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山莊鬼影(十二)

山莊裡房間多,要想找到一間小的也難,下人將蘇雲開和明月關在一間屋內,寬敞明亮,要不是聽見鎖門聲,真以為是在款待他們。

蘇雲開推了推窗戶,竟也被他們用棍子橫攔了,推不開。

明月坐在桌前休息,見他走了一圈推了一路都沒哪個出口是打開的,有些哭笑不得,「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們把你關了起來,正合凶手的意。」

「我剛才看見崔修和趙康,站在人群後面。」

「他們應該很開心吧,見你被關注。」

「不。」蘇雲開坐下身,搖了搖水壺,沒有茶,這才放下,「他們並不開心,可也不難過,非要說的話,那就是……平靜。像一切都與他們無關,而他們的視線,都在沈衛身上。」

明月忙問道,「難道他們下一個目標是沈衛?」

「或許是,只是我奇怪的是,看樣子沈衛才是最難解決的人,也是梁房棟、金富貴三人中最難應付的一個人,可為什麼不在最開始無人察覺的時候對他下手,哪怕是第二次、第三次,都沒有動手,如今沈衛鶴唳風聲,又總在平西侯身邊,他們要下手應該是非常不容易的。」

明月低聲,「蘇哥哥,你太仁慈了,所以想不到凶手這麼做的目的。爺爺說過,對一個人的恨意越大,就越想看他受到折磨,慢慢死去,才能緩解凶手心中的恨。這幾天我們也能看得出,梁房棟和金富貴都是以沈衛為首,那於班主更是沈衛所養的戲班班主,親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死去,沈衛不也是比第一天的時候更擔驚受怕,有些癲狂了麼?」

她一說,蘇雲開才有些明白。

沈衛比起之前來,的確是狼狽不堪,毫無富賈的悠閒和氣度,甚至像條瘋狗,胡亂咬人了。

「所以沈衛是他們最後的目標。」

明月是這麼認為的,尤其是在聽他說崔修兩人面色平靜時,她更是有這個預感。

「咯、咯、咯。」

頭頂忽傳聲響,兩人齊齊抬頭看去,只見上面已經被揭開三片瓦,周圍的瓦片正被人小心翼翼揭走。

午後日光直照屋內,照得漂浮在空中的灰塵現形,白如細小飛絮,悠悠蕩蕩。

明月抬手擋住光束,瞧見那半張臉便欣喜道,「水水。」

正蹲在那小心揭瓦的白水以指抵唇,示意她不要出聲。蘇雲開拉了明月退到一邊,免得飄了她滿頭的灰土。

白水動作很慢,以至於半晌才終於「挖」開個能容身的口子。她瞧瞧前後院子,沒人往這走,便俯身鑽進裡面,輕落地面,「人都在院子裡守著,大概是覺得門和窗戶都鎖上了,不怕你們逃。」

蘇雲開問道,「沈衛現在在哪裡?」

「在屋裡,他不許我和秦放靠近,所以只能從窗戶看見他坐在地上,周圍擺滿了桌子,外頭也都是人,我看他已經被嚇掉半條命了。」

明月置氣道,「這種人,嚇嚇也好。」

蘇雲開說道,「我想問問你關於秀秀的事,你知道多少,都跟我說。」

白水知道這是衙門密案,但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只是她不解,「大人不想著怎麼出去,反而關心這件案子?」

「正因為要出去,所以才要問這個案子。」

白水還是不明白,不過他做事她一向也不明白,只是結果往往都是好的,能解決事情,這就足夠了,「那秀秀叫蘇秀,本是……」

*****

晌午已過,山莊裡的人仍舊人心惶惶,山對面修橋的人也停了下來,聲音剛停落,一直數著聲音的沈衛就驚慌道,「為什麼停了,怎麼不修了?」

坐在床上看書的虞奉臨不屑地瞧他一眼,微有嘲諷,「你是人,他們也是人,總要吃飯休息的。」

沈衛不滿道,「真是榆木腦袋,難道不會請多一些人,輪流修?」

「修橋是個手藝活,而且這裡地勢凶險,有錢也難請。能請到這些人已經不錯了。」

沈衛見他氣定神閒,著急道,「難道侯爺不急?萬一凶手要殺侯爺呢?」

虞奉臨冷笑道,「他敢來,我就能拿下他。更何況……本侯問心無愧,除非是敵國細作要殺我,否則還真沒有做過什麼要人命的事。可如今看來,凶手的目標,明顯不是本侯。」

他又輕輕瞧他一眼,沒有吱聲,只是笑意頗為譏諷。

這眼神看得沈衛心神不安,又心虛至極,退了一步沒敢再搭話。只盼著橋快點修好,離開這鬼地方。

他正誠心祈求著,突然門外有人急敲大門,「老爺不好了,隔壁房間走水了!」

沈衛嚇得又跳起來,跑去要開門,觸及木門又急急收回,哀求似的看向虞奉臨,「侯爺……」

虞奉臨慢條斯理地放下書,不以為然地走到門前,門前猛然閃出一條影子,他立即退後。幾乎是在他退開的同時,一把利劍刺穿木門,從沈衛的側臉穿過,差點就直接插在他的腦袋上。

沈衛驚叫一聲,雙腿癱軟在地。

虞奉臨一腳踹開木門,門碎成三五段,直接朝前面甩去。

一個臉戴面具的人持劍急退,恰好避開這往身上摔來的碎木。不等他落地,就見虞奉臨撲上前,赤手空拳往他臉上砸來。他驚了驚,輕巧地側身閃開,避開一擊。

可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見虞奉臨又到了面前,這次避不開了,一拳打在他的肩頭上,差點沒將他的骨頭敲碎。

見勢不妙,他挑出一朵劍花,以虛招刺向虞奉臨。

虞奉臨才不願跟對方拚命,見他劍勢逼人,立刻後退,不前去化招捉人。

刺客見他稍有遲疑,將劍往他擲去,隨後往上躍去,從屋頂逃竄。

從屋裡爬出來的沈衛見狀,大聲道,「追上去,捉住他!我有重賞。」

有錢能使鬼推磨,又是在那人受傷,自己這邊又人多的情況下,他一聲吼出,就有十餘人朝那邊追去。

刺客雖然受了傷,但他的動作很快,從一個屋頂跨過一個屋頂,追得眾人苦不堪言。但抓到了凶手就意味著他們也安全了,也不用再擔驚受怕。況且沈衛要是死了,那他們的工錢也沒人給。

所以無論如何,抓到凶手對他們來說是好事。

山莊著實太大,那人又是飛簷走壁,等追過一個寬敞院子,那人已不見了蹤影。又往前追了一會,瞧見個人正在廊道下走動,喝聲往前追去,嚇得那人手裡拿的一枝花都掉落在地。

秦放俯身拾起,皺眉看他們,「喊那麼大聲做什麼,把我嚇出毛病來了非得抓你們進大牢關起來。」

為首一人認出是秦放,可想到他和蘇雲開是一夥的,狐疑道,「小侯爺跑到這來是為了什麼事?」

秦放瞧著他說道,「散步,你們把能和我說話的人都關起來了,我閒得發慌,難道不能到處走走?哦,不放心?那就喊你們老爺來,把我也關進房裡,我這人很隨和的,絕不會出來後給你們背後捅一刀。」

這話說得威脅的意味滿滿,眾人這才緩和了面色,客氣道,「我們怎麼敢這麼做……那小侯爺有沒有看見有人從這邊跑過去?」

「沒有啊,怎麼了?」

「那人要刺殺平西侯。」

秦放吃了一驚,手裡的花又掉在地上,花瓣都掉了幾瓣,「刺殺平西侯?為什麼?」

眾人見他不似做戲,的確是非常吃驚,心中疑慮更少三分,「小的也不知道,既然小侯爺沒看見,那我們就去別的地方找了。」

秦放仍有些失神,擺手道,「去吧。」

那人領眾人要走,末了又道,「小侯爺肩頭上怎麼也有落花,小的為您撣乾淨。」說著就伸手拍拍他的肩,見他面色無恙,這才死心離去。

秦放還不知道他在試探什麼,只是剛才的話著實讓他吃驚。等那些人走了,他便氣沖沖跑到廊道後的芭蕉樹後,幾乎是跳到那正倚著芭蕉樹的人,質問道,「我的好水水,你怎麼膽敢去刺殺平西侯啊!他一個人可以手撕一頭牛的!」

白水扯了扯嘴角,把面具取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秦放頓了頓,忽然想起方才那人的試探,便去摸她的肩膀,「你受傷了是不是?」

手剛觸及,白水本就蒼白的臉色「唰」地更加慘白,秦放急忙收手扶住她,「你真的不要命了!你是傻子嗎?」

「我沒事,你不要罵人。」白水又道,「我明明是去刺殺沈衛。」

秦放眨眨眼,「為什麼要殺他?」

「因為……這是蘇大人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