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瑟羅非簡單粗暴地復述了一遍瑪格麗塔不久之前和她說過的那個故事。

她最開始還有些擔心,因為在今晚這一系列破事兒之後,她與瑪格麗塔的關系顯得太過巧合,並且有明顯的為自己開脫的嫌疑。

誰知道精靈們的接受度還挺高的。她才講到一半,那個之前對他們敵意最深的,被稱為雷的精靈已經徹底緩和了臉色,還會主動附和她的故事,提供一些當時發生的有趣兒的小細節。

看起來,瑪格麗塔停留在精靈聚居區的那段時間裡,和雷建立了不錯的友誼。

瑟羅非三言兩語將故事講完,靜待精靈們的反應。

關於自己很可能就是那只果子的推測,瑟羅非並沒有說出來。

畢竟,對於精靈的孕育,瑟羅非今天才算是粗略地見識了一小部分。她只是誠懇地把這些事實一個個擺出來,要把它們拼成線索、得出和瑟羅非一樣的推論,對於眼前這些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們來說並沒有多麼困難。

就看精靈們怎麼想了。

雷還真的是一個黑白分明的家伙。

之前就屬他對瑟羅非和尼古拉斯的敵意最深,一副恨不得把他們叉出精靈族一百遍的樣子。

現在他接受了瑟羅非的說法,倒是也乾乾脆脆把敵意放下,並不再懷疑什麼,反而很感興趣地問起瑪格麗塔最近的情況來。

瑟羅非剛要回答,坐在雷旁邊的一位特別有學者氣質的精靈若有所思地開口了:「瑪柯蘭納,你對母樹的感應最為細致。你還記不記得……那顆果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停止生長的?」

雷微微一頓,接著睜大眼睛驚呼:「我記得!差不多……就是在瑪格麗塔來到樹核後不久!還是我帶著她去母樹下轉了一圈兒!」

瑪柯蘭納點頭:「不錯。果子確實是在瑪格麗塔居住在樹核的期間停止生長的。」

這顆果子來頭不小,也是那陣子掛在母樹上的唯一一顆果子,在場幾個精靈對它的關注度都不小。他們仔細回憶著,也紛紛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是的,就在那會兒,之前果子的成長一直還算正常。」

「突然有一天,它的生長就徹底停止了。我當時嚇了一跳,還特地去找瑪柯蘭納問了問!」

「當時以為是起源之種又一次丟失,母樹能量不足的緣故。原來,竟然是——」

「果子在那時候就已經空了,是嗎?」瑪柯蘭納瞇起眼,他頭一次在瑟羅非面前徹底放下了溫和的偽裝,上位者的氣勢再無遮擋。

他緊緊盯著瑟羅非,緩緩道:「我確實十分好奇。瑪格麗塔,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女子,是如何將孕育在果實中的魂魄收納到自己的肚子裡的?」

作為一個九歲被通緝,戰過矛齒魚,揍過長老院,殺過護衛隊,破過大結界,救過塞拜城,年僅二十就有足足六年工齡的海盜,這點兒威勢完全嚇不著她。

瑟羅非在心裡不太滿意地翻了個白眼,心想你怎麼知道不是我自個兒在樹上掛得不舒服了,想找個安穩的地方窩一窩?那麼高,日曬雨淋的,大風吹來還晃得不行,你族這都什麼育兒條件啊。

這個問題,卻是坐在一邊沉默了挺久,幾乎要讓人忘了他的存在的管家替她回答的。

「因為壁障碎片。」

「老師!?」

管家抬手讓瑟羅非稍安勿躁,臉上又是那一副道貌岸然、把什麼都算計到了的模樣。他別有深意地一一看過對面一排精靈,最後直直對上瑪柯蘭納的眼睛:「精靈對魔法的狂熱和執著似乎比不上海民,但誰也無法否認貴族在魔法上卓越的天分。元素洪流之後,精靈們並沒有過多恐慌,依舊過著你們熱愛的悠閒生活;但在起源之種第一次失竊、新生兒不斷減少後……諸位恐怕很難再無動於衷吧?我猜,諸位一定做過不少……」

「從神祗處引繼力量的實驗。」

這話就像是在平靜的潭水中投進了一個……阿尤那麼大的石頭。

瑪柯蘭納瞳孔微縮,在他旁邊,已經有沉不住氣的精靈厲聲質問:「說話是要有依據的,人類!我們……不曾瀆神!」

「只是個猜測而已,」管家擺擺手,一點兒不把再次緊張起來的氣氛當回事兒,「我還猜,你們恐怕從未成功過?那些自告奮勇成為載體的貴族精英,恐怕都沒什麼好下場?」

何止是沒什麼好下場。他們一個個被炸得粉碎,最顯眼的屍塊也就是拇指大小。這種慘烈的情況逼得精靈們不得不終止實驗,開始將全副力氣投注到大海撈針一般的尋找上。

瑪柯蘭納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壁障是什麼,他當然知道。壁障會產生碎片,他雖然不曾見過或者聽說過,但這也沒什麼不好理解的。

剛剛這個名叫瑟羅非的,看上去完全是個人類模樣的姑娘的確使用了「那種力量」。果實的確成熟了,它閃耀起橘光,並且自動開裂,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她顯然還是好好的、有鼻子有眼的一個姑娘,並沒有被炸成碎塊兒。他當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並且一直在盤算著,要怎麼從這三個人類口中挖出這份秘密。

起源之種再一次失蹤。沒有新生兒,精靈一族的未來搖搖欲墜。這份秘密對於他,對於所有的精靈來說都太重要了!

如果是壁障碎片的話……一切或許就說得通了。

壁障當然是神的造物,這一點無可置疑。瑪格麗塔在無意間得到了一塊寶貴的碎片,這塊碎片很可能直接融進了她的身體——回想起當初那個金髮姑娘的一舉一動,他幾乎肯定當事者對此並沒有察覺——接著,她來到了精靈樹下。

因為「那種力量」的枯竭,母樹已經無法孕育新的魂靈了。還掛在樹上的那顆果子,說不定也只能勉強汲取到維持生長的能量。這時候,一塊直接處於神祗之手的碎片來到了附近,這個新生的、只萌發出模糊意識的魂靈很可能憑著本能選擇了一塊更有營養的溫床……

這一邊,因為果實中已經沒有了魂靈,母樹判斷已經沒什麼需要培育的了,自然停止了能量供應。

所以,瑪格麗塔無端有孕。甚至連這孩子長得完全是一副人類相貌,還酷似凱恩,也能夠一塊兒解釋了——神祗創造的東西,當然都是帶著願力的。瑪格麗塔對凱恩的感情有目共睹,在她的強烈的意識引導下,這個孩子以壁障碎片為憑懷上的孩子長得要是和凱恩南轅北轍,反而值得懷疑了。

難怪他們一直能夠感覺到這位新生族人健康的脈動。他以為小家伙還在樹上好好掛著,只是苦於沒有能量無法孵化而已,誰知道人家早就被生出來了,在外頭活蹦亂跳好多年,還跑去當了海盜——

瑪柯蘭納想到這裡,眉頭一皺看向瑟羅非:「大約半年前,以及大約一年之前,你受過很重的傷?」

瑟羅非驚訝地睜大眼。

他怎麼知道!沒聽說精靈們擅長占卜啊!

看見瑟羅非的反應,瑪柯蘭納和其他做出了差不多推測的精靈們心裡更確定了。

他們接納了渾身疑點重重的管家,和這個奸詐的家伙繞彎子扯皮談條件,甚至很有些急切地答應讓從天而降的兩個人類在他們寶貴的果子上試試身手……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年以來,這個靈魂接連陷入極度微弱的狀態。在樹上一掛二十年對小孩兒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好事,精靈們認為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預示著他們如果不盡快做點兒什麼,這個靈魂恐怕要就此消散了。

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嗎。

「能和我們說說看,這一年來發生了什麼麼?」一個精靈開口詢問,語調已經非常溫和了,完全就是對著一個同族後輩的態度。

他們不信任管家,一點兒也不。這個神秘的人類只是相較於長老院來說,稍微好一些的合作對象——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勢單力薄的一個人,回頭就算真的翻了臉,他也比長老院那一大團看起來好對付。

然而,瑟羅非是他們的族人。

雖然她有著一雙圓耳朵,可她的靈魂是貨真價實的半精靈呢,精靈們對她的態度自然不一樣——況且這還是個好孩子,想當年,瑪格麗塔的性格就挺討人喜歡的,她教出來的孩子大概不會錯……

額紋的顏色也是對這個姑娘的心性的有力證明。

管家觀察著精靈們的反應,嘴角滿意地勾了勾。聽到那位精靈的發問,他飛快地對瑟羅非點了個頭。

瑟羅非會意。這就是要攤開了說的意思。她回頭看看尼古拉斯,見對方沒什麼反對的意思,也就實話和精靈們說了。

並不需要什麼冗長的故事。她總共就只講了一句話:「我是南十字號的。」

精靈們一愣,很快紛紛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作為這幾年在聲勢上隱隱和公爵號並肩的一流船隊,南十字號的名聲早就傳開了。在鳥鑽石鎮與長老院對戰時那毫不猶豫的一場自毀,徹底讓南十字號這個名字隨著那沖天火光在陸地上炸響!

跑去當海盜的精靈一點兒也不少。自從長老院開始向鳥鑽石鎮伸手,開始掠奪海盜們的資源和地盤後,不少精靈嫌事態太亂,就趁機跑回家歇業去了。

他們提到長老院和那些傭兵們,不是搖頭就是歎氣,一個個說辭都差不多:「……連南十字號都被逼得一把火燒乾淨了,他們還會真心給我們什麼好報酬不成。」

精靈族其實是相當開放的,自願定居在樹核、看護母樹的這部分精靈算是少數的避世派。

但就算是其中最避世、消息最不靈通的精靈,也在腦中狠狠打下了「南十字號與長老院是對立的」這個印象。

更別說像瑪柯蘭納這樣,身為一族之長,再怎麼避世也都是裝裝樣子,外頭陸地上、海洋上的大消息他全都心裡有數。南十字號與長老院的矛盾,可不是簡單的官兵與海盜的矛盾,還有矛齒魚,還有那個邪惡的弱化結界……

有了這些先決印象,南十字號自毀的時間和他們頭一回感到新生魂靈開始虛弱的時間又完全能夠對上,精靈們紛紛在腦中大手一揮,乾脆利落地把兩次賬都記在了長老院身上。

……天知道瑟羅第二次更加驚心動魄的危機,純屬海民們激動之下表錯情。

長老院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又背了一口鍋。黑漆漆的那種。

精靈們迅速地交換了個眼神兒,心照不宣地扯開話題,開始打聽瑟羅非這些年的情況。

——世界上不是只有長老院裡才住著聰明人。

這些年來,那些又老又醜的家伙們幹下的破事兒他們多少都有些底,什麼柱核,妖精們的心臟,現在又有了那個惡心的結界……只是長老院畢竟代表了人類一族,他們與傭兵,與魔法公會,與幾大學院的勢力糾纏實在是太過復雜,精靈們不願輕易試探;另一方面,精靈們對於那個傳說中充滿元素的無主樂園也不是沒有興趣……總之,精靈族現在還沒有表態站隊的打算。

雷率先嚷嚷了起來:「你剛才還沒說完,瑪格麗塔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還算不錯,反正她看起來挺開心的。」瑟羅非咧嘴一笑,「之前媽媽生了一場大病,沒能及時治療,眼睛從此看不見啦。前幾年她身體有些虛,但自從我,那什麼,當上了海盜,我們就能按時買來特效淨化水兒給她穩定病情。這些年她起色好多了,一直按時服藥也沒有犯過病,平常沒事兒就烤個小餅乾,鉤鉤花什麼的。」

出乎她的意料,精靈們面面相覷,雷看著她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又閉上了,眉頭皺得緊緊的。

……我又說錯了什麼你們倒是給個准信兒。

這氣氛一陣一陣,又緊又鬆的,瑟羅非自覺臉皮彈性有些跟不上。

瑪柯蘭納低低歎了口氣,看向瑟羅非的目光帶了些許憐憫:「瑪格麗塔靠著特效淨化水壓制『病情』?」

瑟羅非點點頭,求助地看向管家,對上管家同樣不解的目光。

在混亂之界,管家自己就是個藥劑方面的行家。換了個空間,面對一系列或有些相似或完全不同的藥材,管家也能夠迅速抓准其中的藥性,簡簡單單就能配制出日常所需的藥劑。更別說,南十字號很快就迎來了蠍子這麼個土生土長的藥劑師——總之,管家爺爺表示自己從沒逛過藥店,完全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成品藥劑。

「特效淨化水可不是什麼治病的東西。它是用來壓制難以拔除的慢性劇毒的,通常能夠把毒素壓制在眼部。這是一種很穩定的魔藥藥劑,持續使用特效淨化水的中毒者一般來說只要付出失明的代價,就能健康活下去。」瑪柯蘭納說,「你媽媽怎麼會中毒?是誰告訴你要服用特效淨化水的?」

中毒?

慢性劇毒?

瑟羅非懵了:「不,不知道……我之前……被迫在外面流浪了幾年,花了點兒時間才重新找回家裡。我回家的時候,媽媽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兒,我急匆匆抱著她去找治療師,一個兩個都說沒救了……最後有個穿大袍子、看起來很厲害的法師看我可憐,才給了我一瓶特效淨化水兒,並且讓我以一月一瓶的劑量買來給媽媽服用。」

她看向瑪柯蘭納,深深吸一口氣,語速很快地說:「能冒昧借用一下樹核的傳送陣嗎?我,我會付錢的,我想去王都,我媽媽在那裡,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居然中毒了——」

「你給她準備藥劑的了嗎?」

「有是有,我每次出海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幾乎所有大頭的積蓄就全用來買了這個,可是——」

瑪柯蘭納看著眼前這個明顯有些慌亂的年輕姑娘,心裡莫名有點兒不是滋味。

如果沒有那麼多意外,她原本應該生長在安寧而美麗的樹核,被芬芳的鮮花、清澈的山泉環繞,什麼都不缺。她還有厲害的父親,優渥的家世,可以隨心所欲地唱唱歌,買點兒漂亮衣服,按照自己的喜好點一桌精致的下午茶。

可是,嘿,瞧瞧她。

皮膚是蜜色的,比起在布娃娃和舞鞋堆中養大的姑娘,她的皮膚顯然有些粗糙。殷紅色的、代表著血腥的額紋中環,比她整個人還要寬的冰冷大劍,幼年流浪,供養身中劇毒的母親……天知道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是怎麼在甲板上站穩腳跟,還能保證每月一瓶特效淨化水的供應的!那嚇人的價格!

更不用說她隨著南十字號經歷千驚萬險……

可是,她居然,她居然還長得挺好的。

瑪柯蘭納示意瑟羅非坐下,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安撫意味:「別急。我之前說了,這是一副非常穩定的藥劑。」

「可是——」

「相信我。」瑪柯蘭納溫和地道,「只要準備了足夠多的藥劑,瑪格麗塔和正常人不會有什麼不同——你瞧,之前你不也說,這幾年她的氣色越來越好了嗎?」

瑟羅非冷靜下來,也意識到瑪柯蘭納說得對。她將急促的心跳壓了壓,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來。

倒是管家沖她點了點頭,意思很明白:瑪格麗塔的事情,他會嘗試幫幫忙。

尼古拉斯也在桌下安撫地握緊了她的手。

瑟羅非剛要開口謝過瑪柯蘭納,就聽雷在對面猛地一拍桌子:「你們說到魔法我才想起來!瑟羅非從靈魂角度來說是白鬍那家伙和愛麗克桑德拉的孩子,可她又是瑪格麗塔生下的,長著一張凱恩的臉……不行不行,創|世神在上,我一想到瑪格麗塔小可愛和白鬍有些什麼,我就渾身不對勁兒。」

瑟羅非不太樂意去想什麼親生父母的事兒。雖然人家兩口子也不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巧合的錯,但她心裡只認瑪格麗塔一個媽媽。

不過,白鬍這名字是不是有些耳熟……

旁邊有個精靈對瑟羅非眨了眨眼睛,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小聲給瑟羅非爆料:「雷追求過瑪格麗塔。」

瑟羅非張大了嘴。

是,她知道眼前這一排精靈都是能做她祖宗的老怪物,但雷頂著這麼一張不超過14歲的少年臉也實在是……

「怎麼啦,瑪格麗塔是很可愛啊。」雷不服氣地說,他下意識撅了撅嘴,看起來更像小孩子了,「我這種歷經滄桑的成熟男性,當然容易被瑪格麗塔那樣有故事卻依舊純潔美好的女孩兒吸引到。」

有精靈毫不客氣地發出了嘲諷的笑聲。

氣氛漸漸輕鬆起來。

瑟羅非也有心思讓自己的八卦神經伸出一絲觸角:「這麼說,我媽媽拒絕你了?」

「是啊,毫不留情,一句話說到死,一點兒希望都沒給他留。」接話的居然是瑪柯蘭納,只見他悠閒地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瞟了雷一眼,「雷當時可沮喪了,躲在母樹上哭了半天的鼻子。你猜,瑪格麗塔用了什麼理由?」

「什麼?」

「瑪格麗塔嫌棄他年紀太大。」

瑟羅非看著雷的少年臉,沒忍住笑出聲來。

雷蔫蔫地嘟噥:「瑪格麗塔說了,她不能接受比她大十歲以上的丈夫,唉。」

瑟羅非急忙點頭:「是啊是啊,媽媽從小也是這麼叮囑我的,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時不時就要反復說上好幾遍。」

尼古拉斯面無表情地坐在一邊,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黑。

——————————

瑟羅非和精靈們扯了一堆閒話,雷突然表示磨蹭了這麼久,還沒看看瑟羅非的伴生植物是什麼呢。

女劍士覺得有些為難:「呃,你們也看到了,我力氣還不錯,但有關什麼魔法啊藥劑啊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我就完全不行了。」

「魔法和藥劑可不是一類東西。」一名精靈嚴謹地指出,很快他又緩和了聲音指點瑟羅非:「召喚伴生植物可不需要額外的學習,這是每一個精靈的本能。」

「你將注意力集中到額紋上試試。」

瑟羅非聽話照做。原本她還覺得這種事情特別飄,她少說也要嘗試個幾十上百次才能期待一下成功,但沒想到,幾乎是立刻,她就感到了額頭微微發熱。

「哦哦出來了出——呃。」

「……」

「……」

一片寂靜中,瑟羅非順著眾人的視線有些忐忑地低頭一看。

一團綠油油,軟趴趴,相互糾纏在一塊兒的小草團從她手上冒了出來。

細細分開來看,植物只比皮繩粗一點兒,看起來並不十分柔韌;它一動不動,沒有鋸齒、突刺或者捕食囊,明顯不具備攻擊性;一看就是無毒的,防御能力也……

……它還泛著一股魚味兒。

「哦,這是魚菜。」瑟羅非還挺高興的,「你們大概不太熟悉,把它用藥劑泡過再曬乾咬在嘴裡,雖然味道沖了點兒,但能讓人在水下多呼吸好久呢!新鮮的魚菜還是刺皮蝦最喜歡的食物,以後不愁阿尤的伙食了——啊對了阿尤是我養的角海豹——」

伴生植物是白冠絞殺榕的瑪柯蘭納,在面對這個裝在人類殼子裡的半精靈時,第一次萌生出了「這個後代這麼弱小感覺根本活不下去要不要把她圈在母樹下好好養一養」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