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打獵。」綺羅陳述著一個事實,想想,加了一句,「你還吃肉!」
「可是……可是我是一箭致命,我不折磨它們?!」程安打了一個結巴,但還是反駁了。
「這是止血散,能救很多人的命。」綺羅想想,對他招招手,讓他坐下,打開他頭上的補丁。還不錯,傷口還在,正在慢慢的結痂中。她幫他洗了傷口,把剛剛的止血散撒在上面。程安差點跳起來,但沒捨得,因為綺羅離自己很近,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香。
「怎麼樣?」重新包好,綺羅盯著他。
「什麼?」程安還暈著呢,綺羅還真算是第一次給自己好臉,有點幸福來得太突然的感受。
「藥粉撒上去什麼感覺?」兔子不會告訴自己什麼感覺,她正好問程安了。
「刺痛,不過還能忍受。」程安抽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現在不止頭痛,心也在痛了。好吧,不僅是心疼,而是心碎了,合著現在她不用兔子了,改用他了。
綺羅想想,程安的忍受範圍是多大呢?他從小練武,這點小傷小痛,在他看來就是家常便飯,但對普通人來說,這種痛,是不是能忍得了呢?
她真的想像不出來,拿刀在手指上輕劃了一下,鮮紅的血珠一下子湧了出來。程安這回都快瘋了,不,他真的覺得這個女人瘋了。
「你幹嘛?」
綺羅沒理程安,輕輕把手指按在藥粉之上,不禁抽了一口冷氣,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不是她想哭,而是真疼。她覺得,還是得加點止疼藥吧,真的太疼了。
「明天,我去給你抓大點的動物,抓個猴子好不好?猴子給你試藥,別自己試了。」現在程安不同情小兔子了,真心的,若是用綺羅跟小兔子比,他寧可讓綺羅用小兔子試藥。
綺羅沒理程安,抹了淚,看著手指。用手指是因為手指很敏感,但好得也容易,止了血,連紗血都不用包的。明天就能好。況且,她手下有准的,只是輕劃一下,傷的不過是表皮而已,這位是不是有點反應過度了。
外面又傳來了打更聲,於是看向了程安,意思很明白,您是不是該走了。
程安剛進來時,有看到丫頭從綺羅房裡拿了紅蓋頭,那一刻,他被刺痛了。綺羅要成親了,馬上,她將是別人的新娘,原本想談談的,可是被小兔子給打茬給忘記了。現在綺羅看著他,他遲疑了一下,「段姑娘,你真的要成親?」
「誰不成親?」綺羅回避了他的目光,收拾起桌子來。
「你要嫁那個大塊頭嗎?長得跟個木頭一樣,看著和善,其實,他的眼睛裡沒一點笑意……」程安又急了,想到那天看到顧仁的樣子,他真的覺得顧仁配不上綺羅,一個手指頭都配不上。
「公子,夜深了。」綺羅終於抬頭,不管如何,顧仁是她未來的夫君,怎麼著也輪不上一個外人來評判。
程安其實也是單純的人,他不是故意說情敵的壞話,只是心情太差,看綺羅抬頭了,他也就沒再說下去,老實的坐在了綺羅的對面,伸出手,讓綺羅給診脈。
昨天綺羅就給他診過脈了,又不是什麼大病,真不用天天複診,但是她還是拿脈枕出來,輕叩著脈門,思索了一下,「我爹沒給你保心丸嗎?」
昨天她是以為程安的氣血不暢,所以保心丸的作用不顯,今天其實程安身體已經活動開了,她還是沒看到保心丸的作用。照理說,程安傷了腦子,但是他其實也是受了一定的打擊性內傷的,他和秦修本來功夫就差不多。秦修之前已經打過了幾架,而程安是占了秦修的便宜的,所以程安傷輕,秦修傷重。
父親當時送了六十顆保心丸給秦修,程安離開段家時,父親也從自己這兒拿了十顆讓程槐帶回去,讓程安吃的。難不成,他沒吃?
「哦,我娘說秦修吃這個藥好得很快,說是好藥,讓我好得慢點,還讓我別出門讓人看見了,省得麻煩。我哥說我是惹禍精,我爹更過份,說我學藝不精,才會被人打成這樣。讓我好了,加練……」程安憤憤的絮叨起來。
綺羅安靜的聽著,曾經程安就是這樣,在自己這兒絮叨的說爹說了什麼,娘說什麼,哥哥說了什麼,好像他做什麼,對父母兄長來說,都是錯的,每每都十分的氣餒。
而綺羅就會像現在一樣安靜的聽著,之前她會感同身受,因為她無論怎麼做,父親都會覺得她不夠好,她應該做得更好,然後她都會被深深的挫敗感打敗。每每程安的絮叨,她覺得,也許他們倆在家裡都是多餘的人,於是他們只有彼此,他們只能靠著對方,才能取暖。
現在,她知道父親很疼她,也許對她很嚴厲,可是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因為疼自己。就是方式讓人有點難以接受。而程家,她不好置評,因為太君很少跟她說起程安,因為怕她難過,於是不提,所以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面前這個人。只能沉默。
「怎麼不說話。」程安終於說得沒意思了,盯著安靜的綺羅。
「你是不是該走了?」外面又傳來打更聲,還有更夫那沙啞的喊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的吆喝聲,他竟然絮叨了一個時辰。而自己竟然也安靜的聽了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