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山垂眸,黑黢黢的眼瞳深處,多了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視線從她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上慢慢往上移,臉上的表情卻無過多變化,彷彿聽不懂她在調侃什麼。
喜歡的人就在懷裡抱著,溫香軟玉滿懷,他又不是柳下惠……
漫不經心地看了一會,移開眼望向別處。
她低著頭,一頭長髮鬆鬆綁在腦後,幾縷漏掉的髮絲垂下,貼著她的頰畔輕輕晃動。
那雙招人的桃花眼彎成一雙淺月,眼尾微微上翹,黑髮紅唇,眉目流轉,滿滿都是風情。
他沒抽回自己的手,任由她塗了一遍又一遍,纖細的五指裹著涼意貼著皮膚滲進心底,彷彿落進了火星。
「你的手開裂了,回頭自己去買點凡士林塗一下。」許青珊笑吟吟收回手,意味深長地衝他眨眼。「大冷天洗冷水澡,非常容易感冒。」
許青山抬了下眼皮,呼吸隱隱有些急促,沒吭聲。
她就沒走心,純粹是撩他玩,他知道。
要的小籠包送過來,許青珊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起身去打了兩碗豆漿過來,給他一碗,「晚上能回去吧?」
「唔」許青山點了下頭,伸手拿起一旁的小碟子,裝上蘸料,抽了雙筷子夾起個小籠包放進碟子裡滾了滾,送進嘴裡。
許青珊又笑,也拿了筷子,慢悠悠地開始吃,不時喝一口豆漿。
她忽然發現,他比所有追她的男人,都有意思。
當然,身材也最好。
沉默吃完,回到車上許青珊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她接通聽了會,懶洋洋歪在椅子裡,說:「這種男人你留著過清明啊?先到我那邊待著,我大概晚上到,在出差呢,乖了,沒什麼好哭的。」
說完,把手機拿開一些,低頭從包裡找到木糖醇,倒了一顆丟進嘴裡。
過一會,她嗯了聲,掛斷電話,下意識搖頭。
電話是同學宋寶寧打來的,又跟她老公吵架了,跟之前無數次一樣挨了打。
不過這次有點不太一樣,她第一次從她嘴裡聽到離婚這兩個字。
許青山拿了支菸塞進嘴裡,打火點著,發動車子開出去,漫不經心地說:「怎麼戒菸了?」
「準備生個孩子。」許青珊扭臉看他,一下一下嚼著嘴裡的木糖醇,眉眼彎起,「之前,我在你面前抽過煙嗎?」
許青山被嘴裡的煙嗆了下,吐出一口白霧,低低地咳了幾聲,沉默下去。
「不是跟關淮生。」許青珊眨了下眼,迅速收起臉上的笑意,「說正事吧,你手裡的資料給我一份,待會看完剩下的幾幅壁畫,馬上回去。」
許青山側眸瞄她一樣,吐出個「好」字,繼續專注開車,眉頭微皺。
不是跟關淮生,她要和誰生?
許青珊低下頭,趁著還有4G信號,拿著手機上網查開善寺修繕項目招投標的公開文件。
他們到得有點早,工人們還沒吃完早餐,倒是寺裡的僧人已經起來,拿著笤帚清掃已經修繕好的幾座側殿。
兩人回到昨晚出事的側殿前,搬開的竹篙歸攏齊整地堆在一旁,另外一家設計院的設計師和監理站在空地上,正討論著外牆和屋頂的修繕方案。
許青山過去打了個招呼,抬手指了指殿內,轉身往裡進。
「壁畫部分是不是被你們設計院外包出去了?」許青珊雙手抄在外套口袋裡,雙腿發麻地跟在他身後,一塊踏入側殿。
「你怎麼知道?」許青山略詫異。
「被修壞的那一組壁畫,完全沒有技巧可言,也沒有任何文物保護常識,眼沒瞎都能看得出來。」許青珊拿出手機,等著他把殿內的燈開了,不疾不徐地過去拍照。
他所在的設計院名氣很大,是B市最早擁有文物保護修復資質的設計院,不過名聲不太好。兩年前就曾出過將工程外包出去的事,還險些被撤掉資質。
「壁畫修復保護是個非常漫長的過程,一個項目通常會持續好幾年。」許青山過去跟她並肩,「費用一般由甲方承擔,但是設計院不會只接一個項目,也不會請太多這個專業的人。」
「別的可以求短平快,文物修繕是細緻活。」許青珊嘴裡發出聲輕嗤,認真拍照。
開善寺的壁畫不算多,並且很雜,有明朝留下的,也有清朝時期的兩幅,風格比較多元,用色和技法也各有千秋。
拍完照片出去,主持忽然過來,把許青山拉去一旁說話。
許青珊識趣往一旁走去,拿著手機拍外邊的景色。
深山古剎,要是不開發,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被外人所知。
開發後,會有無數的人前來朝拜賞景破壞周邊環境,但也會有更多的資金,保護那些珍貴的壁畫、佛像、還有別具一格的老建築。
有利有弊。
拍了一圈,抬起頭的工夫一下子撞進許青山的目光裡,嘴角翹了翹,別過臉繼續拍攝。
11點多,他跟主持談完,又去找原來的同事聊了一陣,完了才招呼她去拿車。
上了車,許青珊把拍下的照片整理好,收到老闆助理發來的短信,仔細看了一遍拿著手機列策劃案提綱。
老闆娘信佛,開善寺修繕項目剛開始啟動她就在關注,還以個人和公司的名義捐了不少的善款用於修繕。
這次的新路線,是專門針對B市佛教徒的定製路線,費用比出國還貴幾倍。
她有點不太懂這些的人思維……
列好提綱,睏倦地打個哈欠,伸手拿了瓶水擰開喝了一口,扭頭看著許青山,神色淡淡,「記得找地方吃飯,我有點餓。」
許青山偏頭,飛快看她一眼,復又專注開車,「你一點都不難過?」
「難過什麼?你說關淮啊?」許青珊「噗嗤」笑出聲,「我為什麼要難過,彼此都是對方的雲備胎,說白了就是雞肋,想吃,又覺得還會有更好的。」
「這麼說,你的雲備胎還不少?」許青山眉峰壓低,後牙槽無意識地磨了磨。
許青珊樂不可支地笑了一陣,大方承認,「確實不少。」
估計還挺多,也不知道她打算生誰的孩子……許青山抿了下嘴角,眼底生出一絲連自己都沒發覺的火氣。
許青珊慢慢止住笑,拿起手機發現電量不多,撇撇嘴,伸手拿走他的手機,遞到他眼皮底下,「我玩會遊戲。」
「我的手機裡沒遊戲。」許青山斂眉,空出手拿走手機解鎖。
許青珊眉梢輕佻,接過來,隨手點開相冊。
裡邊存了幾千張照片,粗粗翻了一遍,發現大多數都是支教小學的學生,小部分是未修繕前的開善寺,一些壁畫照片,以及墓穴照,剩下的是風景。
居然沒有前女友的照片,也沒有現女友,男朋友也沒有。許青珊眨了眨眼,嘴角上翹,拿著他的手機拍了幾張自拍,興味索然地還回去,「你的生活會不會太枯燥一點。」
「還好。」許青山拿走手機,隨手丟到儲物箱上。
許青珊忍不住又笑,越來越覺得他有意思。
回到B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她在路上睡了一覺,開門下去,又接到宋寶寧的電話,接通聽了兩秒,臉上浮起火氣,「你等著,我馬上回去,別怕。」
掛了電話,急急掏出車鑰匙,解鎖開了車門,想起自己沒有他的聯繫方式,又退回去,「許老師,你電話號碼多少?」
許青山報出一串數字,漠然的神色。
「回頭給你打。」許青珊存好號碼,風風火火地上了車,發動車子開出去。
許青山站在車旁,抿了下嘴角,掏出手機解鎖給關淮打過去,接通便說:「許青珊住哪,我明天回去,有些資料得給她。」
「你不是週六就走了麼?」關淮略詫異,「法院那邊我幫你問過了,要一個月後才開庭,應該是維持原判。」
「設計院臨時有事找我,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地址發過來。」許青山邊說邊掉頭上車。
掛斷電話倒車出去,關淮發了短信過來,看過地址,他下去關上大門,回到車上油門一踩,從巷子另一頭開出去。
許青珊好像遇到了麻煩,接電話的時候,語氣很急。
抄近路趕到她租住的小區,遠遠看到她的車停下,許青山也停了車,透過車窗看她跟站在樓下的一男兩女說話。
男的神情激動,其中一個女的一直在哭,另外一個年紀偏大,抱著手臂站在一旁熱鬧。
過一會,許青珊手臂一伸,將哭泣女人拉到自己身後,揚手就給了那男人一巴掌。
許青山嚇一跳,剛要下車,從邊上開過去的邁巴赫停下,車上下來個男人速度極快地衝過去,攔住準備還手的男人,還有工夫回頭,摸了摸許青珊的腦袋。
雲備胎果然不少。許青山磨著後牙槽,拿了根菸叼嘴裡點著。
煙霧升起,視線裡的許青珊面目模糊,被人拉著還衝上去,又給了挨打的男人一腳,腳上的高跟鞋也飛了出去。
這脾氣……許青山笑了下,慢悠悠地抽著煙看戲。幾分鐘後,挨打的男人罵罵咧咧離開,許青珊從邁巴赫男手裡把高跟鞋接過去穿上,掉頭跟年紀大的那個女人一塊上樓。
又拿了根菸塞進嘴裡,等了大概半個小時,許青珊拎著行李箱下來,拉著哭哭啼啼的女人上了自己的車。邁巴赫男也上了車,手臂伸出車窗,豎起大拇指往後指。
兩輛車子一前一後開出去,許青山捻滅手裡的煙,發動車子跟上,一直到他們停下。
邁巴赫男又摸了下許青珊的頭,拿著往路邊走,示意她們先上樓。
許青山抬手看了下表,摸了支菸塞進嘴裡點著,熄火拔了鑰匙下車,不疾不徐地朝邁巴赫男走過去。
【小劇場】
許青山:你微博上那句:我家老許每天都不可描述,什麼意思?
許青珊:那是在誇你。
許青山:好好說話。
許青珊:腎好,活好。
許青山默,下一瞬,直接把她扛回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