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殺人童謠(三)

回到祝家還早,蘇雲開想祝安康說得的確沒錯,如果晚上去可能還得被狗追趕,既然如此,那就等會去吧。

好好的一株百年榕樹卻突然被人傳唱那樣的童謠,實在讓他奇怪。這會他坐在院子裡揣摩這事,那幾個孩童又在哼那調子——

「樹根,樹根,姐姐的頭髮……倒掛樹上下不來……風一停,她也停。可是路過的人啊不要停,因為姐姐她在笑,還看著你。」

蘇雲開又聽完一遍,等他們停下,便過去問道,「這歌謠是誰教你們的?」

幾人性子開朗,爭相答道,「是隔壁小胖哥。」

「那你們知不知道隔壁小胖哥又是誰教的?」

「可能是最東邊的狗蛋哥吧。」

幾人嘰嘰喳喳說了一番,也沒說出最開始是誰傳唱的。蘇雲開蹲在他們一旁細想,最近的小鎮離這也有二十里路,他們又在那裡待了幾天,要是有這首童謠,那肯定有所耳聞。所以童謠只在榕樹村傳唱,也起源於這麼?

那那個最先教童謠的人,目的又是什麼?

為什麼要教人唱讓村人不安的童謠,那鬼姐姐阿菀又是怎麼回事。

身在榕樹村,蘇雲開倒覺得像是踏進了一個巨大疑雲。

「蘇兄?蘇兄?」

蘇雲開回神,那祝安康正端了碗茶水遞來,說道,「我爺爺說你在外面待了很久,讓你進去喝口茶。明月姑娘說你在想事,別驚擾你,所以我就把茶端來了。」

蘇雲開雙手接過,道了聲謝,又道,「你知道那叫阿菀的姑娘住在哪裡麼?」

祝安康說道,「說了你也不知道,我帶你去吧……蘇兄去阿菀家做什麼?」

「對那童謠起了好奇,想去看看。」

「也沒什麼好看的了,阿菀過世後,阿菀的父親不久也病逝了,她母親去得早,現在就一個空房子在那。」祝安康墊腳往矮牆外看去,像是能看見那屋子,「你跟我爺爺一樣,不怕邪氣。那兒已經很久沒人去了,也不知道進老鼠沒。」

蘇雲開喝了茶水,將碗放下,就讓祝安康領路過去。

阿菀的家離得也並不太遠,但因地勢高,在祝家是看不到那的。祝安康剛領他出門,就見另一條村道上上來兩個人,他喊了一聲,招手笑道,「四哥五哥。」

來人是隔壁安家的安德興和村口孫家的孫賀,三一起長大,年紀都差不多,玩得好,喊著玩的。反正村裡人都明白,所以長大後也沒改了。

兩人聽見喊聲也往那邊招手,快步跑了過來。一眼就瞧見了蘇雲開,見他穿著不似官商,一時不知道怎麼打招呼。祝安康說道,「這位是過路借宿的蘇公子,隨同的還有三個男子一位姑娘。對了,我爺爺向你家借了間屋子住倆人,等會回去可千萬別以為遭賊了。」

安德興朗聲大笑,「你總進出我家我都沒當你是賊,別人就更不會了。」

祝安康扯了扯嘴角,「改日真要去偷走一些東西才好,讓你坐實了我賊人的身份。」他這才想起來,為蘇雲開介紹道,「這是隔壁家的安德興,這是孫賀,我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親如手足。」

蘇雲開見方才他們說話的模樣就知道他們感情不淺,那安德興看著是個爽朗直率的人,那孫賀稍微沉默一些,兩人說話時也是笑笑,看衣著像是唸過不少書的讀書人,「今日打攪了。」

「打攪什麼,多一些人,村裡熱鬧。」安德興說道,「你是不知道,因為最近那大榕樹的事,村裡人心惶惶的,冷清了不少……對了,你還不知道榕樹的事吧。」

祝安康插話道,「知道,童謠傳遍整個村子,去哪都聽得見。嗯,這會我正要帶蘇公子去阿菀家,你們要不要一塊去?」

聽見是去阿菀家,兩人都有些意外,「阿菀家?當真?難道蘇兄不知道阿菀就是童謠裡的……那個姐姐?」

蘇雲開說道,「知道,覺得好奇,想去看看。」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三人也不好說什麼。正要往那邊過去,祝家木門打開,只見一個俊俏水靈的姑娘出來,長發如墨雲披肩,一雙明眸輕轉。

安德興笑道,「哪裡來的好看姑娘。」

孫賀瞧他一眼,眼裡略帶指責,「不是說了隨同的還有位姑娘嗎?將你的輕佻模樣收起來,別嚇著人。」

「是是,孫書生在下錯了,這就收起來。」

明月聞聲出來,想看看白水跟了去沒,但出來沒瞧見她。蘇雲開快步過去,步子一定,像是不經意地將安德興的視線擋住般,「你怎麼出來了,不是在屋裡和村長喝茶麼?」

「我聽見你要去阿菀姑娘家,想看看白哥哥跟你去沒。」

蘇雲開面色溫溫,「有祝兄三人陪同,沒事的,你先進去吧,我一會就回來。」

明月見那三人一直瞧看自己,又見他眼神堅定,唸了一聲「小心」,這才回去。等蘇雲開回到那三人中間,安德興就笑道,「看來是名花有主了。」

蘇雲開微頓,知道他在打趣他和明月,說道,「我和明月姑娘並沒有什麼。」

「那為何出遠門還帶著呀?」

蘇雲開不好說他們兩人如今的關係,倒是孫賀又投以指責神色,「就你話多,將你的歪心思放在讀書上,那狀元之位早就是你的了。」

安德興立刻指道,「哦哦哦,這可是你說的,我要是好好唸書還考不到狀元,你就完了。」

孫賀冷哼一聲,不理會他的胡攪蠻纏。落在後面的祝安康見兩人實在吵鬧,對蘇雲開滿是歉意地笑笑,「抱歉,他們脾氣其實都挺不錯,就是嘮叨。」

蘇雲開笑道,「熱鬧些好。」他看看村道,狹小得只能兩人並肩同行,那安德興和孫賀雖然一冷一熱,但彼此鬥嘴說話卻能看得出彼此默契,想必平時是一起並肩走的。這點從他們走路就能看得出來,如果是兩個並不熟悉的人一起走這種小道,手擺動時必然會有碰撞,比如現在的他和祝安康。

那是從以前開始,就是兩人走在前頭,孫賀自己一人走在後面?

但前面兩人說了那麼久的話也不會回頭看祝安康,不怕冷落也不怕他悶麼?

難道……蘇雲開低頭看了看腳下狹窄的路,還有幾乎是貼著小路邊緣走卻絲毫不用看路,走得十分熟悉的祝安康。以前在他旁邊,還有一人的存在?

那那個人是誰?

亦或是他多想了?

蘇雲開心有疑惑,但這種事又不好多問,畢竟他於他們還是陌生人,探聽這種事情未免太不禮貌。

阿菀的家離這裡並不遠,很快就到了。那是一間不算太簡陋的瓦片房,比起村裡大多數人家的房子都還好。農院也很大,前院沒有養雞鴨的痕跡,留下的的葡萄架子如今還生機勃勃。

「阿菀她母親是富戶的長女,嫁來榕樹村的時候帶了很多嫁妝,所以阿菀家的日子一直過得很好。只是沒想到……」安德興說到這裡才沒了那輕佻模樣,滿是遺憾和嘆息。

孫賀和祝安康也沒說話,突然的沉默忽然讓蘇雲開有所想,「阿菀姑娘也是和你們一起長大的?」

安德興點頭,「對。」

蘇雲開現在可以確定他們是四人同行,和祝安康並肩走的是阿菀了。那村道雖然不大,但是完全不必一直在邊沿走,唯有隔壁同行的是個姑娘,哪怕是自小的玩伴,也要避嫌,不能像安德興和孫賀那樣肩貼肩。

院子外面收拾得很乾淨,但許是很久沒人來,所以外面堆放的一些雜物上已經落滿灰塵。而推門進去,裡面蜘蛛網如漁網罩落。祝安康抬手把網攔下,「讓蜘蛛網進了眼睛可不好受。」

安德興已經稍稍恢復了些精神氣,笑道,「你說你來這裡做什麼,又髒又亂。」

「想知道為什麼村裡人都在傳是阿菀姑娘教人唱的童謠。」

孫賀說道,「無稽之談,阿菀就算真的還沒走,她也不會害任何人。那童謠也不知道是誰先傳出來的。」

祝安康淡聲道,「那段日子接二連三發生不好的事,歌謠又一起傳出,難免村人多想。本來很多事情都是人云亦云,少自己的判斷,隨大流罷了。」

「倒也是,不過我是不信那是阿菀的冤魂作祟。」

「我也不信。」

三人都不信,蘇雲開也不信,這屋子也的確沒什麼好看的,蘇雲開又多看幾眼,就出去了。

出來後四人衣服上都沾了灰,蘇雲開輕拍灰塵,也不知是不是鼻子飄了灰,打了個噴嚏。看得三人一頓,神情略微不對地往後面看了看,說道,「走吧,真有點冷了。」

蘇雲開並不放在心上,只當做是鼻子沾了灰。回到祝家,進門時他又打了個噴嚏,冷意冒了全身。

等到了晚上,他竟莫名發起高燒來,腦袋昏沉沉地坐不起來,噩夢連連。

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村子,這一傳,更加邪乎了。

大夥都在傳,白日那非要去榕樹下的蘇公子,想必是和倒掛在榕樹上的人,四目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