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哲微瞇著眼，彷彿沒聽到她的話，扭臉望向一旁。
外邊還下著小雨，街上沒什麼人，大排檔裡除了他們四個，還有兩桌人在吃飯喝酒。
燈光暈黃，吵鬧的交談聲混合著老闆娘催菜的聲音，充斥在四周，格外的嘈雜卻又格外的靜謐。
許青珊笑了下，拿起菜單給蘇冉要了份麻婆豆腐，自己要了份筍尖臘肉。點好菜，她仰起臉，含著笑跟推銷啤酒的姑娘說：「來兩支啤酒。」
「好的，你們還要點什麼菜麼？」姑娘揚起笑臉，望向一旁的傅哲和姜皓。
傅哲伸手拿走許青珊手裡的菜單，要了兩個菜，又加了兩瓶啤酒。姜皓沒點，摸了支菸塞嘴裡點著，看看門外又看看許青珊，目光複雜。
姑娘寫完了菜單，高高興興地送去收銀台交給老闆娘，跟著拿了四瓶啤酒送回來放到桌上，「現在開嗎？」
「現在開，謝謝你啊。」許青珊含笑伸出手，接過啤酒和一次性杯子，往自己杯子裡倒，完了讓她給拿一瓶礦泉水給蘇冉。
傅哲默不吭聲，拆了杯子給自己和姜皓都滿上。
蘇冉一臉看戲的表情，打量姜皓和傅哲，想笑不敢笑。
隔壁桌的人似乎起了爭執，一個說外邊的錢不那麼好掙，一個說不出去在家裡就得挨窮，完了兩人一塊嘆氣碰杯。
另一桌是對夫妻，男的不停往女的碗裡夾肉，女的推說自己不愛吃，兩人讓來讓去，女人掩飾不住甜蜜的笑聲不時響起。
許青珊端起啤酒，送到嘴邊抿了一口，抬眼望著傅哲，「俞星沒有自殺，是被俞曉推下去的，這事說起來確實跟我有關係，但我不同情我就這麼冷血。」
「你跟青山怎麼回事？」傅哲終於開口，臉色還是非常的不好看。
許青珊嗤笑一聲，放下啤酒，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你管不著，誰給他打抱不平都可以，就你不行。」
「咳咳……」姜皓低低咳了一聲，端起自己的那杯啤酒，狀似不經意的口吻，「珊兒，你們家真的招上門女婿？必須上門？」
「必須入贅。」許青珊斂了笑，神情嚴肅，「我第一次拒絕你就說過，我們家缺上門女婿。」
姜皓神色訕訕，「沒注意聽，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許青珊略無語，轉頭跟蘇冉說了兩句，菜上來便拿了筷子吃飯。
「青山為什麼會死心塌地的給那個村子辦事？」傅哲再次開口，眼神閃爍，「鍾誠好像也是。」
「俞星沒告訴你麼，你們出國之前回來那次，老許差點被淹死在那條河裡，老校長為了救他自己沒上來。」許青珊解釋一句，安靜吃飯。
傅哲提鍾誠時眼神很飄，不知道是不是跟宋寶寧有關……
吃飽喝足，許青珊跟蘇冉出門叫了一輛摩的回賓館，傅哲和姜皓不知住哪，她沒問。
通往鎮上的路出現了些小滑坡，不是太難走，第二天中午剛過她們就進了小學。
有老師認出她，笑著說食堂那邊還有飯，許青珊隔著車窗揮揮手，直接把車開到食堂門外。
停車下去，回頭見蘇冉的臉色還白得嚇人，不禁有點想笑。出現滑坡的盤山路，比她們之前來的任何一次都嚇人，會害怕很正常，她自己也怕得不行。
進去坐下，黎書不知道從哪跑過來，氣喘吁吁地揚起笑臉，「青珊姐。」
「剛剛到。」許青珊揚了揚眉，招呼蘇冉坐下，自己去拿碗拿菜。
擔心她吃不慣，在省城的時候，許青珊特意買了各種口味的火腿腸。切了一根放盤裡一塊端過去，鍾誠進來，看到蘇冉嚇一跳，又望過來，「回來也不說一聲，我去接你們。」
許青珊放了盤子，自顧坐下，「我自己開車也能過來，不用那麼麻煩，怎麼樣，這段時間住得還慣吧。」
說完，偏頭沖黎書眨眼：「黎書，我給你帶了方糖還有零食，在車上，自己去拿。」
「謝謝青珊姐。」黎書臉紅紅的笑了下，扭頭出去。
許青珊盛了飯遞給蘇冉，給自己也盛了一碗，見鍾誠不支聲，笑了笑丟過去一個瞭然的眼神，什麼也不問。
吃完飯，許青珊上車載著蘇冉回校園另一頭的宿舍，宋寶寧和黎書都等在門外。
為了不給學校添麻煩，蘇冉睡宋寶寧的床，宋寶寧和黎書一塊睡，許青珊還住許青山的宿舍。
把行李和採購回來的東西搬下來，蘇冉去洗了把臉，留下跟宋寶寧她們一塊午睡，許青珊朝鍾誠點點下巴，往教室那邊去。
「遇到情敵了？」許青珊推開其中一間教室的門進去，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鍾誠，「我當初提醒過你，傅哲挺危險的，你不信。」
「他不是我的對手。」鍾誠抿了下唇，從口袋裡掏出煙，拿了一根塞嘴裡，剩下的遞過去，「我的對手是寶寧，她變了很多，彷彿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決定留在這不走了。」
「記得你給我灌雞湯，說一生沒那麼長，跟喜歡的人做喜歡的事，睡睡醒醒就過去了。」許青珊接過他遞來的煙，拿了一根，順便拿走打火機，「寶寧跟都市的喧囂比起來，你更喜歡哪一個？」
鍾誠失笑，點了煙，俯身拿了一張椅子出來坐下，幽幽抽了口，「寶寧重要，而且在這裡，我同樣可以做一番事業。」
「這才是我的好學長。」許青珊打趣一句，把這次回去發生的事跟他說了下，順便解釋蘇冉過來的原因，「她的明星身份有一定的號召力，在宣傳上會幫你很大的忙。」
鍾誠又笑，一臉志得意滿的表情。
許青珊挑了挑眉，管住嘴沒問他是怎麼跟傅哲較量的。昨晚在縣城，傅哲後來還是提到了寶寧，話裡始終藏著掩飾不住的喜歡。
抽完煙，兩人從教室裡出去，胖子忽然過來，說是修橋的工程隊準備築第一個橋墩，想請鍾誠過去看圖紙對不對。
許青珊沒跟過去，轉身折回教室，出神地看著擦得乾乾淨淨的黑板。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宋寶寧的聲音，「珊兒。」
「寶寧。」許青珊回頭衝她笑，「怎麼了？」
「傅哲昨天走的時候，跟我告白……」宋寶寧垂著頭，腳步猶豫地進了門，侷促坐下，「他說不在乎我離過婚，我怎麼拒絕都沒用，你幫我說說他，我不喜歡他一點都不喜歡。」
「那你喜歡誰，鍾誠學長？」許青珊眉眼彎起，走到她面前俯身湊過去，貼著她的耳朵笑出聲，「是喜歡學長帥還是喜歡他會體貼人。」
宋寶寧囧得身上的皮膚都跟著紅起來，又羞又惱地推她，「你……你別亂開玩笑，學長那麼優秀，我……我配不上他。」
許青珊拍開她的手，伸手挑起她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又忍不住笑，「把你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珊兒，你別鬧……」宋寶寧拿走她的手，佯裝生氣地扭頭望向門外，幽幽吐出口氣。
到了這邊後，她一直想，畢業後的這些年她做過什麼。結果發現，她沒有為自己做過一件事，她的生活裡全是前夫。她曾經很天真的以為，他們會相親相愛到老。
現在才知道，沒有自我的人，在任何人眼中其實都可有可無。
這一次，她想為了自己活著，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把所有的喜怒哀樂寄託在別人身上。
尤其是男人。
「好了，不逗你了，感情的事不著急，咱不是為了跟那個人渣鬥氣。」許青珊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正兒八經的跟她談正事。
經過一星期的強化訓練，挑出來的幾個學生已經能夠熟練地演奏出聲音，只是差了節奏。
還有就是，有各別學生太過膽怯，每次練習總出錯還總忍不住笑。
許青珊認真聽完，給她提了點意見，讓她自己琢磨怎麼帶好一個團隊。
她著重強調團隊合作的重要性，宋寶寧很快醒悟過來，臉上揚起自信的微笑，「我能處理好這些問題，不過樂隊的樂譜不夠，鎮上沒有賣的……」
許青珊本想調侃她怎麼不讓鍾誠去買，話到嘴邊又吞回去，改口道：「明天週日，我去一趟縣裡找。」
宋寶寧站起來，繞過書桌抱她，什麼也不說。
許青珊嘆了口氣，等她抱夠了一塊回去。
隔天一早，許青珊把蘇冉丟給宋寶寧和黎書，早早開車去縣裡。
找遍縣裡的幾家書店，也沒找到能用的樂譜，只好回到車上，拿平板下載了幾份送去打印店打印出來。
吃完午飯，她順路又買了些水果，駕車往回開。
上了盤山路，許青珊放慢車速，小心翼翼地往前行進。最近雨水多，飛石比上次還頻繁些，來的時候就遇到好幾次。
走到一半，又遇到飛石，她心慌了下趕緊倒車，不料後邊也有，塊頭還比較大。
「彭」的一聲，車子失控往前衝了下堪堪停住，山上滾下無數飛石砸到車頂。許青珊被震得眼前發黑，本能抱住頭。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聲音終於停下，四週一片黑暗。
意識到車子被滑坡的山體掩埋，許青珊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