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進來的是石唯一,夏眠將將想要收回目光,隨後而入的清冷身影就讓她渾身一怔。

薄槿晏徐徐走進來,他剛進屋,石唯一就回身緊緊擁住了他。

夏眠承認自己那一刻腦子有點不清晰,她呆呆看著那邊的兩個人,直到薄槿晏抬眸目光與她相遇。

兩人眼中都有意外和震驚,薄槿晏寬大的手心攥緊石唯一的肩膀,一點點把她推離自己。

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夏眠過,看到她身邊的石銳凱時臉色沉得更加徹底。

石銳凱剛才未說完的話被打斷了,他皺眉看著薄槿晏和石唯一,終是抬腳走了過去:「你們怎麼在這?」

他目光料峭的看向石唯一,語氣同樣冷的可以:「誰給你的鑰匙。」

石唯一咬了咬嘴唇,眉心擰得很緊,她看了眼夏眠才小聲回答:「以前……媽偷偷給我的。」

石銳凱冷笑一聲:「她讓你監視我?」

石唯一手指慢慢蜷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質問道:「爸,你呢?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和別的女人鬼混?媽為了你——」

石銳凱臉上的笑意幾近扭曲,語氣森然:「為了我什麼?你母親做的事你不是一早就清楚。或許你也是她的幫兇?」

石銳凱全然沒有了之前的肅然冷漠,說話尖銳刻薄。

石唯一臉色陡變,瞪大眼不可思議道:「我那時候才幾歲?怎麼可能幫她做那種事。」

石銳凱嘲弄的看她一眼,並不回答。

石唯一被父親眼中的恨意和諷刺看得心涼,眼底積滿霧氣:「我承認媽用我做籌碼逼你離婚是很卑鄙,騙你說我丟了,其實把我送去孤兒院。你以為只有你看不起她這種做法嗎,我也看不起!可是如果你真的愛葉珣,你完全可以不理會媽的做法啊,或者你離婚就可以啊,為什麼要殺——」

「夏眠。」薄槿晏忽然出聲打斷石唯一,他清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白皙的手掌慢慢抬起,「過來。」

夏眠撐著牆根一點點站起,雙腿發麻、眼前暈黑,她耳朵裡嗡嗡響個不停,今天聽到的一切,比她之前知道的還要噁心。

還有袁宛靈,她從來都不知道袁宛靈為了奪走石銳凱做了這麼多卑鄙惡毒的事情。

薄槿晏似乎急於想帶走夏眠,看到她撐著牆面一直在緩神,逕直過去就將她打橫抱起。

石唯一拳頭緊握,軟糯的聲音帶著鼻音:「槿晏——」

薄槿晏沒有看她,只目光深沉的看了眼石銳凱,兩人眼中暗流湧動卻誰也沒說話,無聲的對峙。

最後還是薄槿晏毫無情緒的先開口。

「既然做了,就別再找借口祈求原諒。」他神色陰鬱,對石銳凱一句句說道,「既然你現在想彌補她,就適可而止,她現在很好,我會給她幸福。」

每一句話聽在旁人耳裡都再正常不過,石銳凱嘴唇微微動了下,眸光黯淡,竟真的沒有再多說一句。

石唯一覺得父親和薄槿晏間氣氛詭異,甚至每句話裡似乎都充斥著她似懂非懂的含義,她伸手想要觸碰薄槿晏,指尖離他袖口不遠,卻被他驀然投射過來的寒意怔住。

薄槿晏靜靜看了她一眼,說:「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對不起很多人,但是我想彌補的,只有一個。」

石唯一強忍的淚水倏地滾落下來,乾淨澄澈的一粒落在了腳邊的地板上。

她一直都知道薄槿晏性格冷漠乖張,她就是不相信五年的相處沒能打動他一點點,一次次嘗試,每次都自取其辱。

現在被他更直接的拒絕了,他給夏眠的,始終還是和別人不一樣。

她緊貼牆壁站立著,一手緊緊掐住另一隻光潔的手臂,鼻頭微微泛著紅意,整個人看起來脆弱無助,這副模樣足以讓任何男人生出憐憫。

卻獨獨打動不了他。

這個男人不是良善之輩,他的心軟和慈悲僅留給了那一人。

石唯一痛楚的摀住胸口,慢慢的移開一步讓他錯身而過。母親為了愛情機關算盡,但是她學不來,強求之後的結果,石銳凱和袁宛靈不就是例子嗎?

***

走出葉家的老宅薄槿晏才把夏眠放下來,她呆滯的看著薄槿晏,乾澀的嘴唇微微扯動一下:「你不想安慰她,幹嘛還和她出現在這裡?」

薄槿晏在她面前蹲下,正伸手解她腳上的鞋扣,細跟涼鞋襯得她腳踝纖細,但是他早就留意到她白淨的踝間那道紅痕。

他慢慢把她的高跟鞋退了下來,伸手緊緊箍住她的腰讓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眸光暗轉,兩人久久凝視對方,薄槿晏帶著薄繭的指腹溫柔摩挲過她的唇角,忽然彎起黑眸輕笑:「她帶我來捉-奸。」

夏眠瞪著眼有點迷糊,片刻後失笑:「石唯一真的是我姐姐不是妹妹。」為什麼要做這麼幼稚的事情,不知道她知曉真相後,該是何種表情。

薄槿晏收起笑意,把她重新抱了起來,逕直朝車邊走去,他沒有在說話,夏眠貼著他堅硬的胸膛聆聽他沉穩的心跳。

「你剛才說……他想彌補我?」夏眠茫然的看了眼薄槿晏,心裡又酸又澀,「你好像知道很多事。」

現在想來,他雖然一直不表露,但是好像每件事他都不震驚,不訝異,有種隱藏極深的錯覺。

薄槿晏清俊的臉上唇角微抿,若有所思的看她:「知道的不多,剛剛好而已。」

***

石銳凱的艷照風波還沒過,官方對外的說辭一律都是正在停職調查。

漠北把手裡的黑皮筆記本遞給夏眠,語氣躊躇:「想好了嗎?」

夏眠翻看著手裡的東西,濃密的睫毛撲簌抖動,挾著紙張的手指微微顫慄,幾秒後作出決定:「嗯,想好了,寄。」

漠北看她一眼,嘴角帶笑:「我以為你會猶豫。」

夏眠抬起黝黑的眼:「因為他是我父親嗎?」

她默默歎了口氣,語氣冷漠:「但是,他也是我的仇人。」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石銳凱收受賄賂的證據被「有心人」匿名寄到了紀委,資料詳盡,甚至還有輝煌建築的賬本。

賬本記錄了輝煌建築行賄的每筆交易金額,大批官員涉案,案件引起了上級重視,石銳凱馬上就被刑拘了。

夏眠沒有看新聞,只是告訴泳兒不想接任何活動,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泳兒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她臉上掩蓋不住的疲累,什麼都沒說就答應了。

夏眠便去把亦楠接了過來,小傢伙看到住在夏眠家裡的薄槿晏,驚訝的視線在兩人間穿梭:「爸爸是要和媽媽結婚嗎?」

夏眠把亦楠抱在懷裡,揉捏著他柔軟的指尖,心都綿軟起來:「亦楠希望爸爸媽媽在一起?」

亦楠直點頭,小腦袋晃來晃去的:「爸爸媽媽結婚,給我生個小妹妹,這樣亦楠的家就越來越大,亦楠就有好多親人了。」

小傢伙高興的張開短短的胳膊比劃著,似乎雙臂抻直都不足以顯示他的興奮。

可是聽著孩子單純的話語,夏眠臉上的笑卻戛然而止,她盯著孩子澄澈的眼眸尷尬問道:「亦楠……不可以把爸爸媽媽當親的爸爸媽媽嗎?我們一起生活好不好?」

薄槿晏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看著夏眠和孩子,沒有插話。

亦楠抱著小手,皺眉搖頭:「不好,漠北爸爸會孤單,他為了我都沒有再找新老婆,我要陪著他。」

夏眠心裡一痛,既有對漠北的抱歉,又有對孩子天真話語的感傷,她早就料到孩子會很難接受她的做法。

母親不管出於何種理由,不要孩子都是一種不負責任的做法。而且孩子現在已經五歲多,早就有了自己的思想。

亦楠掙脫夏眠跑到薄槿晏面前,搭著薄槿晏的膝蓋叮囑道:「爸爸以後要對媽媽好哦,生個小妹妹,肯定很漂亮。我會好好疼她,誰欺負她我揍誰。」

薄槿晏嘴角抿起笑意,握住小傢伙的肩膀:「亦楠想親媽媽嗎?要是她來找你,高不高興?」

亦楠黑葡萄似得眼睛眨了眨,歪頭笑道:「高興啊,亦楠總夢到媽媽來找我呢。」

夏眠緊張的看著孩子臉上雀躍的笑容,心不斷緊縮著,只聽孩子又接著說:「不過媽媽不來也沒關係了,我有漠北爸爸就夠啦。媽媽不要我,我也不要她了,我等了她好久,生氣了。」

薄槿晏抬頭看夏眠,只見她滿臉的失落和憂忡,他沉默的把孩子抱得更緊了些。

接下來幾天夏眠都沒有工作安排,一直帶亦楠到處遊玩,恰逢十一假期孩子不上學,小傢伙還似模似樣的列了個出行清單。

薄槿晏看著他所謂的出行清單,認不出低笑出聲:「KFC?這個也算?」

亦楠一本正經的把單子搶了回來,小心翼翼的折好,小臉嚴肅:「以前就看到班上的小朋友和爸爸媽媽一起去吃,我也想,可是漠北爸爸好忙,我到現在還沒去過呢,班上小朋友都取笑我。」

本來這種東西是不該給孩子吃的,可是夏眠看著孩子臉上難掩的失落,心裡揪得生疼,握著他的小手點了點頭:「這幾天都聽亦楠安排,你想去哪,爸爸媽媽就陪你去哪,好不好?」

亦楠高興的蹦了起來,小手拍得「piapia」響,嘴裡還直嚷嚷:「不許反悔哦,這樣我就可以去和小朋友炫耀了!我還有兩個爸爸呢!」

薄槿晏聽到兩個爸爸時,臉色變了變,夏眠倒是沒有多想,笑著捏他的小鼻子:「高興了?再想想還有什麼想做的。」

……

夏眠也不再急切的逼迫孩子,現在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她需要做的就是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這父子倆真相,一家團圓。小孩子只要有耐心和橫心,總能求得他的諒解。

想到團圓的景象,她心裡充滿期待。

薄槿晏下午先回公司處理一點事情,然後再驅車來接他們,回時憶的路上接了個電話。

他低頭看了一眼,是醫院打來的:「薄先生,您送來的親子鑒定已經出來了,下午有空過來一下嗎?」

薄槿晏握著方向盤的手倏地收緊,薄唇抿得更緊,目光沉沉落在前方的路況:「好,我馬上過來。」

可薄槿晏還沒趕到醫院就又接到了泳兒的電話。

泳兒的語氣不太好,對著電話直翻白眼:「薄先生,你到底是有多無聊啊,綁架還沒玩夠嗎?怎麼夏眠又不見了?我有急事找她呢,快讓她接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