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閔安小劇場

閔安早起,洗漱完畢後,將蜂蜜、雞蛋清、花粉調和的藥汁塗抹在臉上,刮成薄薄的一層皮狀,然後頂著一張黃白夾雜的臉站到了校場上。

侍衛大哥張放跑過來問:「小相公參與了一份子麼?贏了還是輸了?」

閔安保持著靜立的姿勢說:「我賭世子爺睡書房,贏了五兩。」

張放嘖嘖嘴:「昨夜那歌姬,生得體態嬌柔,直把哥的心也給勾走了,還不能讓世子爺破回戒?」

閔安一動不動:「可能大哥沒摸清楚門路。」

「什麼門路?你倒是說啊!」張放推著閔安的肩,見閔安始終不說也不動,惱了,「就興你知道個中隱情,也不讓哥哥生份財路。」

閔安用手扇扇臉龐,吐舌說:「大哥跟著世子爺那麼久,都不見他娶妻納妾,難道就不動腦子想想原因麼。」

張放想了想,突然回頭打量四處,見無人,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上次有人說了這麼一句閒話,被公子丟到門外親自結果了,你的嘴巴嚴實點,別說哥哥沒提醒你。」說完他就顧不上所謂的小相公生財的門道,忙不迭地跑了。

閔安在烈日下站馬樁,另一個侍衛騎馬跑過來。「小相公昨晚參賭了麼?輸了還是贏了?」

閔安看到蝴蝶飛了過來,動都不敢動,只微微張了張嘴:「輸了。」

侍衛問:「那誰贏了?」

閔安報上第一個侍衛大哥的名字張放,還傳授機密說,張放有生財的門道,就是嘴硬,死不承認他知道個中內情。

第二個侍衛若有所失:「張放那小子滑頭,小相公有法子撬開他的嘴麼?」

閔安又微微張了張嘴:「有。」

「趕緊說說。」

「你去跟張放大哥說,若不交出昨晚賭贏的五兩銀子,就向公子告狀去。因為張放大哥在背後四處散播,說公子是斷袖癖,喜好男風。」

不大一會兒,第一個侍衛張放火速跑到閔安面前與他對質。閔安依然平舉雙手一動不動站在馬樁上:「張放大哥莫生氣,就是訛詐你五兩銀子而已,誰叫你口風不嚴實呢?」

閔安是在報著以前的一箭之仇,張放說的無聊話多了,根本不記得犯了哪一樁事。

張放反過來跳腳:「是你說公子壞話吧,卻反咬我一口!是我叫你口風要嚴實吧,你卻來倒打一耙!你這人當真不知好歹,算我瞎了眼,竟然還想與你結拜成兄弟,罷罷罷,五兩銀子認清一個人!」

閔安掀了掀嘴皮子:「張放大哥莫生氣,我幫你今晚再贏十兩銀子。」

張放猛然回轉過身子:「當真?」

「你需借我五兩銀子作本錢。」

「還不還?」

「當然還。」

「成交。」張放摸出五兩銀子塞進閔安腰包裡。

閔安像個稻草人一樣站著:「你去告訴歌姬,公子喜歡豹子。叫歌姬穿上豹皮裙堵在書房門口,就可以引起公子的興致。」

張放抓了抓頭:「真的麼?我總覺得此法有些不妥。」

「張放大哥不是說過,我是公子專屬的兔兒爺麼?既是兔兒爺,自然會摸到公子一兩點奇特的癖好。」

張放狂笑:「你這兔兒爺是假的!只受罰,不侍寢,我們館裡的人早就知道了!你休要拿這個騙我!」

閔安僵硬著一張臉問:「你去不去?」

「去什麼?」

「告訴歌姬。」

「我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才敢去!反正到了晚上,沒人能摸進公子的門。」

「那你賭哪邊?」

「不告訴你。」

閔安揮手趕走一隻嗡嗡飛的蜜蜂:「我知道,你賭書房。」

張放咄了一聲,轉身走了。

厲群走過來檢查成果,問閔安:「站得住麼?」

閔安不動:「站得住,就是曬人。」

一隻蜜蜂飛過來,被閔安趕走。一隻秋蝶飛過來,落在閔安鬢角,撲扇著翅膀,閔安不動。玉米呼地一聲爬到他肩上,將蝴蝶趕走。蝴蝶飛回,玉米再趕,忙個不停。

李培南路過校場時,看到玉米忙著護住閔安頭臉的樣子,心裡想,莫非這只小猴子獨佔心太強了,竟然看不得一隻蝴蝶落在他頭上?看來要想個辦法教導一下。

傍晚,閔安洗淨了臉上自制的防曬藥汁,坐在院子裡休息。張放等人如約而至,手裡拿著賭錢的鐵盒子。他們看到閔安並未接觸歌姬,且歌姬仍做平常裝扮的模樣,一口氣將銀子壓在「書房」這個點上。

其餘人紛紛下注,並詢問閔安是否參與一份子。閔安拿出賭贏的五兩與張放借他的五兩,一共十兩銀子壓在了「客房」那個格子裡。

侍衛大哥們嘩然:「你一人賭偏門?我們至少知道公子睡不成書房,也會回寢居里去。」

閔安點頭:「我還敢賭公子與歌姬留在客房一宿,只要你們加銀子。」

侍衛大哥們一陣哄笑,決然不信一向不近女色的公子忽然轉了性,紛紛在「書房」及「寢居」裡加了銀子。

閔安問:「今夜誰值守?」

張放答:「我。」

「可要看仔細了。」

張放帶著另一名侍衛走向主樓二層。過了不久,他看見李培南穿著雪白底衣外罩青紗袍走進了歌姬留宿的客房,還聽見傳來歌姬嬌滴滴的聲音:「奴家等公子許久了。」

張狂看直了眼,打起精神一宿,果然在天亮時才看到李培南走出了客房,後面照例傳出歌姬嬌滴滴的聲音:「奴家恭送公子。」

張放等交了值,跑到校場詢問緣由,閔安塗著蜂蜜蛋清護臉膏,依然不說原因,只拿出十兩銀子遞過去:「這是我幫大哥贏的銀子,我不曾食言,保證大哥拿到了十兩。」

書房裡,李培南對著趴睡在椅子上的玉米仔細端詳,心裡猜想,他是不是被一隻猴子給騙了。玉米昨晚摸到李培南的寢居去,摘走了李培南的玉珮,一陣風跑到歌姬客房裡。李培南跟了過去,歌姬趁機用猴子話勸止住了玉米,並成功引得李培南的注意力。李培南學了一宿的猴子話,還來不及對玉米說上兩句,一宿蹦跳個不停的玉米已經累趴在椅子上,喚都喚不醒。

它的主人也不找來,留著它霸佔了李培南的座椅。李培南只能將會議地點遷到偏廳裡。日暮時,他試著對玉米說了說指令,卻發現玉米根本不聽他的。他拿出玉米粒來哄,玉米才回頭瞧了瞧。

李培南發現,若用食物做引誘,玉米會配合著做上一些動作,也會喜歡圍著他身邊,若是想指派它做事,它就會逃得遠遠的。

「這是什麼道理?」李培南將歌姬提到偏廳詢問。

歌姬說了實話:「玉米並非是普通山猴,有特定的訓練方法,從而使它養成只聽一種指令的習慣。早先訓練它的人肯定是個女人,因此它對週遭環境形成固有的反應,只會聽從女人的指令。」

李培南站著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賞給歌姬一筆銀子就打發她出了行館。他徑直走到校場裡,果然看到閔安站在馬樁上一動不動,臉色僵硬得很,只骨碌碌轉動著兩個眼珠子。

李培南將所有人支走,回頭問閔安:「你串通歌姬合夥騙錢?」

閔安險些一頭栽下來:「公子不要亂說話,被侍衛大哥們聽見,可要讓我討一頓打。」

「說實話,我自然會幫你。」

閔安老實答道:「我寫了一封小信叫玉米帶過去,要她配合我騙過公子,留公子在客房一宿。」

「你怎知她會猴子話?」

「她本來就是翠花那戲班裡的歌姬,訓過猴子,後來才被主簿大人買去。」

閔安見厲群已不在周圍,放下了手臂,扇了扇自己的臉,趕走一隻蜜蜂。李培南默不作聲看著他,突然又問:「你臉上塗了蜂蜜?」

閔安訕笑不出來,連點頭也困難,就嗯了聲。

李培南問:「你覺得該怎樣,才不會讓我說出你串通的事情?」

「不知。」

「站著別動。」

閔安不明就裡,果然站著不動了,李培南走近他,更加真切地聞到一股淡淡的蜂蜜味道,忍不住抬袖抹淨了他的一塊臉,並在上面親了親。

閔安如遭雷擊,李培南已揚長而去。此後李培南不提,閔安就當沒有這一回事,繼續將他當做喜怒不定的世子爺看待。李培南見閔安如此害怕他靠近,內心又是淡淡一哂,恢復了如常的冷待。

閔安為了早日擺脫兔兒爺的名聲而努力訓練,吃下一次次的苦也不喊累,身子骨練得結實了一些,本領也見長了一截。唯獨不變的就是他對李培南恭順不減的態度,還有不再去拉住李培南的衣衫求饒,更不提那些當面討價還價的肆意之事。

閔安有時會想起玄序的笑容,就紮了一個天青色的孔明燈,點燃後看它緩緩飄入夜空,念叨著,願早日與你相見。他一連放了兩次,又過於虔誠地對著夜空祈誓,終於引得蓮葉過來問:「小相公在做什麼吶?」

閔安緩緩道:「想念一位朋友。」

「誰呢?」

「一個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