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群組]吳越:為什麼還不開學……

  [群組]吳越:閒了兩個多月,我已經是一條鹹魚了。

  [群組]厄頁:來打球啊,讓項小真單手陪你玩。

  [群組]厄頁:哦,還得是左手。

  [群組]吳越:……

  [群組]一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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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組]吳越:大北說明天聚餐+KTV,來嗎?

  [群組]一頁真:好的呀XD

  [群組]吳越:太好了!

  [群組]吳越:雲老師回北京了嗎?真哥叫上雲老師!

  [群組]一頁真:他回來啦!

  [群組]一頁真:可是雲老師不一定來QAQ我問問先。

  [群組]吳越:沒事沒事,我看雲老師也不像愛唱歌的……真哥來就好!

  [群組]厄頁:???

  [群組]厄頁:沒人打算徵求我的意見?

  程振雲背著電腦包走出會場,謝絕了研究所老師順路帶他回學校的邀請,打了個車,按圖索驥去到項真發給他的地址。

  北京的盛夏,陽光暴虐嚴苛,下午三點正是最熱的時候。程振雲慢吞吞地推門下車,為迎面而來的熱浪而呼吸一滯,完全喪失主觀能動性。他本準備給項真打個電話叫他來接,抬眼卻意外地發現他要找的人正獨自站在商廈外的花壇廣場。

  項真的休閒襯衫袖子卷齊手肘,扣子解到第三顆,露出一段漂亮的小麥色皮膚。他一手插袋,一手拿著手機,微微低著頭,汗珠從他側臉滑下。也不知他在這裡等了多久,襯衫汗濕的部位在陽光下顯得透明。

  [私信]一頁真:是銀河SOHO,雲老師記得在西水井胡同那邊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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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信]一頁真:司機找不到的話就拿這個地圖給他指路哦,不要下車自己找啦。

  [私信]一頁真:現在超熱的QAQ

  [私信]雲行鷺:抬頭。

  見到程振雲,項真的眼睛一亮,大步迎上去,邊走邊喚道:「雲老師!」

  程振雲懨懨地「嗯」了一聲,機械性地跟了幾步,忽然抬頭問他:「怎麼傻站在外面?」

  項真一怔:「怕你等嘛,雲老師最怕熱了。」

  程振雲沒說話,踮腳替他擦掉了眉梢的汗珠。

  項真領著他進了KTV包廂。顧瑜吳越都在,還有那天來接吳越的「大北」鄭平北。互相之間都很數熟悉,包廂裡氛圍毫不拘束,桌上堆了許多水果和幾個空的啤酒罐,吳越正挽著鄭平北的手臂與他咬耳朵,顧瑜對著空氣深情款款地唱《For a Friend》。

  「……顧瑜最近的炮友好像纏上他了,」項真向雲老師解釋道,「你聽那句『Kiss you once goodbye』,會不會給人一種欽定的感覺?就是這個意思啦。」

  吳越坐得近,聽見項真講話,十分同意地點頭附和:「顧哥有這——麼渣!」她張開手臂,比劃出整個臂展的長度,「顧哥渣過的男人比渣過真哥的男人還多!」

  項真:「……」

  鄭平北一把將亂撲騰的吳越摟回懷裡,尷尬笑道:「……童言無忌。」

  吳越興致很好,似乎已經喝了不少,臉頰在KTV曖昧的暖色燈光下顯得紅撲撲的。她很親熱地招呼雲老師坐到她身邊,問他:「雲老師唱歌嗎?」

  程振雲誠實道:「不會。」

  「總有會的嘛,」吳越不依,沖項真招招手,「真哥來來來,勸勸雲老師,你們合唱個唄?」

  項真聞言,心中一動,低聲問程振雲:「雲老師有什麼想唱的歌嗎?什麼都可以,時淚也沒問題哦。」

  吳越附和道:「對啊,你聽這個,『誰能告訴我,有沒有這樣的筆~』,這個就挺好!不然這個,『啊~情深深雨朦朦世界只在你眼中~』,還有還有——」

  程振雲聳肩:「真不會,沒興趣。」

  吳越洩氣,遺憾道:「我還想聽雲老師跟真哥唱《縴夫的愛》呢。『真妹妹坐船頭~』,多合適。」

  項真:「……小越,你到底喝了多少……」

  鄭平北揉了揉吳越的腦袋,回頭對著項真歉意一笑。許是因為他年紀較在座諸人都大,舉止便顯得成熟。他向程振雲打了個招呼,寬慰道:「別在意小越胡說,就是唱個開心。都是熟人,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他望一眼吳越,笑起來,「你看我這個年紀還在『綵衣娛親』不是?」

  吳越嗔了他一眼。

  項真捏了捏雲老師的手指,替他解圍道:「雲老師不唱無所謂嘛,我唱給雲老師聽!雲老師想聽什麼?」

  程振雲眨了眨眼:「《縴夫的愛》?」

  項真:「……」

  程振雲嘴角一翹:「隨你,我都聽著。」

  坐在點唱機前的是顧瑜。他唯恐天下不亂,當真給項真點了《縴夫的愛》。吳越聽到前奏就笑得花枝亂顫直往鄭平北懷裡鑽。項真哀怨地回頭看了雲老師一眼,清了清嗓子,乾巴巴地唱完了尹相傑,又捏了個女聲唱於文華。

  吳越笑得都快鑽桌子底下去了,顧瑜舉著手機湊在旁邊,顯然是在錄音。項真左閃右躲也逃不掉,頻頻回頭向雲老師求救。程振雲想了想,趁顧瑜忙著錄音離開點唱機的空當,繞過去戳了「下一首」。

  畫風陡然一變,白襯衫黑披風的古巨基站在屏幕上講粵語。

  「……圍魏救趙,釜底抽薪,」顧瑜服氣了,朝程振雲比劃大拇指,「幹得漂亮。」

  項真拋回去一個飛吻。程振雲歪了歪頭。

  前奏響起,是古巨基的《一生所求》。這首歌項真還挺熟悉,都不需要看歌詞。他撥開吳越坐到雲老師旁邊,一邊唱一邊捧著胸口朝雲老師送秋波。

  項真音色好聽,有共鳴,又因為被誇過而刻意下了功夫練音準,在業餘水平裡算得上麥霸。他望進雲老師眼睛裡,嘴角噙著笑,認真唱道:「若要的通通也沒有,然而仍可手挽手,剩下溫柔問我一生復何求,庸才仍可得到你問候——」

  他的粵語咬字算不上標準,只是唱得極用心,抓著雲老師的左手細細摩挲著,深情得好像要溺死在那雙眼睛裡,完全不理會顧瑜吳越的噓聲。

  程振雲全程安靜地聽他唱完,直等到尾聲都放完,跳轉到下一首歌了,忽然站起身換了個角度,一手抬起項真的下巴,整個人向著項真壓下去。

  項真看到雲老師越靠越近,不知怎麼就羞怯起來。也許是因為週遭有一眾好友圍觀起鬨,他明明已經同雲老師做過不知道多少次,該玩的花樣都玩過了,被靠近時照樣會緊張得偷偷嚥唾沫,心臟好像要躍出胸口。項真低聲道:「雲老師……」

  程振雲卻不停。

  他繼續俯身,抵上了項真的額頭,呼吸間空氣都凝固。項真慌亂地閉上眼,額角卻被雲老師手指扶住了。

  程振雲說:「睜眼。」

  項真下意識照做,在那樣近的距離與他對視。雲老師眼眸是純正的黑,深邃得像宇宙。有那麼一秒,項真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然後雲老師移開了幾寸,嘴唇對著他的眼睛吹了吹。

  項真:「……?」

  程振雲說:「還難受嗎?」

  項真:「??」

  程振雲說:「你一直在眨眼睛,看起來都快哭了。」

  項真:「……」

  顧瑜拍著大腿笑得死去活來,吳越已經不忍心看項真的糗樣兒了,接過項真的話筒抓了鄭平北去對唱小情歌。

  項真保持著仰頭的姿勢望著程振雲,深感挫敗。他低聲道:「雲老師,一般人會誇我唱歌好聽——至少是聲音好聽啊,」他抬手抓著程振雲的T恤下襬晃了晃,有點兒不甘心,「還會誇我唱歌動情。」

  程振雲「哦」了一聲,低頭平淡道:「你的聲音很好聽,你的情感很動人——不需要聽你唱歌就能得出這些結論。」

  項真抿緊嘴唇,到底沒抿住笑,猛地伸手摟住雲老師坐在大腿上不肯放。

  顧瑜和項真常年搶麥,難得一次項真被雲老師圈住主動從良了,顧瑜如魚得水,在吳越之後連點十幾首,還特別強調了其中一首要送給程振雲。項真有點兒不好的預感,結果顧瑜果真對著程振雲唱起了《Johnny Are You Queer》。

  項真:「……」

  他隨手撿了個橘子就往顧瑜腦袋上扔:「你這心眼兒比我還小呢!」吳越也聽項真說起過顧瑜和程振雲鬧僵的烏龍,笑嘻嘻地附和著點了一首《Liberate》提到最前,扯著項真一起嘶吼:「You're so narrow-minded~sooooooo narrow minded~」

  項真被吳越拖去唱歌了,顧瑜趁著空當衝程振雲招了招手。程振雲張望一圈,鄭平北出去抽菸,項真和吳越唱得正起勁兒,顧瑜叫的只能是他。

  他慢吞吞挪了過去。

  顧瑜這回態度軟和了許多。他的目光落在項真和吳越身上,沉默了一會兒,頗為鬱悶地開口:「怎麼項真跟了你還越長越C了?你不管管?」

  程振雲仍在意外顧瑜會主動跟他搭話。他疑惑道:「為什麼要管?如果他喜歡,我無所謂。」

  顧瑜挑眉:「你挺享受他對你的依賴啊。」

  程振雲想了想:「我不否認。」

  顧瑜「嘖」了一聲,指責道:「自私。」

  程振雲想不出怎麼回答。

  刺蝟的肚子是軟的,仙人掌掐開肉裡面都是水。那又怎麼樣,有人會讓它們改嗎?項真對他毫無防備,難道他會傷害項真嗎?

  前頭兩個人還在沒心沒肺地唱,顧瑜嫌吵,扔過去一個核桃,被項真背後長眼睛似的躲開了。吳越回頭扮了個鬼臉。顧瑜「切」了一聲,嘴角卻浮出笑意。

  他朝著程振雲搖搖頭:「你別怪我多管閒事。大北是我介紹給小越的,結果他們這會兒……」他皺起眉,「我怕項小真也傻兮兮地給自己上套。」

  這個論調實在耳熟,程振雲瞟了眼項真,又側頭看看顧瑜。「人以類聚」在這裡上演了一個偶發的實例。程振雲微一撇嘴:「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顧瑜一怔。

  程振雲聳聳肩:「項真以為他能替吳越做選擇,你以為你能替項真做選擇。你們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厲害,能比當事人還看得清嗎?我不明白。全人類都測不出宇宙學常數,為什麼單單有你能測出來明天的路?」

  顧瑜愕然,半晌,笑出了聲:「程振雲,雲老師,你真是——」

  真是怎麼樣?顧瑜卻不講了,他隨手遞給程振雲一把草莓,搶了個麥克風,跟著上台嘶吼「Liberate your mind」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