只以絲帶繫住,碎髮在鬢間隨風飛舞,絲絲縷縷的糾纏。
陽光下他眉目清晰如畫,明媚到了極點。這一身濃冽的紫在這觸目金黃之中,灼豔得將她眼底的淚又莫明刺了出來。
「你……你……」葉凝歡張了張口,卻吐不出一個整句來。他領了一大票人出來,此時竟又自己跑來這裡了。越發的肆無忌憚,輕狂到了讓她又恨又痛的地步。
他揚了揚眉毛,拈了她的發絲:「以前不是總說有機會要出來跑馬嗎,帶你出來又悶著了?」
葉凝歡挪開了眼,喃喃的說:「方才跑夠了,累的慌。」
「瞎說,衣服都沒換。」他睨著她那寬袖疊裾哧之以鼻。
葉凝歡語噎,心裡憋成一大糰子。忍了半晌撓撓鼻翼說:「真的累了,我先回去行不行?冬英她們都去哪了?」
楚灝垂眼看著她,捏了她的臉讓她不由自主抬起眼來。與他眸光一對心霎時有些失控,跳得她又痛又麻。
他定定看著她,低聲說:「我敢做自然敢當。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她微抽了一口氣,想扭開臉去卻沒成功。關於這個話題最近並無討論,楚灝是因太忙早出晚歸實在顧不上,葉凝歡則是因事成定局再說無用。
此時他這般一提,倒是勾了她的肝腸,咬了咬牙說:「我沒有江山可奉以證真心,也不想你背著千古罵名來證明我是紅顏禍水!」
他的眼微微睜大,接著眸子彎了下來,笑得格外可氣。將她抱起來,看著她的眼睛說:「還當你是最近忙得太累呢,敢情成日擺張心事重重臉是跟我這兒唱深閨怨啊?」他笑著,「既然不在意正庶,那丟過來接著便是了。有什麼可惱?」
「你……」葉凝歡被他的話堵得一口血要噴出來,都想扯他的頭髮。
「又想說我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做事張狂混賬無理?」楚灝擰她的臉,「葉凝歡,你傻了?猜這麼久都沒猜出我那道請安摺子裡寫了什麼?」
「還能寫什麼?不能去要挾皇上,自然要聲淚俱下的寫你是個情種唄,被我迷得魂魄全無……啊!」葉凝歡話說了一半,被他一勒險些腰斷了去,顧不得再胡說八道,急忙推著他的膀子想掙紮下地。
他鬆了鬆卻不肯撒手:「皇上要的是台階和把柄,我自然給。千古罵名和紅顏禍水,不是最好的台階和把柄嗎?」
她瞪了瞪眼,看著他黑漆漆的眸子,瞬間明白了過來。比起強送兩個貴女引發兄弟間隙,甚至因此引得馮家起了別意。倒不如趁楚灝因情迷志之時,順水推舟來的划算。天子之言,一言九鼎。
指婚的聖旨早下,楚灝一歸東地便反口不認要另娶她人。一個剛歸藩的王爺如此驕橫,可想而知其它諸藩該如何難控。皇上是要借小弟作法,引發民心所向。
「馮公以死相挾,就是不想再攀貴戚以保全家。皇上被架起來,再顧著君無戲言的體面強行把人送來,也只會弄得不倫不類的收場。與其這樣,到不如由我給他個台階,讓他藉著把這場戲唱下去。反正罵我的人多的是,我也不在乎再多一些。」他笑得張揚,卻格外好看。她怔怔的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輕輕撫著她的臉說:「皇上讓我歸藩,與正越硬拚那是下策。若能不動刀槍的讓諸藩有名無實,才是上策。如今我受了他這麼大的恩惠,接下來他若下旨從我這裡開始削減三護,我不應允,豈不就成了狼心狗肺之徒了?」
「但你這樣做……」
「局局如棋局局新,初來乍到,此時動兵不僅於皇上是下策,於我簡直就是下下策。皇上與我一母所生,他心中所想,我到底能揣度幾分。我也是他的心病,如何不知。」楚灝牽了嘴角,笑意中添了幾分悲意。看著她,神情卻變得專注起來:「有些事,若不得兩全,那便要擇其要。名聲很重要,但此時於我來說,更想娶你。皇上要借我作法,不正是成全你我?所以這個機會,絕不可放!」
她眼前一片模糊,這張容顏卻無比清晰的烙在心頭。她不能一步三計,亦看不到三步之外。她能猜到那摺子裡的內容,卻猜不到他各中慎密與計量。苦心籌謀之下仍能灼灼其華的情真,遠比那拋諸一切只看眼前的迷眩更讓她傾倒。
她咧了咧嘴,想笑卻落了淚:「去年已經嫁了。」
也是九月十三,如此看來並非湊巧。
「以後別胡思亂想了,有我呢!」他攬住她,摘去她頭上落下的葉片。
她抬頭看他,心暖而笑意切切。
正是因他,才會胡亂想呀。也是因他,她想的多錯的多,彷彿腦瓜子是越來越不靈光。
她愛極他架起的壁壘,她再不必惶亂無依,誠如他所言只要混吃等死就好。卻也恨極這壁壘完備,並非是怕有朝一日他棄而不顧。
而是這道壁壘與她已經連通血肉,他受侵蝕,她痛肝腸。偏偏他還擋得周密,她看不清辨不明的只能胡想!
他看著她笑眼微微,心動情亦動。刻骨之思並未因她在身邊而消減半分,更因諸事紛雜難相守靜漠一刻而增添。他知曉她的牽腸動骨,他亦是如此。
所以今天定要帶她出來,只有在這裡,尚能公私兼顧,給他片刻安寧。
收緊手臂,不待她開口便俯下頭去銜了她的唇。碾轉勾纏得她一陣心悸,感覺身子一晃,他又將她放到吊床上去了,纏著她的唇不肯鬆,更騰出手來攻城掠地。
葉凝歡頭皮發麻,早就該猜到他沒那麼好心特地跑來給她解惑,但實在受不了他這般亂來。她拚命的推他,錯開臉低呼:「楚灝!」
他笑得勾魂奪魄,站直了身子一拽她兩條腿。吊床軟綿綿的沒個著力點,葉凝歡半身直接橫倒,扭了好幾下都沒撐起身。
他擠到她腿間,侵過來撫著她的耳朵說:「哪個拴的吊床,我得賞她。」
葉凝歡臉都綠了,這吊床的高度於他來說太合適了。此時他半身一壓,她根本動彈不得,他一臉恬然的笑意,偏一雙眼跳著火焰,撩燒得她的臉變得火燙。
「不行……」心跳得快竄出胸腔,拚命的揮手踹腿。這片林子並不繁密,週遭還有不少隨護在把守,楚灝這個王八蛋有了色心就沒腦子,居然想在這裡勾勾纏。萬一讓人瞧見,她就不要活好了。
他吻住她的耳朵,低聲說:「沒事,我在這裡。」
又來這套!葉凝歡咬牙,卻偏偏被他這句弄得心悸麻軟。當他將她從林靜手裡撈回來的時候也是這樣說,沒事,我在這裡!
他的手侵過來,熨得她心口滾燙,讓她的眼一陣迷離。
銀杏招展,葉片飛旋如舞。陽光細細碎碎的灑下來,猶聽得小瀑遠遠唱,板凳在不遠處跑著咴咴叫……他眸如星,急火跳簇,直將她也燒成灰。衣服像花瓣一樣的層層散落下去,細風拂過,她戰傈他便擁緊。
他親吻她,直想將她嵌入身體,喚她的名字,聲音是微微的瘖啞:「凝歡,以後我去哪你都要跟著……」
她攥緊了拳頭,想回應,卻成了如泣般的嗚咽。神魂顛倒的時候,突然頭被一個東西拱了一下,她嚇瘋了,哪敢再看。身子猛的一彈便摟住他,喉中擠出破碎的尖叫:「是誰?」
楚灝渾身發緊,一股麻意直攀向脊椎。他咬牙勒住她,掐緊她的腰擠出聲:「笨蛋,是板凳……」
葉凝歡熱燙的快燒化,無法想像板凳站在吊床另一側認真觀摩的情景。她的拳頭在楚灝背上一陣亂砸,再不肯配合他:「停下來,我不要這樣……」
「停不了。」他擠出三個字,就猛的吻住她堵住她的咆哮,勒緊她將她整個人都快提起來,任她胡亂揮拳。
板凳歪著頭看得格外認真,頭還一個勁兒的往葉凝歡背後湊。葉凝歡感覺到後背被它一頂一頂的,欲往前躲就是往楚灝那邊送。根本就是進退兩難,飛電竄了一身,身體的刺激和內心的懼意攀纏著衝向高峰,麻到她的魂兒都快脫出體去,眼前一黑就直接被頂到黑甜鄉裡去了。
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竟到了小瀑邊,陽光晃在瀑布上,金燦燦的閃亮。
楚灝抱著她坐在瀑底的一方大石上,陽光灑在他的發間身上,直將他鍍了一層金。她的衣服鬆鬆垮垮的套著,沒給她穿錯已經是楚灝超水平發揮了。
她咬了咬牙,整個人軟癱著連抬手都覺累,一時間瞪著他都說不出話來。
他的眸子看著遠處的景色,神情格外的平靜恬然,彷彿剛才根本沒做過那些混賬事:「看,這裡景色多好。」
葉凝歡沒好氣的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時呆怔住;漫山的紅,楓葉怒展鋪就全山,遠處山峰就在眼前,太陽半掩峰後帶出層雲閃亮,是何等的轟轟烈烈。
被這景色震撼,竟忘記剛才的不死不活。喃喃道:「人們常說夕陽雖好,只近黃昏。我倒覺得,世間有萬種的好。哪怕只有頃刻,只消珍惜了便足夠,哪裡在意是短是長。」
他笑了,下巴掛在她的肩膀上,手卻開始不老實起來:「那便別負了這好景色。」
葉凝歡臉綠汪汪的,頭頂冒煙努力想把他的手指摁住。偏頭看著他的側臉,拚命裝可憐:「頭疼……」她瞭解他,越跟他來勁他就越來勁,裝可憐是唯一有可能逃出生天的辦法。
他笑著轉過眼來,一副沒吃飽的禽獸相:「有新鮮的嗎?信你才怪!」
葉凝歡苦著臉,眼珠亂轉,該死的冬英和綠雲讓楚禽獸弄哪去了,也不回來救命。好好的景色都被他破壞了!她僵笑著:「真頭疼,特別疼。我們走吧……」
楚灝不理她,藉著她衣冠不整,很是輕易從胸下的襟口探進手去。摁在她的肚子上,笑眯眯的說:「我想要孩子了,你給我生幾個。」
下蛋啊?還幾個?葉凝歡僵笑了兩聲,神情有些恍惚:「我用過蝕骨延筋,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生……」
他看著她,收了戲謔的表情:「別瞎說。」
「那你看我怎麼就懷不上?」
此時倒不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了,其實關於這個問題她也想過好幾回。他們在一起有日子了,但她的肚皮一直沒動靜。
「雲棲藍也用過,不照樣生了?」楚灝摸摸她的臉,「她都給你治好了,常世友不也說你最近沒什麼不妥嗎?」
葉凝歡長吐了一口氣,看著遠山有些感慨:「其實,我倒覺得還不如沒有孩子的好。」
話一出,楚灝的臉綠了,由綠變青,由青變紫,最後鐵黑鐵黑的。那表情嚇得葉凝歡一縮脖子,萬分後悔自己嘴快,自己怎麼好死不死非要去踩他尾巴。
其實她感慨的是,藩王之子要送京為質,母子分離腸斷苦楚。
她忙著擺手:「不不,我的意思是……」
「少廢話,說的這麼順溜肯定一直這麼想!」果然敏感的楚大爺咆哮了,一張俊臉黑哇哇的,勒了她,「無子一身輕,什麼都綁不住你了對吧?想跑的時候可方便了對吧?」
葉凝歡的頭亂搖,急不可耐的想解釋。就知道這傢伙要往邪裡歪裡去想,誠如他一做點張狂事她就馬上擔心他沒過腦子一樣。她忙不迭的想說話,哪知他暴走起來。一挾她站起身,她跟個包袱一樣被他挾在肘間,上下不得的難受。
楚灝氣勢洶洶,幾個起縱便轉回到方才的地方,板凳還在原地等著他們,見他們回來了小跑的迎來。葉凝歡見了板凳格外的尷尬,突然想到自己一身凌亂,掙紮起來:「別……我整整衣服……」
頭髮是散的,衣服亂七八糟,還有一隻鞋也不知丟哪去了。原本帶了許多東西進來的,冬英幾個一走,幾口箱子並一些物品都堆在地上。
楚灝壓根也不鬆,還故意晃了晃讓她頭暈,很是歹毒。
他大步流星很快就到了林子邊,一直在那裡候著的冬英和綠雲見楚灝臉色鐵青的把葉凝歡披頭散髮挾出來,一時間不知所措。冬英極怕楚灝,此時見他面色不善更添了十分懼意,人未近前她先腿軟著往下跪。
隨護的侍衛本就離的遠,只守著入口巡視,此時一見更不敢迎來,不但不敢上前反而又連退了幾步,一轉身背衝著他們。
「把常世友叫過來。」楚灝揚聲吩咐完,眼也不抬的直接上了邊上最近的一駕車。三護大隊人馬在更西邊的敞闊地方駐紮。楚灝是打發了諸人,自己騎馬跑來的,此時他的馬正由一個侍衛看著,遠遠的在啃草。
他一上車,將葉凝歡往榻上一扔,目光如鬼般死盯著她。葉凝歡心虛,小心翼翼的攏攏頭髮,極小聲的說:「你別惱,我並沒有……」
楚灝狠狠的將她摁在懷裡,憋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聲音悶悶的傳過來:「別說了。」
有些過去,終究錐心,每每想及都覺怖畏。不能想,不能提,稍一觸及便讓他全身都刺得凌亂。只想把她千絲萬纏,只巴不得快點白頭,這輩子早早過完才算安生。
沒一會便聽馬嘶,肯定是侍衛不敢怠慢,飛速將常世友運送過來。頭髮已經花白的常老頭剛剛被馬顛得直翻白眼,又被護送而來的侍衛扯著袖子一通猛跑差點一命嗚呼。
老爺子自然不敢生楚大爺的氣,把一口老氣撒在揪著他的侍衛身上,一停了腳就猛踹他的屁股,奪過藥箱整整衣服走到車外,隔著車道:「殿下?」
人影一晃,楚灝跟鬼似的竄下車,扯住他神情異常之詭異的貼近。常世友一顆跳了幾十年的堅挺心臟瞬間失控,驚恐萬狀的問:「殿,殿下可是哪,哪裡不,不……」
楚灝一反常態的樣子讓常世友害怕,事出其常即為妖啊。那不是擺明了,此症不可外傳。還讓他斷症,萬一……老頭子活到現在被人滅口好生不值得!常世友這般一想,頓時惶恐,十分懊惱今日由他輪班,跟著大隊人馬出來打獵。吞了口口水,昧著良心說:「小人看殿下神清氣爽,不似……」
楚灝揪住他:「你馬上回去,給我配十貼八貼催胎的藥。」
常世友聽了,眨著小眼半天沒反應過來。嚇死他了,還當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呢。殿下之前對孩子的事情不上心,如今安定下來了便想求子了。那也用不著急成這樣吧,行獵當中想起來便直接把他揪來?
他賠著笑說:「殿下,這事……」
「我要那種一吃就馬上懷孕的,你什麼時候能配出來?」楚灝的話極其不講理。
葉凝歡坐在車上,一邊拿了梳子攏頭髮一邊苦笑。一吃馬上不孕的藥有,但一吃馬上懷孕的……常世友肯定要暈死了,天底下要有這種靈藥,那便沒有多年求子而不得的苦情人了。
伺候楚灝實在太不容易,喜怒無常不說,還特別不講理。
常世友撫了撫鬍子,聽得暈頭恍腦,但畢竟是混在楚灝身邊十多年的老人精。一點不含糊的點頭應了,話說的很圓滑:「小人早年與同行切磋,也曾得過幾個偏方。不過藥性猛烈了些,為保萬全,小人同府裡幾個千金女科的大夫細研了,總要幾日的功夫。不然傷了身體,縱是得了子倒也不妥。」
言下之意白痴也能聽出來,催胎的藥老子能配,不過保不齊有副作用。大爺您要是不怕,老子就開給你試試。
楚灝不是白痴,況且常世友醫術高明,若他都不能馬上提供如此妙藥,表明的確有難度。用身體試藥自然不行,更何況要試的那一位還是老婆。但著急呀,一時覷著常世友不言語,以那種陰森森的表情逼常老頭立軍令狀。
老人精常世友當然也看的出,不知方才又跟王妃鬧出什麼來了,搞的殿下現在有點神志不清。
見他不說話一味的無言相逼,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外加老命一條不斷送在殿下手裡。決定扔出殺手鐧,憋紅了老臉很是沒羞沒躁的小聲湊到楚灝耳邊說:「殿下正是極盛之年,只是王妃有些體虛。倒不如小人先配上一劑……」
楚灝聽了,眼爍爍放光連連點頭,突然問:「你有這好法子,怎麼不早說?」
常世友快屈死了,老面皮紅得像回到了青少年:「雖不傷身,但王妃之前那身子骨也……」
楚灝勉為其難的接受了這個說詞,終於放了他一馬,仍沒忘記那不講理的爛念頭:「這段時間,你就研究一下催胎藥方。」
常世友都快暈過去了,訕笑著說:「或者不待小人研畢,已經有好消息了呢。」
這馬屁拍得楚灝很是舒服,擺擺手不再理他,轉身上車去了。
方才兩人在外說話,一度聲音太輕,葉凝歡一車之隔都沒聽見。此時見楚灝上來卻是與方才的表情大有不同,一副很是春風得意的樣子。當下心裡一陣迷糊,不會常大仙真有妙術吧?這也太離奇了些。
「他當真有這種靈方?」葉凝歡一臉狐疑,卻也有些好奇的問。
「靈不靈,晚上回去試試就知道了。」楚灝彎了彎眼,揚了聲吩咐外頭的人,「把東西收拾收拾,去圍場。」
葉凝歡眨著眼瞅著他,楚灝捏了她的手,垂了頭,摩著她右掌心的傷痕說:「放心吧,若是兒子,絕不讓他上京當質子。若是女兒,定周全她一生,給她找個可靠又可心的人家。」
葉凝歡微微一悸,喃喃的說:「雁行……」
他眼中如帶了酒醉,半掀了眼皮瞅她,神情卻是坦然:「遺臭萬年又何足懼?我自有一世安穩,只在這險中求。」
她長長吸了一口氣,笑著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