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走遠了,阿黛也不在糾結。
總歸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啊。
這時那孟氏糧行的掌櫃拿著牙簽就站在門口,邊剔著牙邊看著道人離去的方向,一臉肉痛的表情,那心裡啊跟貓爪兒抓了似的,多好的一筆賬啊……
這道人,真是失心瘋了,上好的富春大米,居然十文錢一斗就賣了,傻缺不傻缺啊,幸好他剛才讓幾個伙計擠在人群裡面也搶了些米回來,只是想著若是那些米,全都由他十文錢買進,這等好米,賣個五十文一斗都不在話下的,那可就賺發了。
只是終歸只是想想,一切都是泡影,想的孟有良心肝兒直抽啊。
就在這時,又聽孟氏糧行裡的一個伙計驚訝的叫道:「東家,快來看,咱家這櫃台上怎麼突然有一堆銅錢?」
立時的,糧行裡的伙計和掌櫃地都圍了上前,果然在那櫃台一邊有一堆銅錢。
「喲,這錢好象還是剛才我們拿出去買米的錢。」就在這時,一個伙計道,本朝制錢,各地都略有不同,還有一些個私人櫃坊也能制些個私錢,當然這樣的私錢價值肯定比朝廷的制錢低,孟有良讓伙計去買米,便讓他們拿這種私錢去沖數的,這會兒自然一認就認出來了。
這剛剛買米的錢怎麼好好的又出現在這櫃台上了呢?
難不成是道人好心送他?不象。
「不好,快去倉庫看看前兩天新近的那批富春大米。」孟有良突然拍著大腿沖著一邊的二掌櫃道。
二掌櫃一聽,便拿了鑰匙匆匆去了後院的倉庫,沒一會兒便邊滾帶爬的跑來,哭喪著臉吼:「東家,東家,不好了,不好了,那批富春大米不見了。」
一堆兒富春大米就這麼的不移而飛了。
一干人等都傻了眼。
「那道人剛才買的米不會就是我們倉庫裡的米吧?」一個伙計兒怯怯的道。
「怎麼不會,這八成就是了。」二掌櫃一拍巴掌,再結合之前的事情,如此這般,誰都明白了,那道人先前賣的米竟是孟家糧行新進的富春米。
孟有良肥肥的臉此刻皮肉一陣抖動,踉蹌的沖出糧行,沖著道人遠去的方向吼著:「該死的賊道人,我跟你沒完。」
門口,仍未散去的人一臉驚訝的看著這孟有良,都奇怪著,這孟無良失心瘋了吧,隨後從一邊的伙計嘴裡打聽出事情來,便一個個臉色怪異,俱有些興災樂禍,哇哇,孟無良也有今天。
此時,那孟有良看著眾人的表情,臉上的肉更是直抽,又沖著店裡的伙計吼著:「還不快把剛才買米的人都給我攔住,把米給我追回來。」
幾個伙計面面廝覷,開玩笑,那麼多人,怎麼攔,這時候誰還理他們啊。
買米的人早作鳥獸散了。孟有良氣的一頭栽地上,便大嚎了起來:「我虧大發了我……」
阿黛這時魚也賣完了,只剩兩三條,正好拿回家打打牙祭,那袋米也放到了船裡,這下買米的錢也都省了,又點了點賣魚的錢,數出贖鐲子的錢,便又把多余的包好放在衣服裡面。然後請一邊的哨公幫著看船,她好去幫自家大嫂贖鐲子。
這正上了碼頭,便看到孟家糧行的這一幕,不由的樂了,防火防盜防道人,尤其是有點正義感又嬉戲塵世的道人,孟無良啊,你傷不起,不過,對此阿黛倒沒什麼同情心,實在是這位做生意,大斗進小斗出的缺德事兒沒少干。
可惜自家大嫂已經回去,要不然,這會兒,多少也能解氣點。
隨後,阿黛便直奔當鋪,一番奔忙的,總算是把自家大嫂的鐲子贖了回來。
如此一番,竟已是午時末刻,按後世的算法是快下午一點,自己一大早出來到現在,怕是家裡人要嘀咕著不知出什麼事了。
想著,阿黛便輕快的跳上漁船,撐著船桿往回趕。不一會兒便得這邊的碼頭,系好船繩,阿黛便搬著那一袋米吃力的甩到肩上,然後踉踉蹌蹌的往家趕。
去時細雨蒙蒙,回來卻是陽光晴好。
這一袋米,死沉死沉的,壓的阿黛的肩背一片生疼,不過,心裡卻是痛並快樂著,有這一袋米,至少預示著自己和家裡人這段時間不會再餓肚子了。
「呵,咱們家的三姑娘終於回來了啊,這知道的人是知道你去了錢塘門,不知道的人還道你去東海龍宮走一遭呢。」才到門口,就看到正朝外張望的二姐王靛,這時那王靛自是一臉沒好氣,這時更是伸著食指直點著阿黛的額頭:「臭丫頭,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為了等你回來吃中飯,害我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小心你的皮。」
王靛齜牙咧嘴的說著。
看著她點過來的手指,王黛哪能讓她點著,皺了皺眉側過腦袋讓過她的手指,然後順勢一聳肩,肩膀再一顛,就把那一袋米甩到了王靛的身上。
「呀,喂,這什麼呀,臭丫頭,這麼沉。」王靛叫那袋米給撞的一個踉蹌,腳步直後退,最後一屁股坐在了門坎上,兩手還抱著那袋米,嘴裡兀自沒好氣的沖著阿黛叫。
阿黛皮笑肉不笑的呲了一下牙:「一整袋的富春大米,你要是嫌沉,就丟這兒吧。」說完,便從王靛身邊跳過門坎,嘻嘻笑的進了屋。
她可清楚自家這二姐的性子,知道是米,抱著定然是不肯再撒手的。
米?一整袋的大米?王靛這時也顧不得跟阿黛置氣,仍是坐在門坎上,更緊的抱著那袋米,又拆了系口子的繩子,果然的,裡面是白花花的大米,不由的興奮的尖叫起來:「娘啊,快來,咱家有大米了,阿黛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袋大米,咱家有米吃了。」
阿黛正進屋著,聽到王靛的話,嘴角不由一抽,這個王靛怎麼說話的呢,什麼叫弄?
此時,屋裡人聽到王靛的尖叫聲,全都跑了出來,劉氏自然是一馬當先。
隨後王成和孟氏跟著,王成先上前提起大米,孟氏扶起王靛。隨後眾人的眼光都盯著米袋子,裡面白花花的米在陽光下,更顯晶瑩。一個個臉上都不由的帶著喜氣,唯有孟氏的臉上欣喜過後卻多了一絲憤悶和黯然,阿黛是去退酒幫她贖鐲子,而今酒不見了,卻多了一袋米,很顯然的,阿黛定然是把退酒的錢買了米,那她的鐲子自然不可能贖出來了。
要是往常,她早要跳將起來了,只是想著之前去娘家米行買米的情形,那個家怕是再也容不下她了,這會兒便意興闌珊,也懶的再追究了,換成米也好,總歸能吃飽肚子。
而一邊的劉氏自也是跟孟氏一樣的想法,雖然她打心眼裡贊同阿黛這個做法,但看孟氏黯然的神色,免不了要給這個媳婦一個交待。
便立刻抄起掃帚疙瘩,朝著阿黛的小腿直抽:「死丫頭,反了天了啊,看我不抽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