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光都暗下來,所有喧囂都不再,漸漸聚攏的黑暗裡唯有那一雙清寂眼神,絲絲溫柔,縷縷纏綿,似黑暗窒息裡最後的光和暖。恰似初見那一眼,長劍映亮暗室,碧血濺染屏風,暗影裡只見他的眼,殺機如驚電,憫柔若春水。
扼在咽喉的手劇烈顫抖,一點點扼緊,再扼緊。
昀凰只激烈掙扎兩下,因驚悸而睜大的眼睛裡,漸漸有霧氣浮起,秋水池上,殘荷凝霜,悲傷漫過求生意念,鋪天蓋地儘是絕望。白骨化灰,黃泉相隨,只是這誓言應驗得太早太輕易。凝在睫上的淚水來不及滾落,萬千不甘來不及讓他明了……眼前漸已模糊,昀凰身子綿綿軟倒,只竭盡最後力氣抓住少桓衣襟,掌心覆上他胸口。
血色蔻丹,單紗白衣,溫熱掌心底下,恰是那猙獰舊傷。
溫熱濺落臉頰,卻是少桓的淚。
慘然笑容裡,他終究鬆了手,同她雙雙跌落在明黃鮫綃帳中。肌膚相貼,鬢髮相纏,曾多少次纏綿在鳳榻鸞帷,卻是第一次共枕於帝后的龍床。昀凰已是虛軟無力,蜷伏在少桓身側,長髮繚亂,無聲而急促地喘息。
「昀凰。」少桓語聲微弱平靜,前一刻的殺機彷彿從未出現,「朕放你走。」
昀凰說不出話來,喉間痛如刀割,一路痛到心尖上去。他終究肯放了她,金口玉言,一句話斬斷諸般孽障。她卻狠狠攥緊他的手,說什麼也不能放,指尖剜進他掌心裡去。他微弱地笑了一笑,將手指抵在昀凰毫無血色的唇上,止住她嘴唇的顫抖,「不必說了,朕知道。」
一聲朕,喚回昀凰三魂六魄。他連自謂也收回了,一口一聲朕,做回高高在上的君王。昀凰張了口,聽見自己語聲瘖啞,幾不可聞,「若是連你也不信我,不如就此將我扼死。」
「朕相信。」杜若清苦氣息輕拂耳鬢,少桓低低道,「這樣很好,朕很放心。」
昀凰恍惚抬眸,見他的眉目近在咫尺,語聲縈繞耳畔,卻覺眼前之人比任何時候都更遙遠。方才被他手指扼過的地方還在火辣辣的疼,轉眼他已溫柔如昔,彷彿一個軀殼裡棲宿著兩個不同的少桓。他臉頰顯出玉一般顏色,隱隱透寒,再無溫潤,「原想天上地下帶著你一起,如今看來,朕不配了。」
「少桓……」昀凰哽咽失聲。少桓微微而笑,「你委曲求全,不惜同外族求取庇護,朕卻是一介廢人,再也護不得你周全。當日未能帶你一同離去,登基之後亦未能給你堂皇名分。你無雙芳華,盡被朕誤在深宮。如今壯士斷腕以全質,你……很好,很好……」少桓笑著,猝然緊抿了唇,胸膛劇烈起伏,將一陣嗆咳極力隱忍下去。
他是如此驕傲的一個人,帝王之尊,傷病之恨,一切最脆弱的地方,卻又被她烙上新傷。昀凰再也說不出話,一時間手足冰涼,遍體都似冰刀在割,痛入骨髓,卻流不出一滴血。
「皇上究竟還能熬得多久?」
王隗一語驚得左右變色,這般殺頭滅族的話也只有他敢說出口。御醫令已將眾人診治之見一五一十告知,皇上依賴丹石過久,尋常藥石已對病症無效,御醫連開幾副溫中補養的方子,卻鎮不住他咯血之症。唯今之計,只得照丹石煉方,且先穩住病況。只是皇上龍體虛損,再難抵受丹石之毒,一旦肺腑俱害……御醫令一額都是豆大汗珠,不敢將凶言出口。王隗卻已顧不得避忌,厲聲追問之下,御醫令惶然道,「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年五載。」
王隗心中雖有準備,仍是如罹雷擊。
卻只聽身後一個瘖啞語聲緩緩問道,「可有萬千之幸?」
御醫令慌忙回身,見長公主不知何時出了內殿,幽幽立在眾人身後,長髮垂覆兩肩,目中泛紅,臉色白得有如妖魅。只覷得一眼,御醫令再不敢抬頭,惴惴沉吟片刻道,「若蒙天幸,或也能延壽十餘載……」
十餘載,便是他與她的天幸。長公主一言不發,暗影遮蔽了臉上神色,彷彿一尊黑暗中的玉像。王隗這才回過神來,也顧不得禮數尊卑,脫口便問,「殿下,皇上怎樣了?」
長公主身形憔悴,語聲沙啞,「皇上醒著,要見外頭那幾個,讓國丈、沈相、廷尉與裴將軍都進來。」王隗遲疑一瞬,默然應命轉身退去。長公主卻又喚住他,「叫承淑宮裴妃也過來。」
「也見駕麼?」王隗上了歲數,到底還是多話了些。
「不必。」長公主已轉過身去,頭也不回道,「讓她在偏殿靜閣候著。」
此時召見那無關緊要的裴妃實是匪夷所思,王隗一時猜不透長公主的意思,也不知是否是皇上心意,忙趨行近前,沉聲問道,「那中宮如何處置?」
皇后不在殿前,各宮妃嬪一個也不見,太初殿外黑壓壓跪著一片儘是臣工。
裴妃自階下仰頭望去,屏在腔子裡的一口氣頓時散了,膝彎軟軟,再撐不住身子。「娘娘!」侍女錦心忙將她攙住,只恐她再度昏厥過去——早前聞知裴令顯觸怒龍顏,娘娘大驚失色,當下直奔太初殿,欲見駕求情。不料甫出宮門,竟遇羽林騎迎面阻住去路,迫令各宮迴避,封閉宮門,一概人等不得出入。見了這番陣仗,知是大禍將至,娘娘駭得六神無主。遣人去太初殿、辛夷宮與中宮打探消息,良久不見回音。直等了大半個時辰,竟等來一句噩耗,說是皇上不好了!娘娘受不住這驚駭,當即暈了過去……待得悠悠醒轉,尚未恢復人色,內侍已至承淑宮宣召賢妃覲見。
錦心勉力定住心神,顫聲在裴妃耳邊說道,「娘娘千萬支撐著些,眼下吉凶未知……」她不提尚好,一提吉凶,裴妃臉色越發慘白。到了這般光景,還能有什麼吉,原本存了一線僥倖,若后妃都在殿前倒好,偏只單獨宣召她一人。裴家獲罪,皇上垂危,長公主不見蹤影,剎那間所有倚靠都不在了,只剩她一人孤零零站在狼群裡。若是皇上不在了,何皇后第一個不會放過她。漢有人彘之禍,今有恪妃之鑑,在那幽曠殿內等著她的,是鴆酒、白綾還是別的?
裴妃只覺身在虛空,不覺已被錦心攙著,一步步到了殿前。內侍引她往偏殿去,長年幽暗的偏殿連廊,擋住日光灼熱,令她周身一涼,神志也清醒了些。
眼前一扇朱漆雕門緊閉,彷彿是供臣工入覲前歇候的靜室。內侍在門前俯身,也不通稟,只將那門輕輕推開一線,裡頭薰燃著熟悉的寧神香,一縷沉沉撩人的香氣瀰散。怔神間,內侍將她一推,裴妃踉蹌踏進,身後門已合上。四面垂簾都已落下,只有絲絲微光從玉版捲簾間隙裡照入。裴妃瑟縮了身子惶然四顧,小小一間靜室,除卻陳設別無他物。
「你怕什麼?」驀然傳來的幽細語聲,驚得裴妃倒退兩步,這才瞧見垂幔後面靜靜立著一個人影。那人轉過身來,垂覆的長髮微微遮了容顏,語聲之瘖啞,神容之枯槁,驚得裴妃手足無措。往日美若天人的寧國長公主此刻竟似幽魂一縷,悄無聲息立在暗影裡,周身彷彿裹著一團寒氣。
「我問你怕什麼。」長公主語聲冷得糝人。裴妃張口,卻覺舌尖已凍住——怕什麼,這一路戰戰兢兢魂不附體究竟怕著什麼,到此刻竟說不上來。長公主走近前來,近得可以瞧見眼底紅絲。第一次這麼近的細看她,細看這夢魘般擺脫不得的美貌,裴妃的目光凝定在昀凰臉上,從她泛紅眼眶移至唇上血印,最後瞧見頸間青紫的扼痕。
長公主蒼白手指撫上那處紫痕,幽幽笑著,「差一點,他便能扼死我。」裴妃驚退一步,駭然摀住自己頸項,彷彿那修削手指下一刻便會扼上自己咽喉。她驚惶欲絕的神色令昀凰笑意加深,逼近她細聲問道,「令婉,你怕死麼?」
死,誰人能不怕死。
裴妃後背已抵上身後廊柱,被逼得退無可退,脫口哀叫,「你,你要我怎樣!」
長公主輕笑,「太初殿裡兩個男子生死不知,一個是你夫君,一個是你兄長,可是令婉,你只怕一死而已。」她連笑聲也瘖啞了,每個字都破碎,出口卻似刀鋒,割得人血淋淋。裴妃陡然覺得憎恨,憎恨她叫這「令婉」二字,好似最親近熟悉的家人,看清她脈絡肺腑。
「是,我怕死。」裴妃驀然仰起臉來,一咬牙道,「我很怕死!」她本就身姿高挑,仰了頭只覺逼仄之氣盡出,隨之恨恨紅了眼眶,「怕死又有何錯?」長公主略一側首,頸間紫痕更見明顯,襯著她唇角笑意如絲,美豔得詭烈,「怕死就好。」
裴妃怔住,長公主卻回身在椅中坐下,冷冷望定了她,再無一絲笑容,「你兄長自身難保,即便重罪可免,總有些苦頭要吃。一旦皇上不能再庇佑裴家……令婉,你靠什麼活下去?」
剎那間怒火喧囂熄滅,似冰水澆上炭盆,裴妃心頭只跳出兩個字,皇嗣。
後宮女子誰人不知,再多恩寵也又盡頭,唯有子嗣可保得晚年善終。一旦先帝晏駕,無嗣的妃嬪便落得冷宮幽禁,似她這般得罪過何皇后的人,只怕更是獻祭皇權的血牲。
皇嗣,她做夢也想得的皇嗣,偏偏越想要的,越是得不到。裴妃神色幾度變幻,一時慘然,一時不甘,終究失聲笑了出來。一敗塗地並非技不如人,恰機緣不巧,又怨得誰。
「陳國公有恃無恐,無非倚仗著皇后和皇嗣。不過生男生女還未可知,假若另有妃嬪也得了子嗣,恰巧皇后所出又是公主,一切便不同了。」長公主端嚴身姿紋絲不動,語聲卻似妖蠱,「令婉,你說是麼?」
剎那間,重錘擊落心坎。
裴妃不是笨人,轉念間心思洞明,雪光驚電似的明白。
「你……」裴妃煞白了臉色,猛然張大雙眼,「這,這如何能……」
長公主面無喜怒,平靜得像在說一場宮宴安排何種樂舞,「我說能便能,你說有便有。」
裴妃氣息紛亂,喉間發緊,掌心俱是冷汗,「宮裡四處耳目,御醫、宮人、內侍……這彌天大謊,如何能瞞天過海?皇后所出若不是公主,這手腳做了也是白做!」
瞬息之念,她心思倒也轉得如此之快,輕重權衡如此得宜。昀凰微微眯了眼,審視眼前綺顏玉貌女子,在那光潤鬢頰依稀還可見得少女的紅潤。往後年歲漸長,歷練漸多,這又何嘗不是一個辣手人物。然而昀凰微微傾身,朝她揚眉淺笑,「令婉,你還未明白麼?到這地步,皇后必是生女,而你必然得男……否則,你、我、裴家,連同皇上一手打下的江山,都將萬劫不復。」
那繚繞香氣似要勾去人的魂魄,昏暝室內,靜得彷彿可以聽見彼此心跳。起初裴妃只覺自己心頭急撞,緊促得喘不過氣。不意卻覷見長公主胸口微微起伏,鎮定容色下的憂急,因這紛亂氣息洩露無遺。原來她也會怕……裴妃莫名鬆一口氣,更多疑懼卻浮上心頭。深宮禁苑耳目眾多,偷龍轉鳳豈是這般容易,一旦敗露便是誅滅九族的下場。想著那凶險光景,裴妃咬唇,一身冷汗盡出,「即便捱過十月,又去哪裡找一個活生生的嬰孩?」
「能從中宮換來最好,若是皇后生下公主,也只得另尋個男嬰進來。」長公主眉心微蹙,「這倒難不倒王隗,太醫院也可放心,只是承淑宮裡未必穩妥,只怕還要委屈你暫且住一住西邊。」
裴妃悚然,明白她所謂的西邊,便是那陰僻怕人的冷宮了。
七道重門阻隔,彷彿將最西面的延年宮隔絕在人世之外。當年惠帝為太后築延年宮,宮室成,太后薨;成帝端佑皇后失寵,幽居延年宮,鬱悒而終;明帝時,章皇后因妒獲罪,於延年宮幽禁數月,鴆酒賜死。此後的延年宮便令後宮諸人聞之色變,一旦謫入此地,便是永世不得翻身。「宮宴那日,你與淑妃私下非議中宮,這已足夠罰你去西邊住上一陣子。」長公主悠然開口,卻令裴妃如墜冰窖——當日幾句閒言,竟也瞞不過她耳目。
「那裡最是清淨,門鎖一落,誰家耳目也安插不得。」長公主幽深目光全無波瀾,一切都已盤算周密,只需搬動棋子而已。
「這事,皇上可知道?」裴妃臉色青白,良久才顫聲問出這一句。
長公主面色一寒,漠然道,「皇上知道。」
裴妃腳下綿軟,終於跌坐椅中,心底最後一絲僥倖的光亮也熄滅。
皇上果真是不能好了,否則不會應允這般無奈之事。裴妃無力垂首,心頭空落落,竟也不覺得如何悲傷。原以為情濃愛篤,到此刻才知,他在她心中也只是「皇上」,只是那高高在上的明黃身影……而她在他心中,只怕連個淺淺影子也沒有。
一絲譏誚笑容浮上裴妃唇角,眼底悲喜成灰。
若皇后生了公主,就此皇嗣斷絕,日後真要扶假皇儲登基麼?到那時,她還出不出得了延年宮,會不會永久緘口,以保全這秘密永不洩漏——裴妃緊緊盯住長公主雙眼,越看越覺寒意透骨。長公主卻似看透她心思,「若非逼到絕境,誰也不會出此下策。坐以待斃或是孤注一擲,你自己選。」
裴妃面如土色,夾在生死一念間,左右都是峭壁,連搖擺都無處。長公主卻一句句迫上來,迫得她無處躲閃,「往後總得有人統率六宮,眾多妃嬪中單單挑了你,無非因為你姓裴。既然皇上看重裴家,這機緣便成全在你頭上。你若不肯也無妨,總還有淑妃、德妃和諸嬪……」
「那你呢?」裴妃脫口而出,語聲落地,自己也僵住。
到底還是將最後一層窗紙戳破。
最痛的傷口被鹽粒撒上,昀凰抿唇,目光落在裴妃光潔修長的頸上——這美好的皮囊還如此嬌嫩,不知死後會變成什麼模樣。昀凰目光冰涼,唇角卻勾出惑人弧線,「我亦有我的去處,或許你生下皇子之日,便是我遠嫁北齊之時。」
淒惶哭聲伴著陣陣哀求從偏殿一路傳出,兩名內侍將裴妃拖曳到宮門,稱賢妃裴氏忤逆犯上,非議中宮,被長公主下令鞭笞二十。裴妃淒厲哭叫令殿外眾臣心驚膽寒,雖知長公主性情乖張,卻不料今日暴戾至此。眼看著左右將她按倒,鞭子將要抽下,裴妃驀地尖叫道,「我有龍脈在身,誰敢動手!」
這一聲喊,驚落內侍手中長鞭,驚得裡裡外外盡皆色變。內侍飛奔入殿稟報長公主,將裴妃架入殿中,御醫匆匆隨後而至,彤書女史亦奉召而來……不過片刻,裡頭消息傳出,賢妃確是有了龍脈。這變故來得太過倉促離奇,陳國公與沈裴二人尚在御前見駕,外面諸人面面相覷,尚來不及應對分辨,長公主便又下令,免了裴妃鞭笞之責,遣回承淑宮禁足。
一時間驚的驚,喜的喜,疑的疑,承淑宮裡裡外外也不知佈滿多少耳目。只見御醫進出不絕,卻無更多消息傳出,空叫多少人急紅了眼。恰此時,陳國公等人於御前苦諫一日一夜,參奏裴令顯治下不嚴、耽迷女色、腐壞軍紀,縱容女眷非議朝政。眾老臣涕淚交流,徹夜跪候太初殿外等候聖裁。
次日,三道聖旨接連頒下。
賜死裴令顯妾子瑤等七女,其餘女子流徙南疆,罰為營妓;革去裴令顯封爵,罰俸祿千石,責令閉門思過,軍中權責交副將暫代。同遭參奏的五名將領均降職一等;沈覺受連帶之罪,罰俸千石。賢妃裴氏一併獲罪,謫入延年宮圈禁。
皇城內外,朝野上下,震動非常。
只一夜之間,原本炙手可熱的裴家看似就這樣垮了。連有了龍脈的賢妃也不能倖免,一夕失寵,打入冷宮再不得翻身。也有人說裴家垮不了,皇上明裡降責,暗中還是護著裴家的。裴氏雖革了爵,手中兵權還在,一旦賢妃誕下了皇子……
「便叫那妖女詭計得逞,爾等老朽,只怕死無葬身之地。」
陳國公將手中杯子重重擱下,面帶一絲冷笑,如錐目光掃過面前諸人。一桌酒餚紋絲未動,桌旁眾人猶自舉著杯,惶惶然不知該不該放下。原是備了酒宴慶功,無論如何總是贏得先手,待陳國公這盆冷水兜頭澆下,一時間眾人都噤了聲,誰也喝不下這慶功酒。
「她也做不得多少手腳了。」廷尉低咳一聲,賠笑道,「和親之議已定,再由不得她在宮中興風作浪。」陳國公陰沉了臉色,「民間婚娶尚有數月籌備,兩國聯姻是何等大事,其間禮聘往來,婚期再快也在半年之後。這妖女在宮中隻手遮天,更有沈覺、王隗裡外照應,她若趁此做下手腳,你我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