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樊聲的手從大理石牆面上滑下來,那上面已經是一片濺開的血跡。

  他握了握拳頭,骨節處皮開肉綻,疼地有點發木了,窒息感仍舊沒有消退,只是人冷靜了下來。

  「阿聲……」

  岳小衡在他身後喊了一聲。

  樊聲沒有回頭,他的腦子好像被風暴席捲過一番,只留下碎片,他沒辦法還原到底發生了什麼,這種無力感讓他更加恐慌,更加厭惡自己。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岳小衡的身體顫了一下,伸手扶了一下牆才站穩。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我已經,已經被你標記了。」

  樊聲的背影僵住,半晌,他才重新開口。

  「我沒有辦法對你負責,我不可能和你結婚。」

  岳小衡克制著自己的哭腔:「為什麼,我們是最合適的,我們一起長大,你一直保護我,我們……」

  樊聲打斷他:「岳小衡,我說過很多次,我只把你當朋友,現在,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岳小衡一邊掉眼淚一邊搖頭:「我們十幾年的情義,他跟你踩認識幾天?」

  樊聲回過頭,他看著岳小衡,全然不是在看一個從小一起長大,也曾經分享過許多快樂和煩惱的朋友,甚至有厭棄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我們十幾年的情義,全被你毀了。」

  「這件事我要付一半責任,但絕不可能是和你結婚,你家裡的公司,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提,至於標記,過幾天就褪了,你還是能找到你的Alpha,但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穿好衣服自己走吧。」

  樊聲說完,按開了另一部電梯。

  岳小衡上前一步:「你要去哪?」

  樊聲抬起眼,目光越過岳小衡,想要再看一眼門裡面的房間,可岳小衡站在門口,他也懶得看了。

  「這房子我不要了,週五前過戶給你吧。」

  樊聲轉身,走進電梯。

  「樊聲!你把我當什麼了!」

  岳小衡近乎哭喊,而樊聲甚至沒有看他一眼,電梯門閉上了,獨留岳小衡一個人站在原地,無論是退後還是前進,都不是沒有接納他的地方。

  他想起一個詞,咎由自取。

  他捂著臉蹲下來。

  樊聲到大廳的時候,剛好看到陳循上了一輛路虎,幫他把行李箱放到後座的是陳墨。

  還好,陳循還有他的親人,除了自己,還會有人保護他。

  樊聲覺得很累,他到大廳門邊,靠著牆壁席地而坐,想從內袋裡掏出煙來,卻摸到了藥盒。

  樊聲蹙了蹙眉,想起什麼,把藥盒拿出來,對著燈光看了看,裡面還剩兩粒,看起來與平時準備的抑制劑別無二致。

  他把藥盒收起來,抖出一根菸想點,卻發現身上沒有打火機。

  這個時候大廳的保安走過來,一手擋在風口,把點亮的火苗湊到他眼前。

  樊聲抬眼看看,湊過去吸了一口,煙絲就亮了。

  「謝謝。」

  「哥們兒,遇上什麼事兒了?」

  「……我把我老婆丟了。」

  陳循靠在後座,閉著眼睛就像睡著了一樣。

  陳墨坐在他身旁,眉頭皺很深,哥哥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把陳墨的追問當耳旁風,他看得出來哥哥哭過,而且狀態很差,還拉著行李箱在一幢陌生建築前等他,實在疑點重重。

  「這是就是你哥啊。」尹承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往後看,光線不好,他一直沒看清陳墨他哥長什麼樣,就覺得輪廓有點眼熟,「就是那個我的頭號粉絲?」

  「嗯。」陳墨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

  「哈,那待會兒他睡醒了我給他簽個名。」

  「不需要。」

  「喲,你能替你哥做主?你知道我的簽名有多難求嗎?」

  「簽名算什麼。」陳墨輕笑一聲,「你光屁股的樣子我都見過。」

  尹承仍舊玩味地笑著:「見過的也不止你一個。」

  陳墨瞇了瞇眼睛,想說什麼,這個時候陳循突然打了個冷戰,他連忙握了一下陳循的手,皮膚燙得嚇人。

  「不行,我哥應該是發燒了,得去買個溫度計。」

  尹承一邊打彎一邊想不通地說:「老子今天是來當司機的?」

  「不是司機,是坐騎。」

  「什麼?」

  「你腦子還沒我哥快,被騎的不就是坐騎。」

  「……小白狗,你是不是欠幹?」

  「有種來啊,還想試試我的藥?」

  「……老子救死扶傷先,回去幹死你。」

  陳墨不以為然地哼笑一聲。

  車子停在一家24小時藥店前,陳墨下車去買藥,尹承等在車裡,趁機把車內的閱讀燈打開,想關心下自己粉絲的狀況,結果一開燈,就看清了陳循的臉。

  「小Beta?」尹承很驚訝,往回捋了一遍,更覺得啼笑皆非,他扭頭看了看窗外,沒什麼人,不擔心被認出來,就開車門出去,轉移到後座,伸手去捏陳循的臉。

  「燒那麼厲害。」尹承喃喃,藉著燈光看陳循紅撲撲的臉,「比你那個弟弟可愛過了,他怎麼跟你一點兒不像呢?」

  「你在幹什麼?」

  陳墨的聲音突然傳來,尹承漫不經心地抬起頭,說:「你哥哥我認識,我們還約會過。」

  「你說什麼!?」

  「他比你可愛多了,傻乎乎的,說什麼都信。」

  「你對他說什麼了?!」陳墨探身過來就要揪尹承的衣領,尹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Omega的力量遠遠不如Alpha,被制住便一動不能動,陳墨最恨他這樣,再一想到哥哥可能被這個花花公子佔過便宜,臉都要氣綠了。

  「你著什麼急,大家一起玩講究你情我願,他明確拒絕過我,我就不會拿他怎麼樣,放心吧……還是說,你吃醋了?」

  尹承說著,順勢在陳墨的手背上親了一下。

  陳墨觸電一樣抽回手,眼神躲閃了一下,然後看白痴一樣地看著尹承:「我是吃醋了,因為我是兄控。」

  「……這一點上你倒是一點兒不彆扭。」

  陳循劇烈跑動後出了汗,加上受刺激和被夜風吹了一會兒,燒了整整三天,一直迷迷糊糊睡也睡不沉,醒也醒不透。

  陳墨本來想給家裡打電話報備病情,卻被陳循攔住,就只含糊交代了這幾天哥哥跟自己在一塊,陳墨急得要死。

  因為自從接到陳循之後,哥哥一句話都沒講過,問他發生了什麼,他只搖頭不開口,指指喉嚨,用手機打字說嗓子疼不想說話。

  陳墨甚至去買了梨來給他燉糖水喝,他也還是不說話,一直都很累的模樣,見了尹承也完全沒反應,只點個頭算是打招呼。

  這幾天陳循都住在陳墨的宿舍裡,他燒退了以後陳墨就回實驗室忙了,倒是尹承,每天都會來一趟。

  陳循腦子清楚以後,看見尹承的臉就想起很多想問的問題,但是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厲害,他也就不想說話了。

  「沒事兒,你給我打字。」尹承把手機遞給他,「不過我大概也知道你想問什麼,我跟你弟弟為什麼會在一塊兒是吧?我只能說那是個意外,唔,脫離掌控的意料之外的事情你懂嗎?」

  陳循愣愣看著他。

  「算了,一句兩句也解釋不清,而且你弟弟都沒跟你解釋,這一頁就翻篇吧,你看我們倆不也挺好的。」尹承攤開手,一如既往的爽朗又有風度。

  陳循只好猶豫著點點頭,然後低頭在手機上打字:

  違約處理好了嗎?

  尹承看了屏幕,笑起來,伸手揉揉他的頭:「你還真是個死忠粉啊,謝謝關心,我這幾天就是去處理這事兒的,我聽說你就是甲方公司的職員?那到時候我拍東西你去給我探班唄。」

  陳循搖搖頭,打字道:我不幹了,我發了辭職信。

  「哦,可惜了。」尹承在他對面坐下來,笑眼彎起來,「是不是因為你們老闆啊?」

  陳循看著他。

  「我這次去你們公司看到你們總裁的照片了,就是搞砸我見面會的那個跳踢躂舞的,你當時想追的人就是他吧?怎麼,最後沒追著?」

  陳循垂下眼簾,沒說話。

  「也只有你弟那種滿腦子都是瘋狂實驗的人看不出來你是失戀了,小Beta,相信我,失戀算什麼,不要一個月,你就會覺得你今天疼的死去活來,以後卻連塊疤都找不到,感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都是風過了無痕。」

  陳循有些遲疑地看了看他。

  「人生的精彩之處你才嘗了多少?感情不能當飯吃不能當酒喝,調味而已,以後你就會懂了。」

  陳循捏著手機,沉默很久,才一個字一個字地打出來:

  可是我,覺得他是二氧化碳。

  尹承歪著頭,看不懂,疑惑地看著陳循。

  陳循尷尬地笑了笑,覺得自己太矯情了,就把那行字刪了。

  汽水沒有二氧化碳的話,就跑氣兒了,除了剩下一瓶人工甜水,一瓶沒什麼意思的調味劑,連瓶蓋都蹦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