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插曲

梁躍江出現了!

屋裡人大驚,看門外,看主人的表情,最後目光都停在宋允清身上。外面的響動越來越大,宋宅的人不敢攔,卻又不得不攔,梁躍江好可怕。

宋子休鐵青著臉,疾步走過帶起的風都嚴厲,宋天朗眼明手快的拉住他,「清兒的好日子,你別衝動,我去。」

衣裳如虹,小清的背影一動不動,小醉嬸子扶住她的肩膀,「乖啊,這演電影呢,沒事的。」

她扯出的笑容,任誰都看出了不自然。

宋天朗把門關上,玄關處一個勁往屋裡沖的男人大吼,「讓她出來!讓她出來!」

宋天朗一愣,又怒又急的梁躍江,眼睛通紅的梁躍江,強忍眼淚的梁躍江,他說:「二叔,我求求你,讓我跟她說一句話。」

「躍江,躍江!」宋天朗去攔他,費了大勁還是被他推搡的直往後退。

「你聽我說,不管你們之前怎樣,她就要結婚了。」宋天朗抓著他的肩膀猛的一按,語氣強硬,「梁躍江!她明天就要結婚了!」

她明天就要結婚了,從此再與你無關了。

梁躍江胡茬落滿下巴,在聽到這句話後遲疑,反覆去想,最後似乎明白了什麼,在宋天朗以為他清醒的時候,胸上竟挨了重重一掌,疼的他岔氣,梁躍江掙開他的鉗制,衝上去砸門:「宋允清!宋允清,誰准你嫁人的!」

「誰准你嫁人的!」

「誰准你嫁人的!」

門開了,出來的卻是宋子休,「老子愛把女兒嫁給誰就嫁給誰!給我滾出去!」

梁躍江逮住空隙就往臥室沖,宋子休狠狠揍了他一拳,他踉蹌著沒站穩摔到了地上,他眉頭皺的深,捂著手肘直吸氣,這一下怕是手骨錯了位,梁躍江不死心的爬起,兩個男人誰都不讓。

「梁躍江我告訴你!」宋子休指著他,「這輩子,我女兒都不會進你梁家大門!」

他怒聲:「上了我的床,他媽的還想嫁給誰!」

這句話把宋子休氣的不輕,呼吸急促,拳頭握的死緊,連打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門打開,外廳明亮的光湧進臥室,小清站在門口,一身紅艷刺傷了梁躍江的眼。

「小江。」她喊他的名字,分開三個月,再聽,差點催淚。

「你想要答案嗎?我告訴你,上過你的床,我還可以上別人的床,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宋允清說:「喜帖你要麼?明天下午三點的婚禮。」

梁躍江抽空了力氣,他笑,字字咬牙,「好,好,宋允清,你記得啊,是我不要你的。」

他走到她面前,右手摔傷了沒力氣再抬,無名指上的戒指幾乎是撕扯下來,指節磨的發白,「啪」的一聲,戒指狠狠丟在她身上,梁躍江指著她的鼻尖,「宋允清你記得,是我梁躍江不要你的,是我先不要你的!」

狠絕的話,倔強如他,再一轉身,梁躍江胡亂的抹了把臉,掌心除了濕潤的淚,怕是再也握不到她的手了。

待嫁之夜,卻像是同他的永別。

梁躍江,此間再無少年。

他走時連門都沒關,允清看著他的背影,她想,他瘦了。回頭對父親說:「爸,把頭髮梳完吧。」頓了頓,又補充:「你幫我梳,好不好?」

他點頭,不忍再看女兒的眼睛,「好。」

一梳到白頭,二梳子孫滿堂,三梳白髮齊眉。

發如青綢,擱在大手中,這是宋子休一生最溫柔細緻的時刻,宋家人圍著他們,彼此忽略剛才的動盪,祝福依舊。

梳完之後,竟鼓起了掌,個個展笑顏,允清看著父親手中的鐵梳子直笑,「醉嬸嬸,你從哪兒找來的?」

陳醉攬著她的肩膀,「平時用來敲你二叔的,我都敲了十幾年了,允清,你會幸福的。」

她沒有點頭,還是那副笑容,氣氛溫馨,剛才一幕仿若未曾發生。當房間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一室的紅耀滿眼睛,允清看了看四處,摸了摸紅彤的被單,馮遲電話打來的時候,她坐在床頭發愣了好久。

「緊張嗎?」

「緊張嗎?」

兩人同時問出,然後一起笑了,馮遲說:「我很緊張,第一次結婚。」

「你一生還想結很多次麼?」

他似乎想了會,然後答:「如果還能碰到很多個你,我也許會試試。」

允清自然沒有告訴他晚上的事情,馮遲跟她道晚安,她半天沒有回應,馮遲試探:「有話跟我說?」

她張了張嘴,最後只說:「明天見。」

小型的婚禮,卻是精緻無比,離市區百公里的小鎮,教堂臨海,古老的鐘聲混著浪聲,倒也奏出一段和諧之美。除了自家親戚和十來位交情極深的友人,落座的都是鎮上的居民,八十高齡的一對老人見證過兩百多場新婚之禮。

嫁衣如綢,穿在她身上溫婉如水,倒也沒有很濃重的妝容,描眉點唇,新娘子清雅的很。蘇又清貼著女兒的臉,「今天你很漂亮。」

她笑,握緊媽媽的手,「我有點緊張呢,當年你和爸爸的婚禮,媽你緊張嗎?」

「呵呵,我跟你爸爸補辦婚禮的時候,你都四歲了,像只小跟屁蟲一樣黏著我,嘴巴甜甜的到處討糖。孩子都這麼大了,我沒什麼好緊張的,嫁了就嫁了,好好過日子。」

說到往事,蘇又清眼裡都是笑意,細枝末節她都一一記得,對女人來說,婚禮是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好好過日子。」允清點頭,嘴角淺淺一抹,聽到媽媽問:「你現在開心嗎?」

她答:「我只是覺得很踏實,馮遲是個挺好的人。」

「吃過苦的男人比較會疼女人。」蘇又清幫她調正頸間的墜子,「允清,不管選誰,媽媽只是希望你真正的願意,真正的快樂。」

「不是委曲求全,不是找替代品,更不是逃避現實,媽媽不希望你跳出一個圈,又跳進另外一個圈,這種勞命傷心的事……」

「媽,我知道。」允清說:「做過第一次,就不會做第二次了。」

她垂下眼眸,看著手腕上精緻的鏈子微微失神。

婚禮很溫情,允清挽著父親的手,教堂大門緩緩拉開,陽光爭先湧進,馮遲側身而立,白色禮服襯的人清俊不凡,三十而立的男人,這會手心都出了汗。

古老而神聖的誓言,教父虔誠相問,馮遲允諾許她一生。最後宋允清點著頭輕聲說:「我願意」時,賓客都激動的鼓起了掌。

他們大都是看著允清長大的,如今陪在她身邊的人,雖有遺憾,好在圓滿。

婚戒交換的時候,小清的媽媽終於止不住的哭了,宋子休扶著她的肩膀安慰,但自己也忍不住動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淚水撐下去。

馮遲牽著小清的手,走到兩位長輩面前,鄭重的說:「爸,媽。」

他的緊張小清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被馮遲握的鐵緊,馮遲心跳劇烈,手抖的厲害,叫完「爸媽」之後,竟然會臉紅。

看著他的繃緊的側臉,小清終於忍不住笑了。

馮遲的親朋很少,到場的除了助理,還有婚禮後半場出現的唐意濃與危安。不同往常的排斥,這一次,意濃挽著危安的手。

「馮遲,小清,新婚快樂。」她微笑祝福,看向馮遲的眼神,平而又淡。

危安也對他點頭致意,不笑不說話,轉而對著新娘,他才面露溫和,「宋小姐,祝你們夫妻白頭到老。」

夫妻,白頭到老。這兩個詞讓旁邊的女人明顯僵硬。危安低喊:「意濃。」

親暱的語氣,是只有兩人才明白的警告。

「招呼不周,還請見諒。」馮遲對意濃笑,然後牽著允清去別的賓客那兒。有人喜有人憂,有些憂傷藏在背後不讓他知道。

腰間的手掌不斷游離,他摟著她光明正大,唐意濃笑容如花,貼著危安的耳朵:「危社長,拿開你的爪子。」

而後拋花球,馮遲笑著在允清耳邊說了些什麼,她笑的眉眼都彎成了月,有意朝角落拋去,一個小女孩接到,眾人哄笑,她紅著臉左看右看,最後屁顛顛的跑到右手邊,竟然把花球塞給了唐意濃。

大家配合的沖危安鼓起了掌,吹起了口哨,這會輪到她傻眼了。

大合影裡,馮遲和宋允清被擁在中間,起哄著讓新郎親吻新娘,拗不過,最後馮遲親了她的臉頰,「卡嚓」一聲,美好永遠定格。

新房是馮遲一個月前買的,賓客都散去後,房子安靜至極,允清從廚房倒水出來,看到馮遲坐在沙發上,他雙手撐著頭,把臉埋在臂間,看起來很累。

察覺她的靠近,馮遲立刻打起精神,起身指了指沙發,突然發現不知道說什麼,兩人對望著,「撲哧」一聲竟一起笑了出來。

允清穿著露肩長裙,面料光滑貼在身上,曲線玲瓏在燈光下甚是好看。

這麼站著也不是個辦法,也找不到繼續的話題,兩人都不自然的別過頭,馮遲被灌了酒,眼裡染了醉意,他一步步走過去,允清緊張的看他,整個人彷彿定在原地,竟然沒力氣動彈。

「馮,馮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