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在羽然。」
「哪個是真的?」
「是真是假重要嗎?」
席停雲恍然。對羽然來說,重要的是細腰公主這個頭銜,而不是細腰公主本人。
「喝完這杯茶,你準備往哪裡走?」
席停雲沉默不語。
文思思知他素來將心思藏得極深,若是別人不主動表現什麼,只怕難以撬開他的嘴巴,拋磚引玉道:「霍決雖然小了點兒,卻不失為明主。良禽擇木而棲,我想府主不會怪罪的。」
席停雲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文思思笑了笑,「可惜你不能來天機府。」天機府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靠著皇帝的臉色過日子,又怎麼可能搶皇帝的人。
「我適才聽你說府主要閉關,是練凝血功嗎?」
文思思道:「算算時日,也差不多了。」
席停雲道:「我已找到人出戰。」
「霍決答應?」文思思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在南疆風雲變幻莫測,前途未知之際,霍決居然能騰出手來應戰?那此人不是天縱奇才就是燒壞了腦袋。
席停雲道:「我往北走。」
文思思愕然。
「出戰者,賀孤峰。」
文思思很快收起驚訝,沉吟片刻,方道:「我會稟告府主。」
席停雲道:「書信來回,平白蹉跎時日。」
「或者你回京師,親自告訴府主?」
「我暫時不回去。」
文思思探究般地看著他,「那何時回去?」
席停雲拿起茶杯,緩緩地啜了一口道:「離開不好嗎?」
文思思別有深意道:「好與不好,你決定。」
席停雲提起茶壺,將茶中水全部倒入杯中,任由茶水溢得滿桌橫流,然後舉杯飲盡,「不知何時才能再喝到你親手泡的茶,不能浪費。」
文思思看著滿桌的水,苦笑道:「果然是一點都不浪費。」
席停雲含笑起身。
文思思看著他出船,猶豫了下,追出兩步道:「我不知道你和賀孤峰有何交易……」
席停雲腳步一頓。
「但是,人活一世,該自私的時候就要自私。」
席停雲回頭。
文思思已回艙,只留下半個沾了水的鞋印。
席停雲默然一笑。
以無私換兩全,其實賺了。
南疆驛站不多,席停雲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將邢奇章送給細腰公主的信塞在新信封裡,寄給霍決,然後買了匹快馬,沿著滔滔江水北上。
路上不時有小道戰況傳聞,一會兒說龐小大大敗,退回蔟胡,一會兒說他與顏初一會合,反攻望南府大軍,一會兒又說顏初一與霍決夾攻況照,況照走投無路,投江自盡。傳言紛紛,莫衷一是。他起先還聽得認真,後來發現完全是庸人自擾,便一笑置之。
桃子江橫亙在南疆與望南府之間,是兩地交界,過了桃子江便是望南府地界。
席停雲買了馬,買了些盤纏,夾在一群北上遊人中間,從碼頭坐船。此地已被望南府侵佔,碼頭兩邊有望南府的士兵把守查驗。席停雲冒充行腳商人,路引、貨物一應俱全,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十分順利地混上了船。
船上擠一擠,一共能乘坐三十個人,此時才坐了一半,船家便磨磨蹭蹭地在碼頭等。其他船客早已習慣,或縮著肩膀打瞌睡,或與相識的聊幾句。
席停雲望著江上紅日如血,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船家,我們要包船。」刻意壓低的嗓音讓席停雲心中一動,順聲望去。只見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掏出兩錠銀子塞進船家手裡。
船家為難地看著已經坐了一半的船艙,「你們有多少人,能不能擠一擠?」
中年男子不依不撓道:「人很多,擠不下。」
有客人聽到他們的對話,不滿地嚷嚷道:「擠不下等下一撥,我們先來當然我們先走!」其他船客聞言,都跟著叫囂起來。
望南府的士兵聽到動靜,不耐煩地走過來道:「怎麼回事?」
船家如此這般地解釋了。
士兵看向中年男子剛要說話,手裡就被塞了一錠銀子,頓時放緩口氣道:「你們有幾個人?」
中年男子道:「十九個。」
船家忙道:「擠一擠倒也坐得下。」
士兵將銀子收入懷中,揮手道:「那就擠一擠。」
中年男子還欲再說,士兵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船家對船上的船客道:「各位行個方便,騰出些位置來。」
其他船客也不願得罪船家,見事情有了兩全之策,也都願意退一步。
中年男子見狀,只好跑去向主人稟告。
過了會兒,就看到中年男子領著浩浩蕩蕩的十幾個人走過來。
船家頓時大吃一驚。因為他們雖然只有十九個人,東西卻好幾箱子,很不輕便,若全都裝上,只怕要沉船。他慌忙攔在抬箱子的人前面,「這,這恐怕放不下吧?」
中年男子木然地看著他,「是你說擠一擠的。」
船家急得直冒汗,「我不知道你們有這麼多行李。」
「知不知道錢你都收了。」一個脆生生的女聲□來,卻帶著冷意,「我不管你做什麼,總之,我們要馬上過江。」
心不在焉地看著江景的席停雲聞聲一震。
船家想找士兵幫忙,卻被兩個漢子用身體擋住去路。
船客看到擋住他去路的漢子手裡抓著刀,心裡也都緊張起來。幾個船客膽小,心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找船家退錢。
船家如釋重負,爽快地將錢退給他們。
有人開了先例,船上人便走了一大半。
席停雲是剩下的一小半,因為他認出了這個女聲——阿眺。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他們,發現他們並不是圍在阿眺身邊,也不是保護著那些箱子,而是有意識地圍成圈子,將什麼人或物圈在中央。
想起之前聽到況照兵敗的小道消息,席停雲心中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莫非……是況照?
船上剩下六個人,加上阿眺他們十九個人六個箱子,剛剛擠得下。
船家鬆了口氣,想伸手幫忙抬箱子,卻被推到一邊。
箱子像一堵牆,將阿眺他們與席停雲等人隔阻開來。席停雲聽到身邊之人極輕地哼了一聲。阿眺立刻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道:「你哼什麼?」
那人受驚,慌裡慌張地搖頭。
阿眺抽出身邊侍從的長刀,反手一揮,那人頭頂的頭髮就被削平。她盯著他,冷聲道:「你若是再敢胡亂發出聲音,就和頭髮一個下場。」
那人嚇得連嚎都嚎叫不出來,雙手摀著頭頂,瑟瑟發抖。
阿眺將刀插回刀鞘,一屁股坐在箱子邊上,看著碼頭發呆。
其他人陸陸續續上船。
席停雲看到一人身形頗似況照,卻披著披風,捂著面紗,全身裹得像個粽子,心中暗暗生疑。莫非是李代桃僵的調虎離山計?
船家彎腰解纜繩。
突聽篤得一聲,船身一震。
阿眺猛然站起,拔下插在甲板上箭矢,面色大變。
紅羽金箭!
南疆王。
席停雲看著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明麗容顏,心怦怦直跳。
他來了!
他竟然來了!
只見岸上白馬長嘶,一柄長槍敲了敲嚇得雙腿發軟的船家,船家頭也不回地跪地求饒:「好漢饒命!」
「走。」霍決收回長槍。
船家跌跌撞撞地跑了,正好迎著守衛碼頭的士兵鬼吼鬼叫地跑過來。
霍決也不回頭,從箭囊裡抽出一支箭,隨手朝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