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飄搖中,荒村更顯破敗,所幸屋舍尚能抵禦風寒。李培南牽著閔安走進一間完好的屋子,找到一些必備用品,催促閔安換上乾淨衣物。他在地上壘起一道石塘,在裡面生了火,閔安靠近火光,才覺得身上暖和了一些。她抱著兩臂蹲在火旁,哆嗦著說:「不知為何,我頭暈得厲害,你出去避避,候久一點再進來,那會兒我應是換好衣服了。」
李培南摸摸閔安的頭,滿手燙,連忙又出去燒水備藥。閔安走來時,聽說他受傷墜河,已經在路上討到傷藥等物隨身帶來。他趁著閔安換衣的間隙,去了另外一間屋子,褪下中衣,仔細瞧了瞧自己的傷臂。臂上一道創口入肉三寸,濡出暗黑的血,隱隱帶有苦腥味,他挑了些止血的膏藥抹在上面,勉強止住了痛。
顯而易見,他中毒了,只是毒勢目前不嚴重。既是不嚴重,那他就全然不把它放在眼裡,自然也會至始至終瞞著閔安,省得她擔心。
今晚李培南提劍追擊逃兵時,遇到了一場精心佈置的埋伏。大概一個時辰前,亂軍潰散逃去,李培南跟在副頭領打扮的人身後一路緊追,按照往日心性,他是要殺得那些賊兵膽顫不敢再來犯城,有意要為閔安解決後顧之憂。
逃兵搶了渡船荒亂撐過河,他沿河追擊,背後突然放來冷箭。他轉身掃落飛箭,隨後更多的暗襲來到。石岸下、秋草堆裡,密密麻麻有飛矢冒出,他難以躲避,依勢跳入河中。
此時入河顯然是人之常情。假使再有暗襲發出,凶器會被水流沖緩了力道,不一定能成功擊中李培南。偷襲者顯然也想通了這一點,他在水底鋪了漁網,還在漁網之後安排了鉤鐮槍。槍尖上被抹了毒,留待最後致命一擊。
只是李培南的武力之高,有些超乎人想像。
李培南被迫下水,兩腳踩到網繩,心生警覺,立刻吸氣拔身而起。他似游魚一樣躥出水去,搶到泅在河中的渡船,單臂一支,借力躍上了船板。偷襲者安排的絕殺,恰好就躲在船底下,那人算得準李培南的退路,有意將船留在水中。
李培南一踩船面,多年的爭戰閱歷告訴他,船身猛一下沉,此處必有危險。他再次拔起身,兩隻藍汪汪的鉤鐮槍尖削到。隨後,他施出全力打退一次次進攻,斬殺十數人,那些持槍者簡直是死士,根本不計自身安危,拚命也要傷得李培南半分。即使他們被斬落入水,同伴們也會將屍身拖走,不留一點線索給李培南。
暗殺持續半刻,大蓬血花散落,順水漂走,除了翻轉過來的渡船、雜亂的水草,整個河面似乎未發生過一絲爭鬥,竟是全然消除了痕跡。
而李培南確確實實被刮傷了左臂。他逡視河面,知道遇上了對手。那人苦費心機,動用了一番力量,儘管遭到他重創,最終還是得手了。
李培南躍過河去,追上一名逃兵,還未使出他的「凌遲八刀」,那名逃兵就嚇得膽顫心驚,有問必答。李培南問過話,得知亂軍也不知河裡有埋伏,偷襲者是另一撥人後,他想了想,還是將逃兵放了。
抬頭望去,前面似乎是一處眼熟的村落。
李培南摸黑走去了荒村裡,手中長劍光芒引得閔安一路追來,他聽她哭得慌,只好棄了療傷的心思,瞞住傷情來到她面前。
追途中的埋伏,自然也被他一併遮掩下。
李培南既然打定了主意,就絕然不會再更改。他裹好傷臂,取了熱水回到閔安留待的屋前,說道:「我進來了。」裡面沒有傳來回應,實則他也沒有等回答,就推門走了進去。
閔安勉強換好小衣底褲,早已歪倒在地。趁著神智渙散前,她扯過炕上的破布簾子遮住了自己。
李培南連忙扶起她,給她餵下驅寒散熱的湯藥,將她挪到了土炕上。閔安的額頭滾燙,嘴裡卻一直嚷著冷。他找來兩床舊被縟,全數裹在她身上,她仍然喊冷。
李培南只得抱起閔安,將她放在了火塘前取暖。「還冷麼?」
閔安唇形抖動:「冷。」
他低聲道:「我已找過所有房屋,只能取來這些。你忍著點,我背你回城裡去。」
她掙扎道:「外面雨未停,我受不得冷……」
「那你想怎樣?」
「你過來些。」
李培南的背已抵在炕邊,懷裡抱著閔安,已經緊密無間,確是無法再靠近一分。他嘴裡笑道:「再過來,就要鑽進我心尖裡,出不來了。」用右臂樓得更緊實了一些。閔安在他頸窩裡蹭了兩下,將頭擱在舒適的地方,伸出手來,挽住了他的脖子。
一股女兒家的清香透出小衣領口滲來,引得李培南的氣息凝滯片刻。他低頭在閔安耳邊說:「你這不是折磨我麼。」她還睡得好好的,也不喊冷了,手臂偶爾動兩下,雪色膚色入眼即來,暗香縈繞其上。
李培南不敢動,讓閔安先囫圇睡了一刻,他的心鼓一聲比一聲急,最終將她喚醒。「太吵了。」她不滿意他的「動靜」,嘟囔道,「你也睡吧。」
「待你睡著。」李培南嘴唇半乾,傷臂隱隱作痛。
「我睡醒還能見到你麼?」
「頭痛了?淨說傻話。」
「你會不會又去照顧小姐?或者溜走去見公主?」
「不會,快睡吧。」
「那小姐睡之前,你是怎樣做的?」
李培南忍不住冷了臉:「以前還未發覺,你竟是這多話。」
閔安從繭被裡伸出身子,朝李培南的肩膀上靠去,髮絲在他臉上蹭來蹭去。「講個故事給我聽。」
李培南索性將手滑入了閔安小衣裡:「不如做點正經事。」
他的手有些冷,她的肌膚在他的觸摸下,泛起了紅暈。她扭動著身子,臉上還頂著一額汗,低問道:「外面在下雨,我們孤男寡女行事有違禮教,會不會遭雷劈?」
他的手摸到甜膩處不肯移走:「我記得吳先生信道。」
她微微低喘:「和老爹什麼關係……」
他笑道:「我已答應吳先生,行事當不遺餘力。吳先生信道,自然只對真神祝禱,與天公無關。」
閔安頭腦昏沉得厲害,她喃喃道:「好像有些歪道理。」
「況且風月之事,只需男人把持。」李培南已把她平放在炕上,身子壓了下去。
閔安被他堵住了嘴,說不出一句話。她已失去了抵抗力道,也說不出話。她像是一團水,癱軟在他手裡,隨著他的心意翻來覆去。他的身子帶著一股暖意,與他攻城略地的剽厲風骨一致,馳騁到底,將顫慄送進她的血脈裡去。
閔安在一片火熱裡沉沉睡去。李培南擦淨她的身子,小心替她穿好了衣服,她仍然沒醒。他抱著她,支撐過後半夜,了無睡意。
雨後放晴,明光透過窗櫺,閔安突然驚醒過來。她看到了李培南的裸身,也未顯得有多驚慌,從他懷裡爬了出去。
隨後的應對完全出乎李培南意料。
閔安既無羞澀之情,也無尷尬之意,她擦了擦臉,回頭對上李培南噙著一些意味的眸子,怔了一下問道:「夜裡……我們是不是……做了一些大逆不道的事。」
「是的。」
閔安稍稍躊躇後,說道:「那回司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