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子的確十分簡陋,籠統也只三間房,恐怕本就多不出床鋪來。那婦人點了支新燭進到裡間,匆匆拾掇一番。老大爺則罵罵咧咧抱了床被縟來。
納蘭崢苦著臉,瞧著狹窄到只兩個湛明珩肩寬的床榻,小心翼翼地詢問是否有多餘的被縟,卻被一耙子嚇回去了。
那婦人忙替老頭子致歉,又說:「這被縟閒置久了,怕是有股味,年輕人倘使睡不慣,便和衣將就一晚。」這是瞧出他們衣著打扮不普通,怕他們嫌棄了。
湛明珩忙擺手示意不礙:「大娘,我瞧您這被縟挺乾淨的。」說罷拿手肘推推納蘭崢,「洄洄,你說是吧?」言下之意,用不著和衣。
納蘭崢從後邊狠狠擰了一把他的腰,卻不好在這熱心婦人面前表露,免得她誤會,只笑道:「勞煩大娘替我二人忙碌打理,這樣就很好了。」除了要與湛明珩鑽一個被窩,的確很好了。
婦人點點頭,笑得和藹,又拿來兩面手巾,叫二人擦擦身上水漬,隨即闔上門出去了。
此間矮房很小,平日看來是不住人的,角落堆了一摞的雜物,也無旁的擺設,僅僅幾面大木櫃。門一關緊,四面塵芥之氣便濃重起來,似乎還混雜了些燻肉與臘肉的味道。兩人為此都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不是他們不識好歹嫌棄人家,只是的確沒過過這等日子,起頭難免受不得。
婦人留下的手巾乾淨歸乾淨,總是有些陳舊泛黃的了。可方才風疾雨猛的,將兩人都打濕不少,不擦乾感了風寒才更麻煩。納蘭崢猶豫一下,揀起來就要用,卻被湛明珩一手按住了。
但見他作了個噓聲的手勢,隨即悄然步至窗邊,從縫裡接過了外邊人遞來的兩面錦帕,再闔緊了窗子,將其中一面遞給她。
納蘭崢見狀便明白了。兩人為借宿賣了慘,因而不可光明正大拿行李物件來,可將錦帕揣袖子裡偷摸著兜來卻不成問題。這等貼身使的東西,湛明珩不能含糊了她。
至於被縟就甭思量了,外頭雨下得這般大,拿來也怕濕透了。
湛明珩指指床榻,示意她去那上邊拾掇,隨即十分君子地背過身去,開始解衣擦身。
納蘭崢就爬上了塌子,也抽解了衣帶。冷雨濕衣,貼在身上著實不好受,凍得她一直發顫,哪裡還顧忌得了旁的。何況湛明珩的無賴勁多是嘴上功夫,真落到實處還是有分寸的,她也不真將他當賊人防備。
屋裡頭只剩了兩人窸窸窣窣的動作聲。納蘭崢將濕衣裳去得只剩件了兜肚,揀了手邊的錦帕,一面擦拭一面瞅正前一方案几上的燭台。
她是這會才注意到,燭台上插的竟是一支簇新的喜燭。方才就見那婦人翻箱倒櫃許久,如今想來,大抵是壓箱底當寶貝的物件了。畢竟是新婚才要點這等喜慶的紅燭的。
外邊雷聲隆隆,眼前的燭火卻燃得旺,火苗時不時躥動一下,投了影在白壁,晃晃悠悠的,瞧得納蘭崢心內一陣恍惚,好像這就是她的洞房花燭夜一樣。
只是心內方才泛起些許柔軟情意,餘光卻瞥見了腳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那裡,有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瞅著她的前心。
她身子猛地一僵,停下了動作,待看清是何物,立刻驚聲躥起。湛明珩被嚇得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忙是摟過了赤著腳跳下床的人,道:「怎麼了?」
納蘭崢驚魂未定,顫抖地指著床鋪:「有……有只好大的老鼠!」
湛明珩順她所指望去,但見一抹黑影從床角一閃不見。
真是隻老鼠,大約有他鞋底板那麼大,竟出現在了床鋪上,難怪她嚇得這樣……連他都心生奇異,老鼠這東西如何能胖成這般,此間野物究竟吃什麼長大的?
他真是要被那畜生氣笑了:「我都沒爬過你的床,它爬了?你說說,它方才都瞧見什麼了?我去剜了它的眼珠子。」說罷順勢低頭去瞧懷裡的人。
是啊,它都瞧見什麼了?
納蘭崢也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卻是再一聲驚叫,心急忙慌推開了他,一把揀起手邊褪下的衣裳遮掩前襟。也是此刻,她才發現湛明珩上半身光溜溜的打著赤膊。難怪方才被他抱著的時候,觸感不大對勁。
明晃晃的燭火映照著他結實的胸膛與腰腹,還有上頭深刻的肌理。納蘭崢傻在那裡半晌說不得話,連閉眼都忘了,只管瞪眼瞅他。
倘使她真是個十三歲的懵懂女娃,怕還未有什麼,偏她活過兩世了,便不經人事也比旁的同齡姑娘心態成熟一些,因而此刻心如鼓擂。
她瞧見他腰腹偏左位置有一處暗紅色的胎記,瞧著怪像蠍尾的,叫人記起從前在古籍裡頭見過的妖物。
湛明珩內裡竟這般妖孽,這場面簡直太致命了啊。
虧得湛明珩沒發覺她的心思,因他此刻也是傻的。
那兜肚小巧,本就遮掩不全肌膚,方才又是個自上往下的視角……他吞嚥下一口口水,頓覺血脈僨張,滿腦袋都是低頭一瞬入目的旖旎春-色。
鵝黃的兜肚映襯了蒼茫雪色,其間山脈連綿起伏。他醉酒時曾把捏過的那處,似乎愈漸蓬勃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著,忽聽門外有人喊:「代半亞果吵嗎果吵囉,還釀不釀行困告囉?」
這一嗓門下去,屋裡頭的曖昧氣氛霎時消散無蹤。
納蘭崢費力分辨一番,想來老大爺約莫是在說:大半夜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湛明珩也聽明白了,忙回過神朝外答:「老伯,對不住啊,咱們這就睡了。」
珍饈在前,皇太孫被人罵也不氣惱,只覺身上某處一個勁地突突直跳,像要克制不住地躥出來似的,以至他此刻連說話都打顫。
老大爺低低訓了句什麼,又道:「蠟燭果不要錢買呀?還不把果燈區滅!」說罷罵罵咧咧走了。
湛明珩只得轉身去熄燭。納蘭崢也管不得什麼老鼠不老鼠的了,趕緊趁機爬回床上穿衣裳,待套了中衣卻因屋內一片漆黑,摸不著了外衫,只得壓著聲道:「湛明珩,你瞧得見我衣裳在哪嗎?」他的目力好。
湛明珩聞言走來,小聲道:「我給你懸起來了,你是想穿著那濕漉的衣裳睡一晚?別感了風寒耽誤我行程。」說罷一掀被縟上了塌子。
納蘭崢察覺他上半身還是赤條的,忙往床角躲去,一面道:「你怎得不穿衣裳就上來了!」
「你以為我願意?」他氣惱地說一句,一把將她攥進懷裡,「給你烘衣裳來的,別瞎動。」她的兜肚不掩身,自然得穿中衣睡。可偏那中衣也有些潮濕,悶著怕是不好。他這是自我犧牲了。
納蘭崢真服了他,可這做法卻無可挑剔。他那麼精貴的一個人,竟為了烘乾她的衣裳貼身與這獵戶家的被縟接觸,要說毫無所動是不可能的。
她只得蜷縮在他懷裡笑說:「我遇見你就是個事急從權的命。」
他的下巴抵著頭頂,雙臂環抱著她,冷哼一聲:「你不急也得從。」
湛明珩的身板實在太燙了,簡直跟個火爐似的,納蘭崢的衣裳當真一會功夫就乾透了。她覺得差不多了,就說:「我暖和了,你去穿了衣裳來,別凍著了。」
他此刻渾身都是火,哪裡會凍著,但也的確是預備是穿了中衣再睡的,免得那火愈燃愈旺的滅不了,只是臨起身卻想調侃她一番,低聲道:「累得起不了身,就這麼睡吧。你不是怕黑?我抱著你。」
他光裸的胸膛就那麼抵著她,她哪裡習慣得了,就推拒道:「我現下長進了,也能熄燭睡得了,你快去穿衣。」說罷伸手去搡他。
她的本意自然是推開他,卻因此刻兩人面對面側躺著,幾乎貼著彼此的肌膚,中間空隙不足,手一伸出,未及到他肩頭,卻先碰著了他的胸膛,指尖不意劃過一顆凸起。
納蘭崢霎時一愣。
等等,她……她這是幹了什麼好事?
湛明珩渾身大顫一下,深吸一口氣低聲怒罵:「納蘭崢,我告沒告訴過你別瞎動?」無意點火,最是撩人,他覺得他可能快被燒死了。
納蘭崢的手早就嚇得縮回去了,欲哭無淚地,不知如何解釋好,忙就掙脫了他,尷尬地往床角縮,背過了身去。
卻是方才轉了個向就被人從後邊大力一扯給扯了回去。湛明珩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下邊,氣喘得很急,聲音暗啞地道:「這回別動了。」
她點點頭,心道她已知錯了啊,不都背過身去了嗎?卻不想似乎錯解了這話意思,還不等她開口再說,湛明唇的唇就啄了下來。
屋裡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竟也能一下瞅準了她的唇,甫一觸及便是一陣兇猛的輾轉研磨,活像要將她生吞了似的。
納蘭崢氣都喘不了了,迷迷糊糊明白過來,原來他是要她別動,乖乖給他親來著。她竟還點頭了。
她想罵他無恥,卻是嘴一張反倒叫他愈發肆無忌憚。濕熱的舌死死堵住了她的話,最終只得一聲嗚咽出口。唇齒間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
湛明珩上半身緊壓著她,卻有意抬起了下半身,不願叫她觸碰到那已然成了烙鐵一塊的某處。他一手叩著她的腦袋,一手扶著她的肩,一點點品嚐她嘴裡馥郁芬芳。
納蘭崢因了前頭的錯事,不敢掙扎亂動,卻叫他漸漸地不能克制了。初嘗如此滋味,著實銷魂,他扶在她肩頭的那隻手慢慢滑落,摸索著探入了她的衣襟。
納蘭崢嚇了一跳,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只是她那點毛毛雨的氣力哪有用處,湛明珩腦袋發了暈,全然顧不到旁的,兩指一捻就挑開了她的兜肚。
卻恰在此刻一聲驚雷大響,轟地一聲。
湛明珩的手猛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