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後續

「宋允清。」

「嗯?」

「在學校裡追你的男生很多?」

她搖頭,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沒有人追過我」馮遲倒也沒有驚訝,一直保持著這個表情,笑意溫雅。

宋允清說:「我從小到大,就只有一個梁躍江」漂亮且有才,性格也溫柔,但宋允清真的,沒有被男生追過,臉紅心跳以及同學間的說笑,她一個都沒有體會過。

因為青梅竹馬的梁躍江,傲氣如他,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的發生。

而就算是梁躍江,也沒有真正意義上追求過宋允清,兩人一路相識,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發生。

甜蜜,也微酸,青春悸動的缺失,本來就是一種遺憾。

宋允清聊到這些表情有點不自然,正準備轉移話題,卻被馮遲的一句話驚駭,那種從頭到腳都顫慄的感覺,讓她險些站不穩。

馮遲的笑容像是突然定格,眼底的一灣溫柔,吸住了她的視線,他說:「那你要不要試試,被人追求是什麼感覺」繼而,他緩慢的,對她伸出了手。

*站立身前的男人,一臉措愣的小清老師,加上這一室的墨香,混淆成複雜的感覺。

宋允清搖頭,重重的搖頭,她說:「從小到大,我只有一個梁躍江」然後又小聲補充:「對不起」「你臉紅了」「嗯?」她抬頭,馮遲一臉的壞笑撞進眼裡,他的手朝自己伸近了些,宋允清以為他要摸她的臉,掩藏不住的驚慌失措讓馮遲笑容更開。他說:「別緊張,我只是拿畫架上的筆」越過肩膀,帶動的風擦過她的臉,衣袖上的香淺淺的,馮遲的手收回,晃了晃畫筆,「這個顏色就是夕陽紅對不對?」

宋允清搖頭,「不是,它是用來畫朝陽的,比夕陽要紅一點」「小清老師,你跟它一樣」馮遲把筆放到水瓶裡洗色,「……我是說你的臉」之後兩人沒再說話,宋允清收拾畫具,擦桌子掃地,與馮遲保持三米的距離,他站在窗邊沒有走動,靜靜的翻看畫冊,是唐意濃平日的練筆之作。

宋允清踟躕了很久,「馮遲」「恩」他應聲,簡潔平淡,畫本翻到第十頁的時候聽到她說:「……我還是不要試了」「被人追的感覺,我不要試了」聲音一分一分變小,她完全沒有體會到心跳加速的新奇感,相反,不自在和惶恐,渾身冒冷汗的感覺實在不太妙。

馮遲依然翻著畫本,「恩」了一聲表示聽到。

離六點還有十五分鐘,宋允清坐在沙發上玩手機,馮遲突然叫她,「小清老師」宋允清抬頭就看到他拿著一本雜誌,「你的畫在上面」銅版紙上一整版,印著宋允清的畢業作品《臨江》,江南春水意境最美,扁舟之上小男孩握漿,堤岸綠意萌生,光著腳的女孩搖手遠望。

畫的下方寫著,「清水泛一舟,臨江念一人」。

宋允清也不驚訝,這幅畫收錄到學校的優秀畢業作品裡,宋允清的本科院校在畫界很有份量,刊登在各雜誌也是慣例了。

宋允清站在馮遲身邊,微微貼近看他手中的雜誌,馮遲問:「《臨江》,是為他畫的吧」「是」她幾乎沒什麼遲疑和思考,畫者畫魂,如果不是極大的信賴和瞭解,當年的《臨江》也不會拿到全院第一的畢業成績。

「為什麼去做小學老師,你一定可以有更好發展的」「因為我什麼都不缺……」

馮遲在聽到答案後一愣,他手中的雜誌被她翻頁,紙張刮過大拇指癢癢的。馮遲明白了,宋允清這麼安寧的性子,是因為物質精神她都不缺,繁華或是平靜,身後有兩個男人護她愛她,一個給她足夠強大的親情,一個,給她生猛無比的愛情。

「我和你恰好相反……我什麼都缺,所以不得不去爭取」宋允清的目光從雜誌上收回,偏著頭看他,馮遲笑了笑,「我母親生我時去世了,因為難產」「那你爸爸不容易,把你帶大很辛苦」「他也死了」看到她不自在的表情,馮遲依然保持著溫和的笑,「他沒有娶我母親,我在舅舅家長大」什麼都缺,所以要去爭取,所以馮遲爭了一口氣,締造了他的清遠堂,押上自己的命賭一場冒險,把清遠堂所有的暗黑幕下交易悉數漂白,在商場上走的堂堂正正。

有人對宋子休說,「和清遠堂合作,不用看財務報表和銷售份額,只要合同上簽的是『馮遲』就足以定心」「小清老師,如果以後我有了女兒,也會像宋叔栽培你一樣對她」馮遲眼裡淡淡的笑,眼神都溫柔起來,宋允清的心如針扎,梁躍江也說過類似的話,「生個女兒唄,生女兒最好,看咱爸把你喂的多好,白白嫩嫩能啃能咬,還可以帶出去溜溜」彼時的梁躍江還煞有其事掰著手指算日子,「四月播種,五月長苗,六七八禁慾,九十月可以輕一點做,一眨眼咱寶貝女兒就出來了」女孩富養帶福氣,男人似乎都想有個女兒,當寶貝寵心尖。

「宋允清,你什麼都不缺,就缺一樣」馮遲的話讓她回神,他側臉微低,漫不經心的樣子,「缺隨性……你被保護的很好,也被束縛了很多」宋允清一愣,手指從雜誌上移開,久久沒有說話。

這時,門應聲而開,梁躍江玩著車鑰匙走了進來,「事情弄好了嗎,我接你回家」宋允清和馮遲都轉過頭,一個驚喜,一個深沉,而梁躍江的眼神停在某人身上,微微瞇起了眼。

梁躍江一副不友善的態度,馮遲也沒打算跟他打招呼,宋允清轉身對馮遲說了「再見」,他輕輕點頭,梁躍江抬了抬下巴,明顯不悅。

「小清老師」馮遲突然把宋允清叫住,目光落在她腰間有力的手上,不動聲色。他清了清嗓子,對宋允清笑著說:「剛才的事別放在心上,我只是逗逗自己」她瞭然,也是會心一笑,腰間的手倏地用力。

***梁躍江開車很猛,把跑車當飛機,宋允清每次坐都很忐忑,默默把安全帶抓的更緊。

「剛才的事是什麼?」梁躍江憋了好久還是問出了口,半天都沒聽到她回答,摳著方向盤指節都白了,紅燈停車,他轉過身咬牙,「我在問你話」宋允清一臉笑意,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梁躍江的火氣滅了七分。

「以後的週末你都空閒了,我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多出去走走,還有一些宴會,陪我一起吧,沒有女伴很寒磣,以後結婚了,這些事你總得習慣」宋允清含糊的「恩」了聲,沒放什麼心思。她不喜歡這些東西,豪門氏族的大小姐,哪個不是花枝招展活躍在各大酒會宏宴上,梁躍江打趣宋允清是養在深閨裡的幽蘭,「怕不怕我被人勾引了去?」

她老實的說:「我沒想過」梁躍江無法避免的和各色人打交道,名媛淑女人才精英,加之他性格爽朗,朋友也是五花八門。但凡宴會,梁躍江從來都是一個人,身邊未曾見過任何女伴。

梁躍江笑著握緊她的手,宋允清想了想,沒有把馮遲說的話告訴他。

***馮遲仍在畫室裡坐著,唐意濃回來時嚇了一大跳,「你怎麼不開燈啊,怪恐怖的」「嗯,忘了開」他似乎很疲憊,「東西都買好了?」

唐意濃點頭,看到桌上一個裝巧克力的空盒裡滿滿的煙蒂,「你,在這待了很久?」

「一天」馮遲靠在沙發上,「意濃,幫我倒杯水好嗎」唐意濃在杯子裡放了一片檸檬,馮遲依然沒動,坐在那閉目養神,唐意濃伸手搭在他肩上,遲疑了兩秒,見他沒拒絕,於是輕柔的按摩。慢慢的,手指移到太陽穴,順著時針打圈,唐意濃的聲音很溫柔,「最近很累麼?」

「每天都累」馮遲一把抓住她的手,「好了,別揉了,這雙手是用來畫畫的」馮遲細細摩挲著她的小手指,「德國帶回的藥還有嗎?我讓小朝再給你調一些,關節不常疼了吧?記得每週二去李醫師那兒泡手」唐意濃「恩」了聲,生硬,細聽才發現帶著壓抑的哭腔。

她快步繞到馮遲身邊,攀著他的手順勢貼了過去,「馮遲」這兩個字被她念的苦澀,「這麼多年了,我還是不能讓你有半點喜歡嗎……」

馮遲歎氣,「意濃你已經二十六歲了,明年找個好男人嫁了,女孩子經不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