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分離來得比項真想像的更快。

  程振雲啟程的那天剛剛入秋,夏季的濃蔭褪去,一抬頭便能望見劃破天幕的航跡雲。項真把雲老師送進機場,替他整了整襯衫領口。十萬場悲歡離合在同時同地發生,他們身邊有那麼多愛侶相擁而泣。

  可是項真不想哭。

  項真說:「雲老師,你記得查收包裹哦,不急用的行李我都寄過去了。」

  項真又說:「行李清單放在電腦包內襯了,萬一雲老師過海關的時候遇上麻煩了,不要急,就對著清單查,不會有問題的。」

  項真絮絮叨叨地講著,手指不安分地摩挲著雲老師的小臂。他其實也沒有到過意大利海關,攻略都是從網絡上查到的。他很花了一番力氣驗證真偽,程振雲卻始終有點兒懷疑項真的置信水平算法。

  項真現在這樣子,挺像最初認識的時候那個聒噪又不可靠的「公眾號」。程振雲這樣想著,被項真問起時也這樣說了出來。

  項真萬分委屈:「哪裡來的『公眾號』?雲老師,我只關心你。」他撥開程振雲耳際的短髮,藉著擁抱的動作在大庭廣眾之下低頭在雲老師額角落下一個吻,低聲叮囑道,「雲老師呀,不准忘了我,也不准移情別戀。」

  不安從別離前一刻降臨,項真幾乎捨不得鬆手。

  程振雲抬手摸了摸被他吻到的地方,平淡答道:「我不會移情別戀。至於會不會忘了你,」程振雲從項真懷裡退開半步,認真望了他好一會兒,忽然嘴角一彎,隨意地聳聳肩,「你加油。」

  項真:「……」

  [群組]一頁真:雲老師走了QAQ

  [群組]厄頁:這就異地了?

  [群組]厄頁:項小真撐久點兒,別三天兩頭哭著千里尋夫啊。

  [群組]一頁真:=皿=

  [群組]吳越:顧哥太壞了!

  [群組]吳越:不過聽說意大利基佬很多誒~

  [群組]吳越:而且都挺帥///////

  [群組]厄頁:嘖嘖嘖。

  [群組]一頁真:=皿皿皿皿=

  隔著6個小時的時差,怎樣的聯絡都不顯得及時。項真挑挑揀揀試了好幾套方案,最後單方面決定了每隔一天就給雲老師撥一個視頻電話。世界一分為二,項真醒在北京的清晨,心卻安睡在雲老師身邊,徜徉於羅馬的夜景。

  初來乍到,程振雲對於意方合作組的口味很不適應,深夜與項真通話時還待在實驗室,人也倦倦的不想講話。

  項真問起雲老師怎麼還不回去,程振雲便面無表情說起這一天,跟導師約了上午10點,導師12點多才到,也不提正事,先開車帶他去海邊吃燒烤兜風,下午3點多才回實驗室,然後直接加班到凌晨。

  程振雲一如既往表情冷淡,項真卻能從那清晰度並不高的聲音裡聽出來落在幾個鐘點上的重音和其中雲老師的怨念。他想笑又笑不出,嘆了口氣,隔著屏幕摸了摸雲老師的臉頰。

  再下次聯絡的時候,程振雲的聊天障礙愈演愈烈,視頻裡彷彿只看一眼項真就滿足,能一動不動盯著屏幕五分鐘以上,害這頭的項真誤以為網絡延遲太厲害,差點兒要去更換寬帶。

  後來他才琢磨出來,雲老師這是累的。

  程振雲專注於做模擬跑數據,一週七天有三場組會要開,同項真維持固定的通話時間該有多困難呢?項真猶豫著要不要把聯絡頻率降低些,又實在捨不得,糾結了半天,去問了雲老師,結果被很疑惑地反問:「不想跟你聊天的時候我難怪不會掛斷嗎?」

  項真於是心安理得。

  雲老師懶得講話,項真就多講一會兒,語調刻意放得平和溫柔,聲線纏綿又低沉。偶爾程振雲聽到半截兒窩在沙發裡睡著了,項真就關掉自己這邊的麥克風,一直一直盯著雲老師的睡顏。

  夏令時結束的時候,程振雲已經逐漸適應下來;忙碌依舊,但至少有了指望,不再像一葉隨波逐流的舟。

  項真維持著向雲老師收信箱裡傾倒生活日常的習慣。他有時頗為文藝地發一地金黃銀杏葉裡的剪影自拍,有時矯情兮兮地發一張路燈與空曠的街面說雲老師我想你,有時很自戀地發一小段訓練營內部對抗賽的視頻,內容是項真作為表演嘉賓很帥氣的一個跳投。

  「公眾號」照例營業。項真觀察仔細又思維奔逸,每天推送一些不知哪裡找來的意大利風土人情,像模像樣地解釋說這個高高的蘑菇蓋叫石松,那個Pasta難吃得像噩夢。

  這回程振雲沒有看看就算。

  他很認真地給項真寫回覆。人在北京他們都沒有每天見面,可分居兩地時,這樣的交流被養成了習慣,一天都沒有斷過。

  忙的時候程振雲只回覆個「閱」,好像在批改本科生的作業;閒的時候他便會回覆一些照片。

  項真發來石松,程振雲就拍一拍窗外行道樹的傘蓋;項真說教皇要在哪個大教堂演講,程振雲就路過拍一拍熙攘的人群和他壓根兒不認識的小圓帽;項真實在錯得離譜了,程振雲就很冷淡地回一個「。」,不一會兒便收到項真撒嬌也似的哭泣表情。

  異地戀需要千百倍的努力;而這些努力,他們恰好都付得起。

  項真磨磨蹭蹭地說想聽雲老師講話的時候,程振雲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難得的一個閒暇週末,項真卻關掉了他那邊的視頻,只一個勁兒催促雲老師多講幾句。他的語調聽起來很是羞澀,又夾雜著難得的強硬。程振雲不明所以,見項真實在堅持便答應下來。

  程振雲想不出講些什麼,乾脆給項真念了手邊的一篇論文,標題叫做《Time-average methods for multi-angular scale analysis of Cosmic-Ray data》。那樣枯燥無味的內容,項真硬是聽得激動不已,呼吸都帶著顫。

  程振雲唸完了摘要,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問道:「你在自慰嗎?」

  項真摸在褲子裡的手都僵住了,心裡羞愧又興奮,含糊道:「是啊。」他望著屏幕上臉色平靜的雲老師,舔了舔嘴唇,低聲問,「雲老師,你呢?」

  程振雲顯然理解錯了,並且對這個問題感到不適。他露出一臉看弱智的表情:「我不會對著科研論文自慰。」

  項真:「……」

  程振雲補充道:「我只會想著你。」

  項真要被雲老師的大喘氣折磨瘋。蓬勃的情慾與愛慾灼燒著他的大腦與心臟,項真心底有更瘋狂的念頭。

  項真開了視頻。

  他已解開襯衫紐扣,卻沒完全脫掉衣物,只袒露出胸口到小腹一段漂亮的肌肉輪廓。有汗水沿著胸口滑落,隱沒在小腹的毛髮中。再往下,性器從內褲上緣探出來,硬邦邦地立著。

  「雲老師,」項真的呼吸微亂,眼神直勾勾盯著程振雲,「你想著的我是這樣的嗎?」

  屏幕裡,程振雲露出了認真思考的表情。

  項真逐漸等得焦躁,咬著嘴唇活動起了手指。低沉的喘息融入微弱的電流聲裡,他望著雲老師微蹙著眉思索的模樣,心裡萬般喜歡又萬般渴求,很輕地嗚嚥著,只差一點就要射了。

  然後程振雲開了口。

  項真甚至沒聽清雲老師說了什麼就射了出來,白濁的液體和著汗沾在手指和小腹上,黏糊糊的,有點兒噁心。他渾身放鬆下來,倚著枕頭休息了半晌,想起視頻一直是開著的,心裡掙扎片刻,咬著嘴唇,很不好意思地回去面對雲老師。

  項真顧左右而言他:「雲老師,你剛剛說了什麼呀?」

  程振雲盯著他胸口濺到的可疑痕跡沉默了半秒,平靜答道:「忘了。」

  項真:「?」

  程振雲翹起嘴角:「色令智昏。」

  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