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倒是很悠然,坐上一個表面沒什麼特別的馬車,靠邊,拉上被子,倒頭便睡了,反正銀鏡此時也不會殺了她,那不如睡一覺。
等醒來時,她還在車上,聽聲,外頭風呼呼作響,顯是馬車走得飛快,於是便覺那是風聲了。這時也就顯出這車與拉車的馬的不凡了。她也是跟著太君坐過馬車,也有過急行軍的,太君的馬也非等閒,但此時,就能找出差距。此時她只聽得到一個蹄聲,明明是兩馬拉的,卻步伐一致,完全聽不出不同,這本身就極了不起的。
再說車,聽那蹄聲和風聲,就知道,車跑得飛快了,可是她能安穩的睡著,車上的確是有點顛簸,但是卻不讓人難受,可見,這車是做過處理的,很適應長途的旅行。
不過讓綺羅很鬱悶了,他們一路上,竟然如過無人之境,鮮少有人聲,顯然,他們是有自己專門的路線的,所以這是這位公主能沒事就到永安來晃晃的原因嗎?
「醒了?你倒是沉得住氣,一覺睡了四個時辰。」邊上的銀鏡輕笑了一笑,不過她是個嚴肅的女子,就算是輕笑,卻也不顯她的柔美。打開個小桌子,放在兩人的中間,然後給她倒上酥油茶,又放了一塊酪子和一張幹餅。顯然,這是給她的晚餐。
「哦!」綺羅哦了一聲,慢慢的爬起,攏了下頭髮,也不挑簾看外面,既然知道外面是荒野了,還看什麼。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這才正視了一眼銀鏡。
「我們一路上不會經過市鎮,所以沒地方給你買中原的食物。」銀鏡不懷好意的一笑。
「這食物不錯。」綺羅渾不在意,撕了一塊餅。沾了一點酪子,放入了嘴中,點點頭。是羊酪,味有點沖。不過不是不能接受。她可是做過十八年軍醫的人,這點事,還真難不了她。喝了一口酥油茶,茶冷了,味道沒熱的好,不過她剛睡醒,正是口渴。還是多喝了幾口。
「不想知道我是誰,或者,他告訴你我是誰了?」銀鏡看著綺羅。被綁了,然後該睡睡。該吃吃,這個女人是不是太反常了一點。
「他?」綺羅腦子還不夠清醒,捧著碗,無意識的重複了一聲之後,才有所領悟。這位在說程安,不以為然的說道,「他現在估計誰也不認識。」
「也不認識你?」銀鏡盯著綺羅。
「我去看他時,他不怎麼清醒。」綺羅想想聳了一下肩。
「你父親能治得好他嗎?」銀鏡咬了一下唇,才遲疑的問道。
「不知道。」綺羅想了一下。搖搖頭,他們都沒經手過這樣的病例,之前用兔子做的實驗,事實證明,到了程安的身上,就行不通了。只能推倒重來!而這些日子傳來的資訊是,收效甚微。這是慢長的過程。
銀鏡沉默了,把臉別到別處。
「能問件事嗎?」綺羅也不想看她那難過的樣子,覺得有點噁心,你擔心,早幹什麼去了?為什麼非要他藥物成癮之後,現在才來假關心。於是決定換一個話題。
「什麼?」銀鏡回頭。
「為什麼上次你明明能殺了我丈夫,最終最沒有。」綺羅其實心中一直在想這個,銀鏡對程安都能狠得下心,她真的不相信,她會一時心軟,放過顧仁。用的是銀箭,這本身就是知道了顧仁的身份,才會對準他的,那是她向自己的示威嗎?
「你謝謝程安吧,是他把我的手按下,只是他力氣不夠,不能救他罷了。」銀鏡淡淡說道。
當時程安和她在一起,程安遠遠的看到顧仁和秦修打招呼,一臉的悲傷,銀鏡看不得程安悲傷的樣子,她的箭本是對準秦修的,殺死太師之子,動靜就大了。但看到程安的眼睛盯著的卻是顧仁,她便問了一聲,那是誰。程安喃喃的說道,「綺娘的夫婿。」
銀鏡那時就已經聽綺娘的名字很煩了,此時聽到這個,更煩,直接把箭頭對準了顧仁,並且按下扳機。程安看到了,他能想到的是推開,可是推開邊上人太多,太危險,他只能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按下她的手臂。
「那次你帶他回來了?」綺羅坐直了身子,她可以想得到程安為什麼那麼做,但她沒想到,他們竟然那一次竟然會把程安也帶上。
「他傷沒好,不能沒有阿士亞。」銀鏡還是沒扭過頭來。
「所以你會去兵部搶人,因為程安不能沒有阿士亞。」綺羅終於串起來了。阿士亞對鞍然沒有那麼重要,但是對程安來說,他很重要,沒有他配的藥,程安都走不遠,「你可以讓阿士亞多準備一些藥丸吧?根本不用帶他一塊來。」
「那藥丸有毒。」銀鏡終於回頭狠厲的看向了綺羅,表示,自己是負責任的人,程安是在遵著醫囑吃藥。
「你明知有毒還給他吃?」綺羅冷笑了一下,反唇相譏,她不信當初銀鏡不知道那藥丸是有毒的,想到把程安帶回時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綺羅都覺得憤怒。
「你有資格說嗎?你又不愛他,你一直逼迫他,你有什麼資格說我?」銀鏡還憤怒呢。
「我為什麼沒有資格?我從來就沒害過他,我一直在救他。我從小訂親,與師兄青梅竹馬,我憑什麼要給一個登徒子機會?總不能說,我救了他,還要愛上他吧?那我得愛多少人?」綺羅冷冷的看著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我一直在救他,而是你讓一個少年將軍,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你憑什麼來說我?」
「我不跟你們這些中原人廢話,你們沒一句真話。」銀鏡怒了,舉起她的銀駑。
「這車裡就我們兩個人,我是阿士亞的師妹,我父親一生就教出兩個徒弟,一個是阿士亞,一個就是我。我想毒死你,輕而易舉,所以你最好別惹我。」綺羅根本不懼,冷笑了一下。自己又不怕死,自己絕對有時間在她射出箭的那一刻,把她一塊毒死。
「他怎麼會以為你是天下最善良的女子?」銀鏡恨恨的扔下了她的銀駑,她不能殺了綺羅,這會她還得防備,不被綺羅所殺。
「我的善良,不會給有狼子野心的番邦公主。」綺羅從來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特別是對銀鏡,她當然不會告訴銀鏡,她現在也不會動她,銀鏡是孕婦,毒殺一個孕婦,還真不是她的道德觀能允許的。不管這個孕婦是不是十惡不赦,但這也得等她生完孩子,再來議罪。不過越想越氣,還是忍不住說道,「順便說一聲,你的孩子不會很健康。當然,如果孩子真的是程安的話。」
「你什麼意思?」果然,做了母親的人,對自己的孩子總會有一百二十萬分的關切的。
「還用我說嗎?程安的身體狀況你比我還清楚,你的孩子會先天不足。」綺羅又吃了一口餅,說得悠然自得。
「你恐嚇我?」銀鏡臉一下子蒼白起來。
「是不是嚇你,你回去可以問阿士亞。*草的毒,首先就是讓人體各官能都受損。你能懷上孩子都不容易,但這個孩子從根上,就不會很健康。」綺羅實話實說,不得不說,若不是銀鏡的身體不錯,這孩子不見得懷得住。
「我至少還有,你的身體只怕要生都難。」果然,銀鏡是那一點也不肯吃虧的主,馬上瞟了一眼綺羅有些單薄的身體,冷哼了一聲。
「我是寧缺勿濫,我和師兄的孩子,自然要十全十美。」綺羅翻了一個白眼,一點也不受刺激。當然,這也馬上讓銀鏡氣得漲紅了臉,半天也回不出一句來。自己到另一邊,閉上眼,決定不搭理綺羅了。
「喂,你們能不能找個市鎮打尖,給我買幾本書,走時太匆忙,我給忘了。」綺羅踢了銀鏡一下,沒人吵架,她頓覺得寂寞了,早知道應該帶上幾本書的,好歹能看書。
銀鏡真的牙都要咬碎了,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把這個女人給綁了來?或者說,她只是想知道程安深愛的那個女子,是什麼樣子,結果跟程安形容的完全是兩碼事,她都懷疑,是程安瞎了眼,還是根本程安就是在氣自己,把一切最美好的詞彙都用在她的身上?
旅途就是這樣,銀鏡還是會忍不住與綺羅鬥嘴,最終被綺羅給氣倒,不過後來,銀鏡也不嘔氣了,想罵人時,她就直接上鞍然語,縱是綺羅在邊關十八年,多少會幾句,但真的被銀鏡成串的出來,而且就算不知道她說啥。就算知道,那不是什麼好話。因為不知道她在罵什麼,想還嘴都還不了,不氣悶就怪了。於是銀鏡總算扳回了一局。
不過綺羅是誰啊?她能被氣悶多久,以後,她就專心看起書來,沒事還拿著書念。要知道醫蔔之書最是艱澀難懂,就是永安的讀書人,讀起來,還得有人邊讀邊解釋,才會知道是什麼意思,被綺羅那麼玄而又玄的念一通之後,銀鏡也鬱悶了。沒法不鬱悶,因為隨後,綺羅會說一句,「也對,你這樣的蠻女,怎麼會懂這個!」
她們就這樣,相互鬥嘴之中,回到了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