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殺人童謠(五)

服用過村長采的藥後,似乎是對症下藥,蘇雲開的面色也好轉了,看得祝長榮長長鬆了一口氣。

蘇雲開不知自己剛才發生了什麼事,秦放還心有餘悸道,「姐夫,原來你不是生病了,你是中毒了。你今天吃了什麼東西嗎?」

「中毒?」蘇雲開頓覺意外,他尋思了一遍,答道,「沒有……」

祝長榮問道,「食物、水、奇怪的地方,都沒有?」

「水……」蘇雲開微頓,「只喝了長榮遞來的茶水,一起去過阿菀姑娘的家。」

祝長榮說道,「那茶水是我讓長榮是拿去給你的,我和明月姑娘當時在裡面喝了如今也沒事,難道是阿菀家……」

他素來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但現在一個外來人也如此,他有些動搖了。

蘇雲開不見明月,問道,「明月呢?」

「她去村外給你請郎中了。」

「一個人?」

「和白水一起。」

聽見和白水一塊,他才放心。心還沒放好,門外就跑進來個人,赫然就是白水。白水喘氣道,「明月、明月不見了。」

蘇雲開一驚,竟然有力氣坐起來,「你沒有跟著她?」

「有,當時……當時就要出去的時候聽見大人不舒服就耽擱了一下,等我出去,她已經跑遠了。按理說出村子就那一條路,可我一直追到村口,都沒瞧見她。再往前追,竟是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蘇雲開氣血衝心,下床就要去找人,被祝長榮攔住,「以你這個樣子,還沒找到人就先趴下了。你別動,我去喊人一起找。」

「有勞村長,只是我能下地,多一個人去找也好。」他執意下地,旁人攔不住他。

祝長榮唯有先去喊村民一起找人。

蘇雲開穿上鞋子便道,「白水,你帶我走一遍剛才你追明月的路,還有追到了哪裡,又是在哪裡徹底失去她的蹤跡,能想的起來的,都告訴我。」

見他執拗,白水深知自己勸不動,唯有聽從。秦放也不多話,出來拿了掛在門口的燈,見白水他們出來了,便走在前面帶路。

蘇雲開剛剛解毒,這會腿還有僵硬,他出了房門見旁邊有柴垛,便取了根長棍做拐,跟白水往外走,將明月剛才走過的路都走一遍。路上見有村民路過,便問了他郎中在何處,問了結果,才繼續走。

三人是直接去找郎中的,倒比村長去敲大鐘、召集村民還要說緣由走得快,這會他們已經快出村口,村人還沒出來。

出了村口約莫十丈遠,左邊就是去往大名府的路,右邊就是去小鎮的路,如果要找郎中,那是去小鎮的那條路。這裡離郎中家裡約莫有五里路,獨居山下,要跑過去,也得費時三刻。

按照明月出門的時間,順利的話,她應該已經到了郎中家。

剛才白水不知道郎中家在何處,跑了一段路發現有岔路,又走岔了,這會指路給蘇雲開,才知道原來是自己走錯了路,懊惱不已,「要是明月出了什麼事,我……」

「不會的。」蘇雲開聲調沉沉,又定聲說了一遍,「不會的。」

白水不敢再說不吉利的話,可是一想到這處處透著詭異的村落,就覺得毛骨悚然。她這種毛骨悚然,蘇雲開一樣有,甚至不比她少。

如果當時不是自己出現了狀況,那白水根本不會沒跟上明月。

自責、焦慮、慌張一湧而上,壓得蘇雲開心頭沉甸甸。

他快步跑在那條路上,天色太黑,根本看不見地上有什麼蹤跡。而且這條路行人頗多,要想辨別是不是明月走過的也無法得知。但他希望不要發現任何異樣,一個都不要有,這樣才能說明明月或許是安全的。

行了兩刻,荒郊野外不見一座民宅,周圍有怪聲出沒,是夜間的野獸出來覓食,遠在山林中,聽得蘇雲開卻心跳更快。

遠處有兩盞燈火漂浮,像鬼火晃動在路上,越來越近。白水心覺驚異,跳上前去攔住蘇雲開,腰間大刀已經拔出,警惕看向前面。秦放也瞧見了異樣,也一步上前,抓著燈籠嚥口水。

蘇雲開放眼看去,看不見來者是誰。他忽然覺得有可能是明月帶著郎中回來了,他心底也最期盼是這種結果,提步就往前跑去,嚇得白水喊了一聲「大人」。對面那燈火突然停了下來,像是試探地喊聲,「白哥哥?」

明月高舉手中燈籠,照亮了自己的面龐,也將前路照得明媚。可那跑來的人卻不是白水,而是她怎麼都沒想到的人。

那燈火映在臉上,蘇雲開已經看清了那就是明月,急跳的心幾乎是在瞬間安靜下來,「登」地一聲停落。他的速度沒有慢下來,反而是跑得更快,幾乎是衝到她面前,拂得明月肩前青絲飄起。她睜大了眼睛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你好了嗎?」

蘇雲開氣息急喘,說道,「為什麼不等白捕頭就一個人跑了?」

話有責備,明月也理虧,抓著燈籠低眉答道,「跑得急,又以為以白哥哥的腳力肯定追的上我,可等我回頭一看,白哥哥竟然沒跟上,那時候我都已經找到大夫的家了。」

足足跑了三刻半步都沒停?那時她出去天應該已經黑了,她不是也挺害怕那些妖魔鬼怪的麼?蘇雲開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被聖上稱讚能言善辯的他,被同窗誇讚妙語連珠的他,卻在明月面前失語了。

明月見他默然,抬眸看他,又道,「蘇哥哥你毒解了麼?」

蘇雲開緊揪一路的心,又氣又惱的心緒被她溫聲一問,也再不能板著臉了,「好了……快回去吧。」等他將緊張的心完全放下,才發現木拐不見了,現在走路又覺得頭昏眼花,剛才是怎麼精神抖擻的,已不記得了。

明月見他神色不佳,身形恍惚,伸手扶他,突然明白過來。他剛才這麼擔心這麼急,難道是因為以為她失蹤了,要不然怎麼會跟白水在一起。她抬頭看他側臉,俊白的臉上已是蒼白,不見半點血色。她拿了帕子出來探手給他擦臉上的汗,蘇雲開微頓,要接過來,明月也沒給,仔細給他擦拭完,又收回帕子,默然不語。

背後的郎中看得好不鬱悶,看樣子他要治的應該是這位公子,可這會兩人好像完全將他忘了,那這到底要不要跟著去,去了那他還能不能回家吃晚飯了?

「我說……」

他剛開口,同行的白水就低聲噓他,不許他插話。見他繃著臉,白水便拿了碎銀給他,他這才喜逐顏開,不再吭聲。等白水再瞧前面兩人,她才回過神來,她怎麼就開竅覺得兩人如今的氣氛不能破壞了?這可真不像她。旁邊燈籠照亮著她腳下的路,餘光可見那伸來的手,白得像個文弱書生,可剛才還是跳到了她的前頭。

秦放……她看了看旁人,意識到自己要陷入一個怪圈了。

走到半路,明月才想起來,「呀,郎中,我給你請了郎中的。」

郎中心底暗道一聲可算是想起老朽了,正要上前,又聽那俊朗公子道,「我已經沒事了。」

明月執拗道,「請都請了,讓他看看吧。」

蘇雲開還想著回榕樹村辦案,對自己的身體反倒不在意,只是旁人執著,他才停了下來,讓郎中瞧看。

那赤腳郎中雖然是自學杏林,但身在山林,對山上的藥草反而比普通的大夫更瞭解,他只是瞧了幾眼把了把脈便道,「你這是中毒了,不過這毒要不了人的命,發作也慢,毒發時像是染了風寒,久了才看得出來。不過沒解毒也沒事,等過個一兩天就會自行痊癒。」

蘇雲開頓覺奇怪,他原本以為毒會要人命,可沒想到只是症狀看著嚴重,實際並沒什麼。那也就是說,不是別人投亅毒,真的是自己不小心碰了那毒物?否則有心投毒為何不置人於死地?他問道,「那是什麼毒?」

「一種樹皮上流落的汁液,深山才有。」

「那要怎麼做成毒亅藥?」

「將樹皮剝下來熬煮半個時辰,然後取裡頭的水便可,像你這樣的,估摸是服用了三四滴毒湯。」郎中遲疑道,「你要是今日沒去過深山老林,那有可能是誤食了。但……你怎麼會吃那種東西?」

這也是蘇雲開想問想知道的,他今日並沒有去過深山老林,所服用的東西,唯有在村長家時的那碗茶水。

但村長和明月當時喝了並沒有事,難道是祝長榮在茶裡下了毒?

如果是他,那原因是什麼?

如果不是他,那又會是誰,要對他下亅毒手?

他蹙眉沉思,那攙扶的手忽然力道做大,將他胳膊緊抓,偏頭看去,卻見明月面色慘白,額上滲出細汗了。明月張了張嘴,心幾乎堵到嗓子眼,「剛才白哥哥跟到哪裡就把我跟丟了?」

「村口不遠處。」

明月顫聲,「可是我快跑到大夫家的時候,後面分明……一直有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