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去大鐘寺轉運的卡曼橘(1)

  卡曼橘騎了半個多小時自行車,經過北理工(BI——)時,漸漸意識到,自己離大鐘寺慢慢近了。

  可是,卡曼橘迷路了,她從一座可以讓自行車通行的、下坡無階梯的天橋,飛快衝下去時,衝進了一座大院裡。

  卡曼橘有點慚愧,帝都雖然佔地寬廣,但向來所有的路,不是東西走向,就是南北走向,一橫一豎,方方正正。

  很少會有人迷路,後海有條叫煙袋斜街的胡同,就因為它是斜的,這才出了名。

  而在卡曼橘東竄西竄,要突圍這座大院時,她騎著自行車,經過了幾個雕塑。

  當時她什麼也沒意識到,直到她又折回來,再次經過那幾個雕塑時,她才驚訝得嘴變成了O字形。

  這個是什麼?

  卡曼橘下了自行車,圍著研究了好久,最後還撫摸了雕塑延伸出來的、長達四五米的管道。

  卡曼橘想起了小時候玩的一款小霸王遊戲,然後卡曼橘堅定地對自己說:

  「這是坦克啊!」

  卡曼橘看著眼前退役的老坦克,拆掉了履帶,只剩下軍綠色的上半身,被安放在高約一米左右的基座上。

  但是就是這樣,也很帥氣啊。

  卡曼橘有點想爬上坦克,然後鑽進去,當一回坦克兵。

  但卡曼橘最後還是沒有這麼做,因為卡曼橘爬不上去……

  後來卡曼橘又撫摸了好久坦克威武的發炮管道,最後從背包裡,拿出相機,各個角度自拍了好幾張。

  接著卡曼橘就無可救藥地想起了申橋,要是他也在,她一定會踩著他,爬上坦克,然後他倆會有一張坐在坦克上的拉風合影……

  沒用的卡曼橘深邃地笑了,她騎著自行車,順利離開了這個地方。

  出門一看牌子,原來是某個大學的分校區。

  卡曼橘在馬路上騎了十分鐘左右,經過了四通橋,接著又騎了十分鐘左右,到了大鐘寺。

  大鐘寺的入口很簡潔,但不是在入口收費,進去之後有一個相當大的廣場。

  廣場一面是紅牆,兩面是賣古董的店舖,但都不知道為什麼關著門。

  各式古董就展示在店門前,簡易的玻璃櫃裡,標著價簽,掛著「有意向,請撥打電話XX」的提示牌。

  卡曼橘閒著也是閒著,一個個看過去,發現來來回回就那幾個樣式,像是批發生產出來的,也不知道哪個真哪個假。

  其中卡曼橘看到一個玉器,左右兩面雕不同的形狀,長得像雙面人。

  卡曼橘深深地懷疑,自己握住那個雙面人,是不是該穿回古代了?

  不管是在古代自戀地叱吒風雲,還是腳踏實地地種田,都可以接受。

  但可惜的是,卡曼橘數著自己曾經去過的無數個帝都歷史景點,發現她到現在,也沒能成功穿回九龍奪嫡的辮子年代。

  記得那個時候,申橋十分憂愁:

  「你腦袋進水了?要穿成了冷宮不受寵的妃子怎麼辦?」

  卡曼橘冷笑:

  「這你就不懂了,早有前輩寫下如何從冷宮妃子升為皇后的穿越寶典,只要我能穿回去,我一定能如法炮製……」

  卡曼橘終於清醒了,她穿過這個廣場,就近觀察收票口外一個青銅大鐘。

  卡曼橘想敲動這個大鐘,發出聲音,但怕被工作人員盯上,所以卡曼橘沒幹傻事,老老實實買票入場。

  卡曼橘發現門票居然要十元!

  原來卡曼橘查資料太草率,光想著大鐘寺裡收藏著赫赫有名的永樂大鐘,忘記查門票價錢。

  卡曼橘猶豫了一下,最後邪惡地從包裡拿出了一個學生證,遞了過去。

  學生證有優惠,工作人員象徵性地瀏覽了一下學生證的照片和畢業日期,沒有破綻,只收了卡曼橘四元。

  卡曼橘做賊心虛地把學生證收回來,放進包裡,檢票進大鐘寺後,這才放了心。

  卡曼橘的學生證是假的,帝都的景點只給大學本科生、以及初高中小學生打折。

  所以有很多本科畢業後、仍想享受半價旅行的年輕人,都會去辦-假-證。

  假-證雖假,以假亂真,你想就讀於本市任何一個高校都可以。

  話說回來,似乎北大清華(BI——)的學生證,最受歡迎。

  接洽辦-假-證業務的,往往是一些懷裡抱著嬰兒、處於哺乳期的婦女。

  聽說這樣一來,城管就拿她們沒辦法。

  婦女們常常三三兩兩地,蹲在一座大學的校門口,在樹陰下,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陰森森地招攬:

  「同學,辦-證嗎?」

  卡曼橘有一回經過這樣一個校門時,鬼使神差地就花了幾塊錢,辦了一個不知名大學的假-證,但卡曼橘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一年到尾,這些婦女都抱著吃奶的嬰兒。

  卡曼橘進了大鐘寺之後,發現她犯了一個錯誤。

  大鐘寺,並不能算是一座寺,卡曼橘沒有看到任何一尊可以祈求轉運的佛像。

  或者說,那些供奉佛像的殿閣,都已經被鎖上。

  卡曼橘扒在一些古老的雕花紅漆木門口,左右窺探,硬是沒看出什麼玄機來。

  確切地說,大鐘寺更像一個歷史名鐘博物館,不是求菩薩轉運的地方……

  卡曼橘難過了,她的四元錢,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

  一番懊悔的卡曼橘,終於決定,既來之,則安之。

  她從鐘鼓樓、天王殿、大雄寶殿、後殿、藏經樓一座座瞧過去。

  最後,她看到了一座矗立在巨大青石台基上的、下層方屋、上層圓頂的大鐘樓。

  卡曼橘看著這座背景是無數帝都高大寫字樓的、渺小的「大鐘樓」,忽然有點希望自己是超人!

  這樣她一發功,就能把大鐘樓背後、那些煞風景的建築,夷為平地……

  等帶有一點恐怖主義傾向的卡曼橘,走進這個大鐘樓時,心情已由惋惜,轉為了感動。

  從高處懸下的、巨大的永樂大鐘,佔滿了整座鐘樓,樓內有一股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很深邃的風,靜靜吹著卡曼橘,讓她霎那以為,這樣的風或許是從明朝吹過來的,不然怎麼能這麼陰森……

  卡曼橘仰視這座刻滿經文、如今已經暗淡的青銅色大鐘,看見那些支撐它的巨大木柱,紅漆花紋也已經看不太清了……

  她盯著永樂大鐘,十分希望它此刻能突然晃動起來,通過周圍的散音台,傳出千古鳴響的餘音!

  最後,震醒卡曼橘,讓她發現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夢境。

  卡曼橘閉上眼、雙手合十、簡單地祈求:讓我轉運吧,永樂大帝。

  卡曼橘在永樂大鐘前祈完福,這才有心思閒逛。

  對待博物館裡的每一個鐘,卡曼橘都會看上幾眼,鐘身往往刻著各式佛經、禱造理由、禱造年代以及來自哪個寺廟。

  後來,卡曼橘遊覽到了一個掛著一座宋代熙寧年間古鐘的鐘林亭院。

  這裡紅柱綠簷、紅花綠樹,讓卡曼橘不禁恍惚覺得,那些鐘身銘文上的、捐款造鐘的善人,那些敲打銅鐘、聆聽余響裊裊的僧侶,還有那些在正月廟會裡、前來湊熱鬧的百姓,都曾在這裡談笑、冥想、停留。

  而有一霎那,這所有的一切,好像全部都在卡曼橘的眼前,化作塵埃,不見了……

  卡曼橘愣神,最後坐在了一條僻靜的石板道上。

  她不禁難過地想,這種拿石膏小彩鐘當紀念品的地方,真能幫她轉運麼?

  送鐘……送終……

  卡曼橘休息夠了,站起身來,扶牆出了大鐘寺,最後習慣性回頭一看。

  寺門上寫著「赦造覺生寺」幾個大字。

  這個又「覺生」、又「送終」的奇葩寺廟……

  等卡曼橘終於走出大鐘寺,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無力的原因,其實是忘了吃飯。

  這會都已經下午四點了,卡曼橘有時候,還真是麻木得可以。

  卡曼橘就近找了一家小吃店,吃了一份便宜的炒粉,加了一點醋和辣椒。

  吃完飯,卡曼橘突然想喝點什麼飲料,於是走到報刊亭的冰櫃。

  卡曼橘發現飲料都挺貴,加冰的礦泉水賣一塊五,別的普遍三塊。

  卡曼橘頭頂著烈日,最後還是忍住沒買。

  卡曼橘想,等她以後轉運了再買。

  卡曼橘渴得要命,騎著自行車,嘴唇發乾。

  帝都為什麼永遠這麼乾燥?

  記得若干年前,卡曼橘剛來帝都的時候,第二天一起床,就發現枕頭上是她嘩嘩流出的鼻血……

  於是,卡曼橘學會了天天補充水份,無論去哪都要帶著水杯。

  卡曼橘有一個樂扣樂扣(BI——)的水杯,這個水杯的好處,合上蓋、倒著放、也不會漏水,不像許多便宜的水杯。

  當然啦,這個水杯是卡曼橘以前有錢的時候買的,現在的卡曼橘,無論如何也不會花錢,去買這種貴水杯。

  但今天,卡曼橘出門太倉促,居然忘了帶她特製的透心涼酸梅湯……

  於是,卡曼橘像沙漠中騎駱駝的旅人一樣,在浮著熱氣的馬路上,憑著一雙被汗水模糊的眼睛,踩著自行車,往房間趕。

  卡曼橘愈趕,頭愈暈,最後卡曼橘用了一個辦法,哼歌。

  卡曼橘這回又原創了新歌:

  「沙漠的姑涼啊,沙漠的姑涼啊(升調),我是富有的旅客,請用甘甜的泉水、還有葡萄汁招待我,我會用我的真心來交換……」

  卡曼橘唱著這首類似於望梅止渴的歌,終於回到了房間。

  卡曼橘打開門,叭地一腳踢回門,扣上門閂,立馬捧起水壺,仰頭咕嚕嚕地喝掉了水壺裡剩的酸梅湯。

  終於活過來了!

  卡曼橘打開小電風扇的開關,趴在床上恢復活力。

  可是卡曼橘覺得越來越熱,她豁地坐起身來,這才發現,她的寶貝電風扇壞了。

  扇葉像沒上油的老爺車,很輕微、很輕微地緩緩滑動,被卡住了一樣。

  卡曼橘對付這種情況,很有經驗,她拿出一根筷子,挑進扇葉裡,一下一下地撥動扇葉。

  不知道這樣加速了多久,扇葉終於飛快地轉了起來。

  卡曼橘將筷子抽了出來,盤腿享受夏日的涼風。

  卡曼橘想,今天還是不錯的,她曠工了一天,也去大鐘寺轉運了。

  她希望,她能事業愛情兩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