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我把你弄丟了,你會不會怪我

  又嵐失蹤了。

  呂字圩承諾修戎,只要他需要,他隨時將整個京城翻過來,以便他找人。

  左晴內疚不已,她沒有多做解釋,只向修戎陳述了當日她們所做、所言。

  又一聞急的滿房間踱步,每隔三兩分鐘就能聽到他一聲長嘆。

  外公穩坐在椅子上,閉目,合拳,手臂青筋暴起。他得忍,可他很著急。

  修戎得知又嵐失蹤,喉嚨乾澀,意識殆盡,只覺心口被電擊,五臟都皴裂開來,聽不到喘息,四肢也脫離開大腦的控制。

  好像在活著,但又感覺不到自己有一星半點生命跡象。

  呂字圩看著那雙本來清亮的眼睛,布上厚厚一層霧氣,看著陽光鑽進紗簾,星羅棋布在他身上,卻無法喚起他一絲一毫的生氣,心裡堵得慌。

  「修戎,你別這樣……你說怎麼辦,只要你說,我都給你辦。」他說。

  左晴垂首三分,「我知道是我錯,我百死不辭,可也要找又嵐啊。」

  呂字圩輕輕抱她,有一下沒一下順著她脊樑。

  修戎充耳不聞,那身怠倦讓人忍不住聯想他是剛經歷了一場惡戰的鬥雞,或許因為體力不支,又或許因為對方恰逢其會,終是敗下陣來。

  呂字圩看不得他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拔,走過去,蹲下來,「你得找又嵐!」

  修戎仍不理會,眼裡全是未聞未見的叵測。

  呂字圩轉身看向外公,「外公,您說說他,多拖一會兒,又嵐就多一分危險。」

  外公緩緩抬眸,望修戎一眼,沒說話。

  呂字圩又去求助又一聞,還沒開口,修戎就站起來了,走向左晴。

  左晴自救功能自主啟動,本能的後退。

  呂字圩馬上上前,擋在左晴前邊,「修戎,現在不是追究對錯的時候,找又嵐才是關鍵,等找到又嵐,你再責怪左晴也不遲啊。」

  修戎沒理他,問左晴:「都有誰知道你們在半島湖?」

  左晴一臉心虛,「我微信裡人都知道。」

  呂字圩為她解釋,「她們逛園子時候拍照了,左晴傳到朋友圈兒了,以前也經常這樣,出去玩兒,拍個照,發個朋友圈。」

  修戎接著問左晴,「最近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

  左晴想了下,搖頭,「沒有,我的生活特別枯燥。」說完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我朋友圈的朋友也都是又嵐的朋友,我們認識好多年了,一些不熟、或者只有一面之緣的那種,都在另一個微信裡,那個微信我從來不發生活狀態。」

  修戎:「都是嗎?」

  左晴點頭,「都……」話說一半,想起一人,「最近新加一個。」

  修戎眯眼,「誰?」

  左晴:「一個精神病院的護士,叫白穎。」

  修戎眉心一緊,下顎皺起一個鬼狀,「把她微信調出來,仔細查!」

  呂字圩愣了下神,隨即恢復,「好!」

  修戎給二區精神病院打電話,一如判斷,白穎又出逃了。

  那又嵐,應該就是被她帶走了。

  又嵐受職業影響,反應自然快,白穎想要綁走她,以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完成。

  所以,她有幫手。

  以白穎無親無故的背景來看,幫手只會是旁人,而她一直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不可能有機會認識到旁人,所以,幫手是院裡的人。

  自政府把白穎強行關押在二區,強制她接受治療以來,她就總想逃跑,也不止一次出逃成功。故而,院裡沒一個正常人待見她,所以不會是哪個醫護。

  呂字圩收到局裡調查結果,給修戎看,「是二區一個精神病人,註冊號碼是她妻子的,聯繫過了本人了,她說微信一直是這個病人在用。」

  修戎:「登陸時間和地址。」

  呂字圩把局裡調查過的結果發到修戎手機,「查了,還有他點讚過的狀態。」

  修戎看著屏幕上精神病人點讚過的圖片,翻轉手機確認了一遍,「這是……」

  呂字圩:「老區。」

  *

  市中心向東,第九條大道,是老建築群,老到似乎已經被人遺忘。

  雖定期粉刷外牆,做做牢固措施,但整個區域看上去還是岌岌可危,很是影響市容。因為地理位置緊挨商圈,地皮太貴,所以沒哪個地產商接盤,也就擱置再擱置,如今倒成了市裡一道平白無奇中帶點兒滄桑感的風景線。

  其中有個破舊的、已經不再營業的老劇院,據說當年被哪個地產商買了下來,買下來之後被圍擋圈住,卻從未有重建或翻新的進一步消息,也不知在等待什麼。

  又嵐被帶進這個地方,被扔在一個小廳,綁架人沒綁她的手腳,估計是覺得,即使給她自由,她也跑不掉。他們的估計沒錯,又嵐根本跑不掉,四週一片黢黑,伸手不見五指,腳下全是大小不均的土坑,摸著四壁踱步,卻摸不到哪怕一扇門。

  她摸索著回到廳中央,坐在座椅上,雙手像兩截藤蔓,緊緊箍在座椅把手。好奇怪,她明明沒有幽閉空間恐懼症,可為什麼覺得自己有點不清醒了?

  是沒有氧氣嗎?

  又嵐被自己這個猜測嚇了一跳。她用力晃晃腦袋,儘量讓自己心靜。

  在半島湖,左晴給她拍了一張照片,傳到了朋友圈,緊接著,白穎就出現了,由此推測,她是通過左晴朋友圈知道她們所在地的。那麼,當初她要求加左晴微信,的確是有目的的,至於什麼目的,又嵐應該是知道了。

  白穎可以在短時間內找到她所在,綁走她,並關在這樣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地方,是精神狀態正常的人可能性比較大,但又無法解釋,正常人裡,誰跟她有此積怨,用的著綁架她。

  邊卉?她平常的強硬都是色厲內荏,她幹不出這種事。

  除了邊卉,又嵐找不到任何一個有可能的正常人。

  如果不是精神狀態正常的人,那應該就是認識修戎,可能是恨他的,也可能是愛他的,當然,也可能是又愛又恨的。如果是這樣,那她馬上就凶多吉少了。

  因愛生恨的女人最可怕,更何況還是一個患有精神病的因愛生恨的女人。

  就在她分析局勢之時,劇院的屏幕亮了,隨即響起一個女聲,「又嵐。」

  又嵐聽的出來,是白穎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問,格外的冷靜。

  白穎咂咂嘴,絲毫不加掩飾,「我想幹修戎老師啊。」

  果然。又嵐:「那你去綁他啊?綁我幹什麼?」

  白穎:「因為你礙事兒啊。」

  又嵐突然想笑,「你的思維模式挺有意思,誰告訴你,我不在了,你就能幹他了?你也太高看你自己、小看修戎了。」

  白穎不惱,「你不用試圖激怒我,我不會過去的,不會讓你知道出來的方法的。我只需要在這裡看著你,看著你慢慢缺氧,看著你窒息而死。」

  又嵐心裡一愣,真的是封閉空間。

  她問:「那我能知道,我還有多長時間可活嗎?」

  白穎似乎並沒有打算瞞著她,「兩個小時。」

  又嵐心裡又是一愣,她一點也不覺得白穎是在開玩笑,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如果我能幫你約到修戎,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白穎饒有興致的問:「你怎麼約他?」

  又嵐:「你先放了我。」

  白穎哂笑,「你當我傻?」

  又嵐:「事實證明,你想要綁我,輕而易舉,即使我出去了,你若想要讓我再次回到這個地方,一定也不是什麼難事。你不信任你自己有這個本事嗎?」

  白穎停頓半晌,「你太狡猾,我必須考慮到所有可能性,規避所有風險。」

  又嵐不放棄,「可除了我,還有誰能把修戎給你引出來?」

  白穎笑:「只要你在我手裡,他就一定會來。」

  看來她是打算用她要挾修戎了,又嵐大腦飛速運轉,「如果他看到我死了,你以為你能得逞?我提醒你一句,別太小看修戎,他沒那麼好糊弄。」

  白穎沒再回話。她當然知道,修戎不可小視,不然也不會在她越院那麼多次的情況下,次次將他找到,逮回去。可她能信又嵐嗎?這女人看上去並不安分。

  又嵐知道白穎聽進去了她的話,在權衡利弊,乘勝追擊的說:「有一句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你得相信,相愛的兩個人是有心靈感應的,如果我死了,你以為你能瞞過他?」

  白穎終於被說服,「那你有什麼辦法?」

  又嵐暗自竊喜,「我說了,你得先放了我。」

  白穎態度堅決,「我可以先饒你不死,但要我放了你,免談。」

  又嵐呼口氣,沒再繼續爭取,目前情況來看,可以暫時保住命,她已經知足。

  沒過一會兒,廳內響起轟隆聲,四面牆開始以又嵐難以估算的速度移動起來。

  聲音停止,兩個壯碩的男人推開屏幕,朝又嵐走去,把她拖到了白穎面前。

  白穎坐在一把塑料椅子上,身後有兩個目光呆滯,注意力卻一直在她身上的男人,加上挾持又嵐的兩個,一共有四個狗腿子。

  又嵐心裡盤算著,眼也沒歇,一直不斷的梭巡四周。

  白穎微笑看著她,「本來,我以為我和修戎老師可以舉案齊眉的,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你知道你這種破壞別人感情的人,放在古代,是個什麼結局嗎?」

  又嵐真不想跟精神病爭論,但又管不住嘴,「我破壞別人感情?別人是誰?你和修戎?他有承認過你們之間有感情嗎?他都沒跟我提過你是個什麼東西。」

  白穎:「他為了事業沒有曝光我,我可以理解,我不怪他。」

  她的神情太真摯了,又嵐都要信以為真了,「如果你不是一個精神病人,你應該去做一個演員,」說完覺得不對,「嗷說錯,每一個精神病人都是天生的演員,這是你擅長的,也是你熱衷的。」

  這番話刺激性並不大,跟又嵐前一句根本沒有可比性,但白穎還是扇了她一巴掌,瞬間,又嵐的臉高起來,紅腫裡帶著紫青,觸目驚心。

  挾持她的兩個男人,似乎是覺得有趣,也一人扇她一巴掌。

  又嵐被扇懵了,睜眼只見有無數蚊蟲在飛來掠去。

  白穎薅起她長髮,「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怪他嗎?因為他是小智的父親,而小智,是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