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終於,大白天下

  修戎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朝鏡頭中心邁步。

  呂字圩走上前,神色凝重,「你說什麼?」

  修戎沒應聲,走到眾人視線中心,站定,「我以為我可以拖久一點。」

  又嵐聽不懂,什麼叫拖久一點,什麼要拖久一點?

  方以柔倒是從容不迫,「認了吧,你什麼都改變不了。」

  修戎無聲無息嘆口氣,面向方以柔,「您把又嵐引到小湯山,然後誘導莊秦傷害她,你知道莊秦心臟不好,根本禁不起。」

  話畢,在場闃靜一片。

  半晌過後,呂字圩往前邁進兩步,「你說什麼?」

  方以柔仰天大笑,「你是說,是我蓄意殺害莊秦?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媒體人反應過來,炸了窩,駕著機器、拿著話筒往前擠。

  ……

  「方以柔什麼要殺害莊秦?他們之間有什麼過節?!你為什麼會知道莊秦是方以柔殺害的?你與方以柔、又嵐到底是什麼關係?」

  ……

  「如果殺害莊秦的是方以柔,那就解釋了為什麼又嵐是第一嫌疑人,是方以柔一直在陷害又嵐對嗎?又嵐對此有什麼看法?」

  ……

  單刀直入的問題此起彼伏,修戎被圍在人群中心,他把又嵐圈在中心。

  又嵐神色停滯在聽到修戎所言那一秒,她不知道此刻該用什麼表情。

  左晴十分擔心又嵐,但被媒體架著,根本無法接近她。

  呂字圩也一個腦袋兩個大,修戎最不喜嘈雜環境,那他又為什麼選在這樣一個時刻、地點透露真相?而又嵐也一定不接受這種方式的揭露。

  他到底在想什麼?

  人圈兒越圍越大,更多觀眾加入到這場曠世大戲,他們以一個客觀身份無所顧忌的玩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遊戲,對事件中心人物的驚慌失措滿是不屑。

  媒體記者在今天表現出超乎尋常的鬥志,似是在一瞬間,已然具備舉鼎之力,把幾個主角緊緊箍在他們勢力範圍內,使其動彈不能。

  幸在,方以柔的保鏢也不是吃乾飯的,關鍵時刻還能頂點用。

  在幾個身強力壯的保鏢庇護下,被媒體嚴絲合縫堵住的人終於被解救出來。

  方以柔秘書提醒她,先撤,方以柔充耳不聞,瞥一眼被一排保鏢阻攔在外圍的媒體,再瞥一眼身側的修戎、又嵐,說:「我也想聽聽,你為什麼說我是凶手。」

  又嵐經歷剛才那一遭推搡,神志已經回來不少,聞言,看向修戎,她比方以柔更想知道,為什麼說她是凶手。

  修戎並不打算賣關子,他從頭開始,娓娓道來,「莊秦遇害當天,會客廳內,在空氣中檢測到微量氟烷,反覆實驗得知,在案發當天,莊秦死亡時間3:30分,空氣中氟烷只有2毫升,而一個一百斤人昏迷的量,也得是2.45毫升,更何況莊秦重於一百斤。

  莊秦私宅顯示,又嵐當天中午12:20到,與莊秦12:45出門,1:15回來,如果莊秦在1:15分吸入氟烷,還要在3:30分醒來,根據氟烷麻醉性判斷,在1:15分,他至少要吸入大概8.269毫升。再根據氟烷揮發性判斷,陰天,無光無熱,兩個小時十五分鐘不可能揮發到僅剩2毫升。

  所以,被使用氟烷的,是又嵐。

  所以,當天下午,3:30分,又嵐處於昏迷狀態,根本不可能殺害莊秦。

  而又嵐也沒有任何殺人動機,當天她會出現在莊秦私宅,是有人蓄意引領,關於這件事,有電話語音,以及修戎中心工作人員可以證明。」

  話說完,他面向媒體,掃一眼亮燈的機器,「記錄好。」

  呂字圩眉心抖三抖,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再為又嵐澄清一番。

  修戎繼續:「死者莊秦,有先天性心臟病,對女人尤其敏感,稍有不慎就會病發,所以私宅謝絕女客,修葺至今,登過門的女性,寥寥無幾。

  因為他是死於受驚過度,所以當天出現在私宅的人都有嫌疑,但可以驚嚇到他的,又能達到激起心臟病發的人,一定是女人,既往受驚經歷可以證明這一點。

  案發當天,到過莊秦私宅的,都是男人,都有監控記錄,經警方反覆查證,他們沒有作案時間,也沒有作案動機,更有互相作證證明他們沒有嫌疑。

  私宅管家管莊秦私宅30幾年,經瞭解得知,在此期間兢兢業業、未有閃失,身體也十分健康,視力和記憶力,尤其值得一提。但他卻忘記為什麼明明打算換本書看,卻沒有換。這只能證明,他在有換書想法之後,失去了意識。

  因為時長較短,氟烷揮發性又強,所以沒辦法確定他是否與又嵐一樣,被用氟烷,但可以肯定,他短暫的記憶缺失,是受外力影響。

  再說案發現場的發現,一瓶樂威壯,一種性藥。經法醫屍檢得知,莊秦在死前確有服用,目前已知藥來源於莊秦一位合作夥伴贈與,所以藥是莊秦自己的。

  但是,在莊秦私宅周邊,又找到一瓶與樂威壯同樣作用的牡蠣精,瓶身除卻撿到它的垃圾工人指紋,沒有任何他人痕跡。顯然,不是隨意丟棄。」

  呂字圩是在場人裡對案件比較清晰的,但腦海中並沒有把它們串聯在一起,主要邏輯性不行,聽修戎這樣一一列舉已知信息,清晰明瞭,又要自慚形穢了。

  方以柔似乎知道修戎接下來說什麼,卻沒有表現出恐懼、不安等等一切貼合殺人凶手暴露於人前的狀態,從容的可怕。

  又嵐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她以為她前半生,最矛盾的時候,是離開UIN的時候,沒想到,此時輕而易舉戰勝了彼時。

  本來只是看戲的觀眾,此刻,心也被修戎一番話掀到了嗓子眼,無一不緊張起來。

  修戎看方以柔一眼,對視那一刻,他突然矛盾了,突然覺得自己錯了。

  呂字圩靠近方以柔,以防止真相大白時,她一時失控,作出什麼害人舉動。

  修戎揣著猶豫,接著說:「前兩天,我到十方美妝,會面方以柔女士,當天她化的妝偏暗,這是她先前從沒有過的情況,因為要突出十方美妝產品優質,所以她只會讓人看到她面容精緻,毫無瑕疵。暗色,顯然不正常。

  除此之外,她明明穿了一雙合腳的鞋,卻不斷摩挲地面,顯然,她不習慣。

  會面中途,她接過電話,有說視頻會用前一天錄過的視頻頂上,顯然,先前參與視頻會會議人員證明真實性有待進一步確定,那麼,她的不在場證明,無效。」

  聽到這兒,一切已知信息都能聯繫上了,凡智商在線的,都能推測出凶手了。

  方以柔哈哈大笑,「所以呢?」

  修戎:「案發當天,The Blue兩個員工受某真人秀邀約,其真人秀主要贊助商就是十方美妝,是你向節目方面舉薦他們二人,致使他們那天比以往更加活躍,又嵐沒辦法午睡,所以到修戎中心。」

  方以柔反駁這一點,「前邊我當你推理合理,但後邊有點莫須有了,我如何確定,又嵐會想要午睡,又如何確定,她會到修戎中心?」

  修戎:「天下皆知,你處處針對於她,處處不盼她好,我當然有理由相信,你甚至比她自己都瞭解她的日常生活。」

  方以柔不再言語。

  又嵐揪起一顆心,然後聽著它皴裂的聲音。

  修戎又說:「又嵐到修戎中心,我學生告與她陳宸樂在小湯山病發,廖祖是又嵐工作夥伴,又是她朋友,她不會坐視不管,所以她一定會代替我學生,前往小湯山。到小湯山,她打給廖祖,關機。

  你認識廖祖,你知道他所有情況,所以利用他對你來說輕而易舉。廖祖曾表示,案發當天,他與陳宸樂一起時,接到太多騷擾電話,致使手機沒電,自動關機。警方查證過,號碼無跡可尋。

  你清楚,是你所作。

  又嵐找不到廖祖,就一定會找曾經幫助過廖祖的莊秦,莊秦帶她到現代園區,廖祖曾居住過的地方,沒找到人,二人重返莊秦私宅,進門之後,又嵐接到『綁匪』電話,她於第一時間告與警方,之後便不省人事了。

  你悄然出現,用氟烷迷暈她,然後對莊秦進行引導,他礙於心臟病,從未碰過女人,心裡一定幻想過與女人纏綿的畫面,當時又嵐就在她身側,他面對這樣一個膚白貌美的女人,再加上你一番推波助瀾的話,心頭很容易騰起邪惡念頭。

  不知你用什麼方法,讓他接受你的建議,對又嵐進行侵犯,你甚至提供牡蠣精,但你沒想到,莊秦有樂威壯,他剛服下藥,就被你嚇死了。」

  方以柔神色一如既往的自然,「你也太高看我了,他能被我嚇死?」

  修戎:「莊秦謝絕女客,所以他的心臟病病發幾率才不高,由此,能驚嚇到他的,只有女性,而與他保持聯繫的幾個女人,肯定是嚇不住他的,但要是其中有人顛覆他的瞭解,那嚇到他,也不是沒可能的。」

  方以柔唇角挑起一抹淡笑,等他接下來的話。

  修戎:「隨後你把莊秦扛到茶藝廳,換上男裝,又嵐醒來時,你背對她,走向茶藝廳,她跟你打了聲招呼,走了。接下來你悄聲離開。」

  方以柔笑,「你把我想的太無敵了,我能抗動男人?又嵐看不出我是女人?」

  修戎:「你的暗色皮膚和明明鞋合腳、卻總是摩挲地面,可以解釋沒有看出你是女人這一點。你一直在練習男人走姿,練習穿男鞋,所以重新穿回合腳的鞋,你不習慣。至於力氣,在我小時候,就知道,你力氣有多大,更何況我還是你的主治醫。你身體各項指標,我比你還要清楚。」

  主治醫……又嵐只聽清楚這一句。修戎瞞了她,修戎一直在瞞她。

  「哦,我記得,你跟我住在一個大院,你跟又嵐青梅竹馬。」方以柔笑容未減,「那我再問你,莊秦私宅有管家把門,也有監控,我是怎麼躲過二者的?」

  修戎:「至於管家,我剛講過,他昏迷過,所以沒看到你進出,而監控,你都有本事讓警方查不到電話號碼、查不到購買牡蠣精的買家,黑進監控程序,又算的了什麼?」

  方以柔:「那我的殺人動機呢?我與莊秦是老相識,我為什麼要殺害他?」

  修戎:「他曾邀請你與其開發京西南那塊地皮,當時你一心向美妝行業,拒絕了他,結果不出三年,房市水漲船高風大樹搖,你後悔了,心存妒恨。」

  方以柔:「我是那種容易妒忌的人嗎?」

  事到如今,修戎不得不繼續說下去,但他還是要顧及又嵐感受,他走到她身側,攥緊她冰涼雙手,在她額頭落下一吻,看向方以柔,「你明知道,你患有精神分裂症。原本的病理性妒忌心理,早延伸至一種嫉妒妄想,演變成被害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