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看到程安時,她真的沒想到她面前的是程安。診室的一角,一個又黑又瘦,蜷成一團,被綁得跟粽子似的,全身一直發抖的男人會是程安。
若不是邊上有抱著他哭的太君,綺羅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就算有準備,她卻還是捂住了嘴,淚水止不住的奪眶而出。顧仁也怔了一下,張著嘴,半天也回不過神來,只能呆呆的看著屋角那個人。
綺羅沒有上前,轉身退出了門口。
而正好此時程平從外面進來,看到坐在診室門口的廊上的綺羅。他也看到了綺羅臉上的淚痕,而邊上顧仁輕輕的扶著綺羅的肩膀,顯得有些黯然。
「來了。」程平還是上前一步,跟他們打了一個招呼。
「我岳父呢?」顧仁沒看到岳父,忙問道。
「去配藥了,二郎的身體跟預想的不同,他在想法子。」程平平板的聲音,似乎不帶一絲感情。
綺羅已經抹去了淚,此時顧不上難受了,自己的法子會有問題?哪有問題?起身進屋,看看程安,掃視了一下,直接去打開父親的藥箱,拿出銀針,到程安的身邊,直接把他紮暈。顧仁忙幫忙給解開了程安身上的繩子,讓綺羅能更準確的號脈。
綺羅現在明白了,自己之前是拿兔子做實驗,她給兔子服藥的份量是極輕微的,而且她時間也是不夠的,沒法子完全模仿出程安此時的情形。當然她也實在沒想到,程安的情況會這麼糟。
終於放開了手,抬頭望著頂。父親調整方案,應該也是無奈之舉。程安此時的身體狀態,根本沒法支援療程。
「怎麼樣?」顧仁也號了一下脈,眉頭皺得緊緊的。
「我們去跟爹談談。」綺羅準備起身了。
「還綁著嗎?」
綺羅低頭看看程安那已經不成型的臉,好一會兒,伸手直刺他幾處大穴,顧仁看她的動作皺了一下眉。綺羅此時是人為的封住了他的穴道。讓程安此時的血流變慢,就像龜息功一般。這樣,雖說可以把程安下次發病的時間拖長,而最重要的是,此時,程安可以舒服睡一下,但是,從某種情況來說,這也讓藥物在他體內的運行變慢,只會讓程安的身體變得更差。
「幫他擦擦。」綺羅抬頭看看已經淚流滿面的青兒。說完站起。攏著袖子。低頭去找父親了。
太君沒說話,程平也沒說話。青兒看了綺羅一眼,默默的挽了袖子,去打了一盆溫水。給程安擦起身來。青兒一直是伺候程安的,就算大了,但伺候程安上,旁人倒是比不上她的。
而綺羅和顧仁一塊到了後堂,段鼎也盯著綺羅那些筆記在發呆。他到後院不是為了配藥,而是他得想想該怎麼辦。
「爹,我用銀針封了程安的大穴。我的想法是,現在的不忙著讓他補充體力。已經如此了,先護住心脈。讓他先擺脫藥癮怎麼樣?」綺羅看著父親,他們之前的法子是,先讓程安的身體抵抗力增強,然後慢慢的擺脫藥物的控制。而此時,原則上。綺羅幾乎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設定。
「用保心丸?」
「不,得改方子。」綺羅想想,搖搖頭,想想,把給嬰兒版的保心丸湯藥方遞給了父親。
段鼎皺眉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改了幾處份量,綺羅看看,父親這回比自己急進,不過也是,程安再弱,也比嬰兒強點,她選嬰兒版就是考慮到此時程安的脾胃虛弱,根本沒法承受之其它大劑量的補藥,那只會對他的身體千萬二次傷害。只是,這樣,會不會讓程安受更大的痛苦?
「時間會預想的長?」
「那也沒法子,還有就是,能不能找個隱蔽一點的地方,這裡不安全。」綺羅看著父親。
「為何?」
「不知道,感覺不好。您還是帶著娘跟程老夫人商議一下,我會把衛槐兩口子交給您,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慢慢治。」綺羅總不能說,程安能變成這樣,銀鏡功不可沒。下這樣的狠手,怎麼會讓他跑掉,所以敢在兵部殺人的主,回來尋人,也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了。所以為了父母的安全,還是讓他們離開為好。
「是,岳父,畢竟這裡人多口雜,讓程二爺在這裡養病,這個也不好讓人知道的。」顧仁想的是另一方面。
段鼎點頭,自己只會治病,其它的事應該沒有女婿想得周到。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又和綺羅談起程安的身體來了,其實說是療法,其實也沒什麼療法。大多數這樣的病人,都是先增強身體素質,然後慢慢減少藥量,當然,最重要的是戒除心癮。不是真的把人綁上,然後不給藥就完了。這樣其實很多時候,會起到反效果。
談完了,綺羅沒再去看程安,跟著顧仁從家裡的大門出來。上車後,抓著顧仁的手,氣得臉都白了,「怎麼能這樣?為什麼非要用這種手段?」
「一條手臂,換他所有的驕傲,正常的吧?」顧仁也覺得氣憤,抿著嘴,他再不喜歡程安,但也不能忍受自己國家的將領在被俘之後,解救回來就成了這付模樣。之前看不到,他還不會多想,但是現在,親眼看到了,之間的介意此時也就沒了,更多的就是對銀鏡的憤怒了。
之後綺羅也不常回家,不過,她按約定的,要把青兒和衛槐送回了仁心堂,這兩個都是從小跟著程安的人,綺羅也不說是不是不要她們了,只是讓他們去幫忙。
衛槐和青兒其實都是有點不知所措的,他們沒想到,已經死去的人會再回來。而回來又是這個樣子,他們正糾結著,綺羅卻把他們送回去了,這是什麼意思?兩人一齊站在綺羅夫婦的面前,動也不敢動。
「親家老爺、太太現在也忙不過來,怕他們家裡人不趁手,讓你們兩口子過去幫幫忙,不用多想。」顧仁看了妻子一眼,對他們倆說道。
「是!」青兒拉了丈夫一下,躬身應了一聲。
「去吧!」綺羅擺手,讓他們退出去。
「他們怎麼啦?」顧仁看著妻子,對這倆綺羅更瞭解吧。
「回程家,他們害怕。」綺羅笑了一下,搖搖頭。青兒他們是打出程家的,讓他們去照顧程安,他們是樂意的,可是讓他們回程家,他們又不傻,背主的奴才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即便是有程安也不願意?」
「程安也廢了,他連自己都保不住,怎麼保得住身邊的人?所以,青兒再忠於程安,這會也得為一家子想想了。衛大夫婦還幫我爹娘管著莊子,做著二莊主,日子過得不要太好,憑什麼回去受累?」綺羅一笑,低著頭看脈案。但很快,拍了脈案,看著顧仁。
「那些羊還要病多久?」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顧仁知道綺羅的憤怒,她再恨程安,再怎麼釋然了,但程安還是她真心愛過的男人,曾經那麼英俊陽光的大男孩子,變成這樣,是人都會心疼的,哪怕自己都覺得心痛,更何況綺羅了。
但是這不代表這可以亂來,顧仁也想報復,當初是為了自己,而現在,他真的覺得,就像綺羅當年在邊關做的,這是一個國家的尊嚴。
兵部被人打穿,文臣們可以粉飾太平,他們的將領被折磨成這樣,真的讓他們知道了,只怕還要安程安一個通敵之罪。在這種環境之下,那麼我們還是自己來吧。當然,就算我們自己來,也得有方法,不是真的扔了毒彈就了事了。中間的麻煩事多了去了,顧仁可不是一個不管不顧的人。
「對了空空門最近怎麼樣了?」綺羅決定不談這個了,她決定換一個問題。
「挺好,正如你說的,安瀾的深諳鬥爭之道,回去之後,和謝言成了親,以謝言的妻子身份住回了山上,跟那些人比,她的腦子可強多了。目前,謝家在空空門裡,已經掌握了全部的主動,你擔心的事,應該不會發生了。」顧仁笑了,從得回的報告看,空空門被安瀾弄得雞飛狗跳,滿是笑話。不過看著傻的事,卻成功的扮豬吃老虎,生生的就讓空空門成了老謝家的天下,這不得不說,這小女子的能耐了。
「她其實腦子也不夠,若隨便扔進一個大宅門裡,她就是死路一條。也不過是空空門的那些人單純罷了。」綺羅倒是對安瀾很中肯,不過搖搖頭。
不過想想也是,她不能用老眼光看人,之前的安瀾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郡主,嫁到程家,無掌家媳婦之名,卻是掌家媳婦之實的。她人生其實挺順利,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於是看著跟大奶奶盧氏在鬥,其實她也知道,這鬥不過的。不過是相互的解悶,不存在鬥與不鬥的問題。
而此時,應該才是安瀾的真實水準吧,她沒有身份了,她有的只是謝家兄弟,這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鬥爭,於是想想看,安瀾從小受的鬥爭教育,這會也就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