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嵐在評委提起抄襲事件時,就一直在想誰給她們的底氣,直到想到The Blue落馬以後的受益方,一切都在眼前清晰起來。
而且,除了方以柔,也沒人會如此跟她過不去。
呂字圩雙眉聳動。他聽過方以柔和又嵐不睦的傳聞,一直以為以訛傳訛,如今身處矛盾當中,才明白,當真有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母女倆。
那麼,莊秦被害一案,有沒有可能是方以柔栽贓嫁禍給又嵐的呢?
左晴見呂字圩走思,敲他肩膀,「你警醒一點,方以柔肯定在現場,一會兒鬧大了,你得保護我跟又嵐。」
呂字圩看一眼又嵐,老僧入定的姿態讓他不由的想,她會需要保護?
又嵐看著評委席,又說:「我還是希望四位評委單純就剛剛31號選手的表演作出點評,我們可以白玩兒一場,但你們是不是也是來玩兒的,我們得知道。」
評委也是專業人士,對於質疑她們水準的言論顯出一種本能的扞拒,「我們是受邀前來參與評比的,我們當然是有資格證的!」
又嵐:「那剛才那位選手,各位評委,打多少分呢?」
評委開始進行一番深入探討,看勁頭兒,應該是已經從方以柔利益回到個人利益上了,為了證明自己的專業程度,應該會拿出看家的本事。
左晴不明白又嵐這一舉動寓意何為,卻沒多嘴。
十分鐘後,評委之一發言,「31號選手人氣很高,我能明顯感受到身後觀眾的熱情。
他選用的BGM重新Remix之後,在千篇一律的Hip-Hop中,很具優勢,毫不誇張的講,在忽略掉他舞蹈的情況下,光靠其BGM,已經可以拿到頭籌。
而他的編舞,專業度不講了,他足夠專業,只說創意,他可以拿到80分。
編舞要求有一個衝擊感,在這樣一首小眾Rap裡,要體現出衝擊感,是沒那麼容易得,因為它曲風有一定限制,即使在重混情況下,也沒有放寬這種限制。
31號選手幾種舞步的融會貫通突破了這種限制,他在幾個□□收尾時用POPPING(機械舞),增加視覺感,讓觀者眼前一亮,完全忽略其BGM的缺陷。
他不是單一的Locker、Popper,而是Dancer,我相信,即使錯過黑蓮,他也一定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Choreographer。」
話說完,觀眾席裡先前叫囂黑幕的,都不再發聲。
又嵐沒有方以柔那麼閒,也沒她那麼有錢,所以她根本就不能在與她的戰爭中取勝,更何況這種戰爭無止無盡,她或許僥倖贏得一場,但馬上又有下一場等著她。她要的,只是評委以及觀眾對霍柏居的肯定。
左晴看又嵐保存錄音,明白了她的意圖。
在一般人看來,黑蓮這樣權威性的國際大賽,不敢公然暴露黑幕,但往往是他們這種想法,才讓暗中操控的人有了可乘之機,利用他們的心理,搞出這樣一場明目張膽的黑幕。
任何一個有良心、有廉恥心的人,在看到這種不公平時,都會表達自己的憤怒與不滿,一旦鬧到網上,所謂理性分析的那一部分人,也就是修戎先前所講的,披皮正義的鍵盤俠,會指出整件事的不合邏輯之處,原本憤怒的人順著思路一想,就會覺得,朗朗乾坤,沒人敢公然造假。
如此,最初被惡意陷害的一方就成了引導這場陰謀的罪魁禍首。而此刻,網上撕逼大戰已然爆發,又嵐勢單力薄,即使有支持者,也不敵方以柔錢養的水軍。
The Blue必定會落得當年UIN那個結果。這是又嵐不願看到的。
方以柔在對付又嵐的事情上,顯得尤為積極,也有的是花招,又嵐不能硬碰硬,那無異於以卵擊石,她只能採取迂迴戰術。
評委點評完,看向又嵐的神色頗為得意,「你覺得我們的水平,還行?」
又嵐起身,微笑,「挺好,感謝你們的肯定,在我學生祝願上我再加一磅,祝願黑蓮國際舞蹈大賽,越辦越好,越辦越紅火。」
話說完,她準備要走了,台前的媒體一窩蜂的湧過去。
呂字圩發揮他的作用,以一人之力阻擋人海和機器山。
從賽場出來,又嵐深吸一口氣,用力呼出去,托方以柔的福,她終於不用聞隔壁座位放的屁了。
霍柏居他們看見又嵐出來,趕緊跑過去,「嵐姐……」
又嵐揉揉霍柏居的胳膊,「不錯!出乎我的意料!下週日本的SO SUMMER編舞大賽,The Blue收到邀請了,我看也不用投票選定了,就你上。」隨後問其他人,「你們覺得呢?還是說有什麼更好的建議?」
幾人異口同聲,「BoBo上我們還是服氣的!」
可伶雖然舞蹈出身,但她志向在娛樂圈,不想以後做一個舞蹈工作者,所以她對這個決定自然也是認同,畢竟霍柏居與她實力相當,她清楚自己有無能力拿到獎項,自然也就清楚霍柏居能不能拿到獎項。
左晴追出來,身後是呂字圩,呂字圩身後是媒體。
又嵐看著不遠處黑壓壓一片,揉揉太陽穴,「你們開了幾個車?」
霍柏居算了一下,「七個?八個吧?肖咪咪還有一輛車。」
又嵐點頭,看著越來越近的人群,「那什麼,今天放假,想去哪兒去哪兒吧。」
可伶問:「那你呢嵐姐?」
又嵐:「我得對付媒體,還得對付伸腳絆我們的人。」
幾人沒再多問,相繼朝外走,沒成想沒走兩步,就被眼疾手快的媒體前後夾擊,包抄起來。
幾人被迫又退回到又嵐身側,可伶看著眼前虎視眈眈的眾媒體,心裡開始犯怵,「嵐姐,怎麼著?」
左晴一臉抱歉,「怪我,呂字圩啥事兒也幹不了。」
又嵐笑,「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那麼多雙手,呂字圩拖延時間也不短了,是我們耽擱了,」說完往前走一步,對媒體說:「給你們有十分鐘時間問問題。」
有記者不滿,「十分鐘太短了。」
有記者懂得搶佔先機,「請問,你在沒有方以柔到場的情況下甩鍋給她,不會加重你們二人的矛盾嗎?方以柔目前是UIN一把手,作為競爭對手,使用一些正當的競爭手段也是無可厚非的,你為什麼如此肯定,她是在針對你呢?」
又嵐覺得可笑,「扭曲事實,抹黑對手在你看來,是正當的競爭手段嗎?」
記者:「你說黑幕是方以柔策劃的,不也沒有證據?取消The Blue評選資格,極有可能是黑蓮國際大賽消息疏漏,沒有將上次抄襲事件瞭解清楚,這只能算是失誤,你何以如此肯定,是方以柔從中作梗?」
又嵐:「黑蓮國際舞蹈大賽消息疏漏,你信嗎?辦了五十多屆的國際性大賽,出現這麼低級的錯誤,你真的覺得只是失誤嗎?」
記者:「凡事無絕對,或者恰好就失誤了呢?」
又嵐:「我不知道方以柔給了你多少錢,如果你的問題全都這麼主觀的話,那就沒有採訪的必要了,你完全可以編一篇稿子。」
又有記者問:「你跟修戎在一起,那你知不知道,修戎跟方以柔關係密切?」
又嵐有一瞬失神,隨即恢復,「我聽不懂你的問題。」
記者:「有傳聞說,修戎是方以柔養的小白臉,你怎麼看?」
又嵐:「還有傳聞說,你是我養得小狼狗,你對這種傳聞,怎麼看?」
記者大概是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女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
媒體的問題永遠問不完,一個人詞窮了,還有另一個頂上,車輪戰術嘛,總有一個能擊潰被採訪人的心理防線。
又嵐被一波一波的問題轟炸,已顯出無力感,說好的十分鐘已經又超十分鐘。不止是她,身邊人無一例外的被抓著問問題,從專業問題到八卦問題,層出不窮。
到一個臨界點,方以柔擺著大排場包圍整個中心廣場,自己跟個女皇一樣緩緩朝人群邁步,走的那叫一個搖曳生姿。
眾媒體給她讓開一條通道,她輕盈穿過,來到又嵐面前。
又嵐還沒有如此近距離看過方以柔。她很漂亮,妝容也精緻,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要不是眼角那幾條細紋,恐怕連三十歲都很難看出。
左晴下意識往前邁一步,方以柔以前是怎麼傷害又嵐的,她比在場人都清楚。
又嵐握住她胳膊,回以寬心的淺笑,隨後面向方以柔,「喲,還以為你不準備出場了,畢竟舞台不大,人也不多,與你萬人景仰的身份並不相符。」
方以柔面帶微笑,「聽說你要把黑蓮賽方對你抄襲門的誤解,扣在我頭上。」
又嵐不想跟她拐彎抹角,「不是你幹的嗎?」
方以柔:「我是做了什麼,讓你這麼多年,對我有這麼大的誤解。」
又嵐無力的笑兩聲,「這話應該我問你。」
方以柔面向在場眾人,「大家看看,這是一個女兒在對待自己母親時,該有的態度嗎?為什麼我們母女多年水火不容,我相信大家都有一個答案了。」
左晴搶先又嵐一步,「你別陰陽怪氣的!又嵐因為你受了多少委屈,多少苦?你不認她就算了,她也不缺你一個媽,可你為什麼要趕盡殺絕?你還是人嗎?」
方以柔顯出略有委屈的神色,「哎喲喲,瞧瞧,要不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兩個,還真挺合適做朋友的,都這麼尖酸刻薄。」
左晴氣得牙癢癢,真想一巴掌拍在她臉上。
又嵐輕輕闔眼,「我不想跟你追究黑幕問題了,也不想跟你繼續我們之間矛盾原因的問題,對於你曾經、以後要對我做的事,我也不問,你開心就好。」
方以柔嘖嘖兩聲,「你自己就不覺得你這番話虛假嗎?我聽著都虛假。」
又嵐:「我曾經幻想過,我生活在健康的家庭環境裡,爸媽都愛我,我在他們的保護下,快樂成長,然後在他們的支持下,找到幸福。這種幻想破滅在三年前,你把我趕出UIN,扶持邊卉上位。」
方以柔面無表情,沒有絲毫觸動。
又嵐:「當我終於等到傷口結痂,東山再起時,你的傷害又開始了,我鬥不過你,因為我永遠不會把時間用在跟你作對上,但我又不能置之不理,因為我已經親證你對我能有多狠心。我按著傷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甚至連喘息的時間都不留給我,生怕我口子撕的不大,不疼。」
方以柔還是沒反應,但媒體已經有所動容,他們只見過在舞台上揮灑淋漓的又嵐,沒有見過一腔悲愴、字字扎心的又嵐。
方以柔見又嵐話停了,哼一聲,「感情牌誰不會打,你非說我傷害你,換言之,就算我傷害你,又怎麼樣?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一道深沉而又清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能令你囹圄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