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再笑就不要睡了。」

  許青珊毫無防備地撞進他含笑的目光裡,眨了眨眼,有片刻怔神。

  跟他接觸越多,她越放肆,這種改變讓人心慌。再這麼相處下去,她會變得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依賴他。

  習慣比愛更可怕。

  推開他坐起來,她往邊上挪了挪,有些刻意的保持距離,「不感興趣,那是你跟她之間的事。」

  低頭把包拿過來,找出木糖醇打開蓋子丟了一顆進嘴裡,想了想再次開口,正兒八經的語氣,「那幅畫你能拿多少錢。」

  「一百萬。」許青山慢慢坐起來,垂下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側臉,「剩下的缺口我也能解決。」

  許青珊點了下頭,有些不太適應突然生疏的氣氛,嘴巴張了張,他的聲音又飄過來,「關淮的畫廊也缺仿作,我沒找他。」

  扭頭望去,那雙黑漆漆的眼,又明又亮彷彿鋪滿了星芒,恍惚了下,嘴角上翹,「因為我還是別的原因?」

  她就隨口問問,沒覺得自己在他心中有什麼地位,畢竟真正相熟起來,還是從這次碰面開始。

  「朋友之間不能牽扯任何經濟利益。」許青山抬了下眼皮,搭在沙發上的手無意識攥成拳頭,手背鼓起青色的血管脈絡,想要告訴她真正的原因,話到嘴邊又吞回去。「我們還是好兄弟。」

  「咳咳……」許青珊被口水嗆著,頓時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的手落到她背上,力道很輕地給她順背,「胃還疼?」

  許青珊緩了一陣,嗓子好受些,吐出嘴裡的木糖醇,傾身過去,伸手挑起他的下巴。

  端詳他片刻,她的手滑下去,落到他凸起的喉結上,輕佻的口吻,「好兄弟知道你跟我的關係麼?他那天本來要跟我告白,後來突然改變主意,是不是跟你有關。」

  她不愁嫁,只愁怎麼娶個上門女婿回去,他應該聽彭文修說過。

  如果他跟關淮說了這件事,以關淮的性子,確實會跑得飛快。

  「我沒那麼八卦。」許青山沉下臉否認,眼底流露出不悅。當然跟他有關,知道關淮還沒告白,他就不想讓他們在一起。

  空氣有片刻寂靜。

  許青珊哼了聲,捏了下他的臉,整個倒進他懷裡,懶洋洋掀唇,「解釋一下俞曉是怎麼回事吧,我現在又想聽了。」

  許青山悄然鬆了口氣,抱著她,認真回憶跟俞星交往的細節。從支教小學回來,他們開始同居,大概一個月後俞星帶俞曉來見他。

  那時候俞曉還在上高中,乾乾淨淨的一個小姑娘,他也沒怎麼留意。

  吃飯途中,俞星去洗手間,俞曉的行為忽然變得大膽,不止坐到他身邊,還企圖強吻他。

  從那時候起,他就很不喜歡俞曉,並跟俞星提出約會的時候儘量不要帶著俞曉。

  俞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俞曉理直氣壯,只要俞星不在場就會對他動手動腳。

  再後來,俞曉考上大學去外地就讀,才算消停。

  她念大二那年,他開始跟開善寺的項目,很少在B市,俞星提出領證之前半年,他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所以俞曉說,俞星懷孕,你一下子就知道不是你的?」許青珊插話,有點難以理解,「俞曉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

  「被慣壞了。凡是俞星有的,她都想要。」許青山眉頭皺起,「不給就搶,手段激烈。」

  她找他告白不是一兩次,今天中午如果來的是俞曉,家裡肯定一片狼藉。

  大概是顧忌著許青珊是她上司,才沒有來。

  「她那天留下來,是打算強了你?」許青珊哭笑不得。現在的小姑娘真是直白大膽,她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許青山掐了下她的腰,沉下臉,「知道她沒走,我住到村裡去了,回來都沒跟她一路。」

  「信你了,不過這小姑娘要惹出大/麻煩,她把我的策劃案給了思域的競爭對手,我在收集證據準備起訴她。」許青珊坐起來,愈發覺得俞星當年的背叛,是俞曉一手導演的。

  這心機,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宮鬥劇。

  「受下教訓也好。」許青山神色淡漠。

  許青珊窩在他懷裡躺了會,感覺胃沒那麼疼了,坐起來,拎著包上樓。

  她上頭有兩個姐姐,大概年紀相差不大,她們從來沒慣著她,每次都把她欺負得死死的。

  對於俞曉的心態,實在無法感同身受。

  洗完澡夜已經很深,躺床上翻了會微博,忍不住又挑出張照片,配文:文明之遠。

  發送出去,無數私信湧進來,轉發量也很嚇人。

  瞟一眼粉絲數,發現已經快兩百萬,著實嚇了一跳。

  回來那天,她認真的把路上看到的風景都拍了下來,那條路超出她想像的險峻,周邊的村子窮得,幾乎找不到合適的詞彙去描述。

  那麼長的一段路,唯一一棟好點的房子,是紅磚砌的小平房,餘下的不是石頭房子,就是一半是石頭,一半是泥牆。

  挑幾條私信回覆過去,想起曾經說過要給小學捐樂器的事,退出微博給宋寶寧打電話。

  宋爸爸有個專門出售樂器的門店,還開了家代理國外品牌樂器的公司。

  宋寶寧還沒睡,就是嗓子啞得幾乎聽不清她說了什麼。許青珊打聽了下各種樂器的價格,掛斷電話,給她列了張表,發微信過去。

  等她回覆的間隙,房間門忽然被推開,許青山穿著睡衣進來,把煙和打火機丟到床頭櫃上,不由分說地掀開被子躺到她身邊。

  許青珊瞄他一眼,嘴角翹了翹,「回你房間去。」

  「不去。」許青山翻身摟著她的腰,一本正經的語氣,「明天早上就得走,再回來得半個月後。」

  許青珊心中一動,想起他要修橋的事,隨口打聽,「為什麼是你出錢修橋鋪路?」

  「俞星跟我爭吵時推了我一下,我掉下木橋腳抽筋起不來,是老校長和幾個學生把我救起來的,結果他自己沒上來。」許青山嗓音發啞。

  許青珊微怔。

  「他最大的願望,是希望小學能跟城裡的小學一樣,有塑膠跑道,有籃球場和足球場。」許青山坐起來,拿了支菸塞進嘴裡打火點著,「那條河到了夏天非常危險,出村的路又特別的難走。」

  「你在還債?」許青珊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是她,可能也會這麼做。

  「算是吧。」許青山吐出口煙,瞟一眼她的手機屏幕,起身出去,過一會折回來手裡的煙已經沒了。

  宋寶寧正好回覆過來,許青珊看了下金額,讓她明天通知店員將單子上的東西裝包,跟著轉賬過去。

  「睡吧,你明天還得上班。」許青山關了燈,老實抱著她,一動不動。

  許青珊被他逗笑,起初只是抖著肩膀無聲的笑,後來實在克制不住,樂不可支的笑出聲。

  他是不是木過頭了?

  「睡覺。」許青山箍緊她的腰,嗓音悶沉,「再笑就不要睡了。」

  許青珊慢慢止住笑,翻身背對著他,「晚安。」

  「晚安。」許青山繃緊的神經緩和下來,掩在黑暗中的眼,寫滿了無奈。

  一夜無夢,許青珊早上醒來,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餘溫都不剩。

  換上衣服化好妝下樓,早餐擺在餐桌上,許青山不知道幾點走的,沒坐飛機,把車開走了。

  吃完回到公司,又比平時早到了幾分鐘,呂佳音來得也早。打聽了下對手公司的情況,其他人陸續趕到。

  話題打住,呂佳音丟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轉身回業務部。

  許青珊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本想去調監控,考慮到俞曉敢這麼做,肯定不會是在公司把文件拷貝走,遂作罷。

  那份策劃案裡邊的數據和模型,幾乎都有屬於她的特殊標記,除非對方重新做一份,否則她一告一個准。

  忙到中午下班,許青珊直接去宋爸爸的樂器店。

  東西已經全部打包好,聯繫了幾家物流公司,對方一查地址,都表示只能到縣裡,需要去自提。

  許青珊琢磨一陣,去外邊給許青山打電話,說是有幾件禮物送他,讓他到時候自己去縣裡提。

  「送的什麼?」許青山在路上,嗓音微微有些發啞。「你吃飯沒,別又鬧到胃疼,藥都給你放在藥箱裡,不舒服記得吃。」

  「送幾件讓你接著欠我的東西。」許青珊心中一暖,嘴角止不住上翹,「注意安全。」

  本想告訴他,到時候她可能也會去,想想又作罷,驚喜得又驚又喜才好。

  耳邊安靜下去,許久才傳來他的聲音,「好。」

  許青珊笑了下,掛斷電話折回去。

  週四下午,公司經營的幾個微信公眾號,發佈配好音的募捐短片,和極具煽動性的文章。

  慈善基金官微和幾家視頻網站同步發佈,她轉發並解釋之前發佈的照片由來,蘇冉隨後轉發,在她的帶動下,不少明星和營銷號也跟著轉發。

  有了明星效應,短片在網上的熱度持續走高,尤其是朋友圈內。

  到晚上10點,經過處理的慈善基金賬號餘額顯示,短短幾個小時,通過各種渠道捐款的金額,達到了三百多萬。

  比她預期的要高出很多,實際更高。

  11點官微宣佈,週五上午,第一批桌椅會從當地省會發出,最遲中午能到達縣裡。

  策劃部全體加班,死盯著各種數據,跟蹤分析,及時調整策略。

  眼看就要過12點,一篇疑似知情人的質疑文章出現,直指短片造假,並放出無數水泥路的照片,路口的標牌拍得異常清晰。

  許青珊抱著雙臂,隔著玻璃隔牆,冷冷地看著坐在自己位置上埋頭工作的俞曉,嘴角翹起嘲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