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寒生抱著吸子筒,牽著小才華回到了盧宅門口,吳老爺子怒氣衝衝的捧著那件損毀的一品朝服,大聲吼道:「太官,快給老祖宗開門!」
兩聲過後,一名保鏢匆匆跑出來,見是老爺子便急忙開了門,將他們讓了進去。
盧太官和馮生聽到動靜也都從房間裡走出。
「老祖宗,這是怎麼回事?」盧太官盯著老爺子被燒得光禿禿的前胸驚訝的問道。
「哼,竟敢燒壞本提督的朝服,即是對朝廷不滿,此乃大逆不道的死罪,理應滿門抄斬。」吳老爺子忿忿不平的嘟囔著。
「盧先生,老爺子大概得罪了什麼人,結果半夜來了一具『不化骨』,十分的厲害,把老爺子的綠毛燒掉了不少,還傷了才華的吸子筒。」寒生回答說道。
「不化骨?」盧太官疑惑道。
寒生點點頭,道:「嗯,這是世間極其罕見的一種殭屍,自稱叫做茅一噬,現在已經被我殺死了。」
「屍體在哪兒?可別引起警方和媒體的注意。」盧太官謹慎的問道。
「山頂道一直往前走到一個拐彎處,有個小山包,就在那兒。」寒生說道。
「好,你們先回房休息,我去處理一下善後。」盧太官說罷帶上兩名保鏢手執鐵鍬和麻袋匆匆出門而去。
寒生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先將浴缸裡注滿了冷水,然後把受了重傷的吸子筒輕輕的放了進去。
吸子後背上潰爛的窟窿裡不住的向外冒著氣泡,渾身瑟瑟發抖,彷彿很疼似的,沈才華含著眼淚以小手默默地摩挲著它,吸子眨眨眼睛,顯得很是通人情。
寒生望著水中的吸子沉思了起來,「不化骨」的尿液腐蝕性極強,按化學成分來說不外乎酸鹼,吸子本身是一種無骨的軟體生物,也可以等同人的酸鹼燒傷來治療。記得小時跟隨爹爹出診,也碰到過幾例燒傷患者,酸燒傷,爹爹以蘇打水和肥皂水進行清洗,鹼燒傷,則用硼酸水和米醋,說是酸鹼可以中和,告誡自己千萬別弄錯了,會適得其反的。
可是「不化骨」的尿液是酸性還是鹼性呢,為什麼他自己不會受到腐蝕呢,如尿道和膀胱等等,也許這是一種游離於酸鹼之外的另一種物質也說不定。
寒生擰開水龍頭,繼續放著冷水,不管怎麼樣,稀釋總是有利的。
「吸子會死麼?」沈才華噙著眼淚問道。
寂寥的山包之上,清風微拂,月光下茅一噬緩緩的穿上自己的衣服,胯間仍舊傳導過來那一陣陣的劇痛……命根沒了,將來撒尿都成了問題,他恨死了那個人不大,心卻如此歹毒的鬼娃,還有那個江西郎中,我茅一噬對天發誓,此血仇必報!
山頂道上突然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扭頭望去,月下有三個人影正沿著山頂道向這邊跑來,手中還拎著鐵鍬和麻袋。
茅一噬負手而立,冷冷的望著來人。
盧太官和身後的兩名保鏢止住了腳步,站在了丈許開外。
「你是誰?」盧太官警惕的問道。
茅一噬沒有理睬他們,兀自抬起臉來,眼睛凝視著天空中那輪白森森的月亮,口中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悠悠千古事,惶惶幾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難解憂……」
「你是『不化骨』茅一噬!」盧太官驚呼道。
茅一噬猛然回過頭來,眼中精光直射,寒氣逼人。
「你們怎麼曉得老夫?哦,原來是那個飛僵旱魃的同夥,還有個叫作寒生的江西鄉下郎中,是吧?」茅一噬桀桀冷笑了起來。
盧太官心下暗自吃驚不已,寒生說已將這個殭屍「不化骨」殺死了呀,怎麼又復活了呢?看來有大麻煩了。
「我是香港太平紳士盧太官JP,請問茅先生從何而來,是香港居民麼?」盧太官只有亮出自己的身份,僥倖敷衍著。
茅一噬也是一愣,香港太平紳士可是有地位的社會名流,而且大都是仗義疏財行善的富豪,民眾口碑甚好,一般最好不去招惹他們。咦,盧太官?莫不是……
「原來你就是在緬甸叢林裡救出五名中國遠征士兵的那個人,實在是令國人敬佩不已啊……」茅一噬語氣誠懇的說道。
「正是盧某。」盧太官點頭道。
「哼,只是可惜老夫今晚不得不除掉你們了。」茅一噬盯著盧太官和那兩名保鏢,鼻子一哼,語氣瞬間變得異常冷酷的說道。
「為什麼?」盧太官心中一涼,但嘴上卻故作迷惑不解的說道,「難道你仇視那些遠征軍人?或是與盧某有什麼過節?」
茅一噬冷冷的說道:「因為你是飛僵旱魃和那個鬼娃娃是同黨。」
盧太官自知危險臨近,惟有拚死一搏了,於是眼睛一瞥,示意保鏢們立刻動手。
「唰」的一下,兩名保鏢扔下鐵鍬和麻袋,各自從懷中掏出了手槍……
「咯咯……」茅一噬突然身子一矮,雙手撲地,昂首發出兩聲蟾鳴,一張嘴,吐出兩團白花花的口涎,閃電般的擊中那兩名保鏢持槍的手腕。
「啊……」保鏢們發出兩聲慘叫,手槍落地,手上「噝噝」的冒起了白煙。
「哼,還想跟老夫動槍?說,那個江西郎中和小鬼娃究竟是什麼來路?」茅一噬站起身來,惡狠狠的逼問盧太官道。
看來自己這方絕不是這具「不化骨」的對手,今番休矣,「那麼,你究竟又是何方神聖?」盧太官悵然道。
「老夫原本中原人士,只不過那裡搞什麼文化大革命,弄得到處烏煙瘴氣,連個落腳之地都沒了,所以這才跑到香港來,現在跑馬地『紅毛墳場』,任職夜間看墓人。」茅一噬傲慢的說道。
盧太官點了點頭:「原來閣下出自於跑馬地的『猛鬼三角區』啊,」既然已經逃脫不掉了,也只有拖延時間,看看有什麼轉機了,「嗯,那兒有印度墳場、波斯墳場、香港墳場、天主教墳場以及回教墳場。你說的『紅毛墳場』也就是香港墳場,那是香港最古老的墓園了,大約建於公元1839年-1841年之間,原本的英文名稱是殖民地墳場的意思,又名英國墳場、基督教墳場,這一帶面向跑馬地,本應是旺益後人的極佳風水陰宅之所,但也因此聚集了不同人種的陰氣滯留在了跑馬地一帶,形成了猛鬼三角區。在那裡,夜間經常會聽到有鬼嬰夜啼,也有夜班巡警目睹八人大轎抬著『新娘子』出嫁的送親隊伍。你知不知道體育路那兩棵百年老榕樹?當年馬場為拓寬跑道,決定把老榕樹砍掉,奇怪的是,只要工人們開動電鋸切樹,就有鮮血濺在他們的臉上,當地市民們都說是老榕樹精在作祟,後來那些工人都被嚇跑了。香港馬會沒有辦法把老榕樹砍掉,迫於無奈,只有請老榕樹搬家,前後用了三年多時間,把樹根切斷並用鋼板造了巨型的花盆塞進樹下去,才恭恭敬敬的移動兩位『老人家』,現在這兩棵老榕樹就聳立在黃泥湧道上,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住嘴!夠了,你想同老夫打哈哈麼?那個寒生和鬼娃究竟是什麼來路?你若是還不說出來的話,老夫就先殺了你身後的那兩個。」茅一噬明顯的不耐煩了。
「幹嘛不直接問我本人呢?」忽聽得有人說道。
茅一噬突然感覺到眼睛一花,面前驀然多了個人,清澈的目光正在平靜的注視著他……
來人正是那個江西郎中寒生。
原來寒生在房間裡思前想後,考慮到既然那具「不化骨」茅一噬的體內能夠貯存腐蝕尿液而不自傷,其中必有玄機,俗話中「毒草三步之內必有解藥」,爹爹曾解釋過,毒草與解藥都是相生相剋的,譬如說毒蛇的巢穴附近肯定會生長有專門克制其毒性的草藥。
「才華,你在這裡守著吸子筒,我去找把刀將那具『不化骨』解剖了,看看裡面有沒有可用之物。」寒生吩咐沈才華呆在房間裡,自己下樓進了廚房,找了把鋒利的菜刀,提在了手中,一路奔山頂道的那座小山包而去。
寒生遠遠的瞅見了茅一噬,心中大吃一驚,蠅眼驟開,身形閃動,瞬間站到了茅一噬的面前。
茅一噬更是暗自驚訝,這剋星怎麼又回來了?
「你還沒死?」寒生詫異的打量著他說道,心中不由得犯了嘀咕。
「哼,孤陋寡聞,難道你不知道『不化骨』是殺不死的麼?哦,還帶來了把切菜刀,幹嘛?」茅一噬冷冷的嘲笑道。
寒生臉一紅,將菜刀背到身後去了。
茅一噬心下盤算著,這個江西郎中莫測高深,在其世間闢邪聖物「人毫」的面前,自己絕對是討不了好處的,當務之急是弄清此人的來歷,「知己知彼」,方能防範於未然。
「寒生,你剛才說老夫不明之處可以直接問你,此話當真?」茅一噬腦筋一轉,計上心來。
「當然,只不過有個條件,你問我一句,我也要問你一句,都不得撒謊,你同意麼?」寒生說道。
「一言為定。」茅一噬心中暗喜。
「你問吧。」寒生讓茅一噬先問。
「好,夠義氣,如此老夫便不客氣了。寒生,老夫問你,你師父是誰?你的那件『人毫背心』從何而來?」茅一噬發問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你這是兩個問題,我只先回答第一個,我的師父有兩個,一是華佗,二是劉伯溫。」
「胡說,那華佗是三國時候的名醫,劉伯溫是前明的開國軍師,豈能是你的師父?」茅一噬根本不信。
「儘管我沒見過他倆,但華佗的醫書《青囊經》在我家祖墳之內隔代相傳,劉伯溫的《屍衣經》也為寒生所得,因此他們是我的師父斷然不虛。」寒生回答道。
茅一噬聞言作不得聲,中原自古以來,師父以武功秘籍隔代相傳後世徒兒的事情屢見不鮮,因此寒生所言是有根據的。
「現在輪到我問你了,」寒生微微一笑道,「吸子為你的尿液所傷,如何得解?」
茅一噬答道:「七童子尿可解。」
「什麼意思?」寒生疑惑的問道。
「找到七個童子,連續七日,於每日的黎明雞叫第三遍的時候,將宿尿灑在患處即可,只不過必須是宿尿,一夜未撒過的才行。」茅一噬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