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揮了揮手,示意身邊的人出去,恰逢李玉端了溫毛巾上來,皇帝親自去了,欲替她拭了汗水。意歡不自覺地避開他的手,皇帝有些微的尷尬,還是伸手替她擦了,溫聲道:「大熱天的,怎麼反而是一頭冷汗?」
李玉看著情形不對,趕緊退下了。意歡的手有些發顫,欲語,先紅了眼眶:「皇上,你這樣對臣妾好,是真心的麼?」
皇帝眼中有薄薄的霧氣,讓人看不清底色:「怎麼好好兒問起這樣的話來?」
他的語氣溫暖如常,聽不出一絲異樣,連意歡都疑惑了,難道她所知的,並不真麼?於是索性問出:「皇上,這些年來,您給臣妾喝的坐胎藥到低是什麼?」
皇帝取過桌上一把折扇,緩緩搖著道:「坐胎藥當然是讓你有孕的藥,否則你怎麼會和朕有孩子呢?」
意歡心底一軟,旋即道:「可是臣妾私下托人去問了,那些藥並不是坐胎藥,而是讓人侍寢後不能有孕的藥。」她睜大了疑惑的眼,顫顫道:「皇上,否則臣妾怎麼會斷斷續續停了藥之後反而有孕,之前每次服用卻一直未能有孕呢?」
皇帝有片刻的失神,方淡淡道:「外頭江湖游醫的話不足取信,宮中都是太醫,難道太醫的醫術還不及他們麼?」
不過是一瞬間的無語凝滯,已經落入意歡眼中。她拚命搖頭,淚水已經忍不住潸潸落下:「皇上,臣妾也想知道。宮外的也是名醫,為何他們的喉舌不同與太醫院的喉舌?其實,自從懷上十阿哥之後,臣妾也一直心存疑惑,為何之前屢屢坐胎藥不見效,卻是停藥之後便有了孩子?而十阿哥為何會腎虛體弱,臣妾有孕的時候也是腎虛體弱?安知不是這坐胎藥久服傷身的緣故麼?」
仿若一卷冰浪陡然澎湃擊下,震驚與激冷之餘,皇帝無言以對。半響,他的歎息如掃過落葉的秋風:「舒妃,有些事何必追根究底,尋思太多,只是陡然增加自己的痛苦罷了。」
意歡腳下一個踉蹌,似是震驚到了極處,亦不可置信到了極處。「追根究底?原來皇上也怕臣妾追根究底!」她的淚水無聲地滾落,夾雜著深深酸楚與難言的恨意,「那麼再容許臣妾追根究底一次。皇上多年來對臣妾虛情假意,屢屢不許臣妾有孕,難道是因為臣妾的出身葉赫那拉氏的緣故麼?」
皇帝收了折扇,重重落在案几上,神色間多了幾分凜冽:「舒妃,你是受了誰的指使在朕的身邊,你當朕真的不知麼?就算太后當日舉薦了你侍奉朕左右,朕可以當你是懵然無知,但為了和敬與柔淑誰下嫁蒙古之事你勸朕的那些話,你和你身後的人,心思便是昭然若揭了。」
意歡眼中的沉痛如隨波浮漾的碎冰,未曾刺傷別人,先傷了自己。「皇上認定了臣妾是葉赫那拉氏的女兒,是愛新覺羅氏仇讎,所以會受旁人擺佈,謀害皇上?所以防備臣妾忌諱臣妾到如此地步?」
皇帝沉聲道:「葉赫那拉氏也罷了,朕不是不知道,你是太后挑給朕的人,一直安在朕身邊,是什麼居心?」
太陽的光影疏疏地從窗欞裡漏進來。皇帝原本便欣長的背影被拉得老長老長,斜斜映在漫地金磚之上。她的心驟然疼痛起來,那種痛更勝於孩子死在她懷中的那一刻。彷彿所有積累的傷口都徹底裂開了,被狠狠灑滿了新鹽。
意歡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像是支撐不住似的,淒然厲聲道:「臣妾雖然是太后挑選了送與皇上的,又得太后悉心點撥皇上的喜好厭惡。能得以陪伴皇上身側,臣妾真心感激太后。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臣妾會受太后所指。臣妾對皇上的心是真的!這些年來,難道皇上都不知麼?」
皇帝的眼底閃過一絲疑忌,唇邊的笑意如一柄刮骨利劍,讓人森冷不已。他輕誚笑道:「太后在深宮多年,怎麼會調教出一個對朕有真心的女子陪侍在朕身邊,這樣如何為她做事為她說話?不只是你,慶嬪7也好玫嬪也好,即便是富察氏送來的晉嬪,也不過如此罷了。」
意歡的淚凝在腮邊,她狠狠抹去,渾不在意花了妝容,一抹唇脂凝在頷下,彷彿一道淒艷的血痕。她恨聲道:「好厲害的皇上,好算計的太后!你們母子彼此較量,扯了我進去做什麼?我清清白白一個女兒家,原以為受了太后引薦之恩,可以陪在自己心愛的男子身邊,所以有時亦肯為太后進言幾句。但我一心一意只在皇上你身邊,卻白白做了你們母子爭執的棋子,毀我一生,連我的孩子亦不能保全!」她死死盯著皇帝,似乎要從他心底探尋出什麼,「那麼皇上,既然你如此疑忌太后,大可將我們這樣的人棄之如敝屣,何必虛與委蛇,非得做出一副恩愛不已的樣子,讓人噁心!」
「噁心?」皇帝勃然變色,索性坦然道,「你們不也樂在其中安享朕的恩寵麼?太后喜歡朕寵愛你們,朕就寵愛給她看!也叫她老人家放心!」他冷冷道,「人生如戲,左右大家不過是逢場作戲的戲子而已。」
意歡靜默片刻,終於慼然冷笑,那笑聲彷彿霜雪覆於冰湖之上,徹骨生冷:「原來這些年,都是錯的!只我還蒙在鼓裡,以為一心待皇上,皇上待我也總有幾分真心。原來錯了啊,都是錯了啊!」
她在雪白而模糊的淚光裡,望著那座十二扇鏤雕古檀黑木卷草纏枝屏風,上頭用大團簇擁的牡丹環繞口吐明珠的瑞獸,屏身乃上等墨玉精心雕琢鏤空,枝蔓花朵,一花一葉,無不栩栩如生,屏風兩端各有一聯,是烏沉沉的墨色混了金粉,一書「和合長久」,一書「芳辰如意」。那是多好的祝詞,彷彿這人間無不順心遂意,花好月圓人長久,卻原來不過是芳心綺夢,都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冰冷空虛而已。
皇帝的目光,如寒潭,如深淵,有深不見底的澈寒:「舒妃,你是錯了。你的錯便是不該去探尋所謂的真相。很多的美好便在與不知,你又何必要來問朕?既然你問朕,又不欲朕騙你,便是你自尋煩惱了。」
意歡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皇帝的聲音像是在極遠處,渺渺飄飄地又近了,浮浮沉沉入了耳。意歡渾身簌簌發抖,彷彿小時貪那雪花潔白,執意久久握在手中。雪融化了,便再抓一把,結果直冷到心尖裡。她強撐著福了一福,慘然笑道:「皇上說得是,是臣妾的錯,臣妾有罪,是臣妾不該,在那年皇上祭陵歸來時,搖搖一見傾心。是臣妾……都是臣妾的錯。」
她木然轉身,腳步虛浮地離開。李玉候在門邊,有些擔心地望著皇帝,試探著道:「皇上……」
皇帝並不以為意:「罷了,這是舒妃自己想聽的話,不必理會。只看著她,不許去旁人那裡胡言亂語。」
意歡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春雨舒和的。彷彿魂魄還留在芳碧叢,軀體卻無知無覺地游弋回來了。她遣開隨侍的宮女,將自己閉鎖殿閣內,一張一張翻出多年來抄錄的皇帝的御詩。
在皇帝身邊多年,便是一直承恩殊遇。意歡並不是善於邀寵的女子,雖然自知美貌,或許皇帝喜愛的也只是她的貌美。可這麼多年的日夜相隨,他容忍自己的率性直言,容忍著自己的冷傲不群,總以為是有些真心的,為著這些真心,她亦深深愛慕著他,愛慕他的俊朗,他的才華,他的風姿,那萬人之上的男子,對自己的深深眷顧,她能回報的,只是在他身後,將他多年所作的詩文——工整抄錄,視若珍寶。
卻原來啊,不過是活在謊言與欺騙之中,累了自己,也累了孩子。
她癡癡地笑著,在明朗白晝裡點起蠟燭,將那疊細心整理了多年,連稍有一筆不整都要全盤重新抄錄的詩文一張一張點到燭火上燒了起來。她點燃一張,便扔一張,亦不管是扔到了紗帳上還是桌帷上。
淚水洶湧地滑落,滴在燒起來的紙張上,滋起更盛的火焰。她全不理會火苗灼燒上了宛若春蔥芊芊的手指,只望著滿殿飛舞的火蝶黑焰,滿面晶瑩的淚珠,哀婉吟道:「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淒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情知此後無來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犁花月又西。」她癡癡怔怔地笑著,「而今才道當時錯……都是錯!都是錯的啊!」
她一遍一遍地吟唱,彷彿吟唱著自己醉夢迷離的人生,一別當歡。
待如懿得知失火的消息匆匆趕到時,春雨舒和的殿閣已經焚燒成一片火海。宮人們拚命呼喊號叫,端著一切可用的器物往裡潑著水,然而,火勢實在太大,又值盛夏,連水龍亦顯得微不足道。
李玉指揮著一眾宮人,滿頭灰汗,急的連連跺腳不已,見了如懿,忍不住嗚咽道:「皇后娘娘,這可怎麼好?」
如懿急急問道:「人有沒有事?舒妃呢?」
李玉哭喪著臉道:「發現起火耳朵時候已經晚了,舒妃娘娘一早把人都趕到了外頭,等趕過來救火的時候,裡頭一點兒聲響都沒有了。只怕是……」
如懿心下大愴,一個踉蹌,勉強扶住容珮的手站穩了道:「救人!快救人!」
李玉跪下道:「皇后娘娘,怕是不成了。火勢太大,沒人沖的進去。而且這把火,怕就是淑妃娘娘自己燒起來的。她是一心尋死啊!」
有清淚肆意蜿蜒而下,如懿愴然道:「她為什麼突然尋死?為什麼?」
李玉期期艾艾道:「舒妃自焚前,曾發了瘋一樣衝進了芳碧叢尋皇上,奴才守在外頭,隱隱約約聽得什麼坐胎藥,什麼太后指使,旁的也不知了。」
如懿頓時瞭然,心中徹痛如數九寒冰。
這樣烈性的女子,若然知道那碗坐胎藥背後的真相,如何肯苟活,再伴隨那個男人身旁。
容珮急道:「不管怎麼樣,還是要救救舒妃啊。娘娘,您說是不是?」
如懿望著漫天大火熊熊吞滅了殿宇,心下如大雨滂沱抽撻,終如死灰般哀寂,淒然轉首道:「不必了。」
意歡,這個剔透如玉髓冰魄的女子,便這樣將自己化於一片烈火之中,焚心以火,不留自己與旁人半分餘地。
這世上,有哪個少女不曾懷著最綺麗的一顆春心?初初入宮時的意歡,綺年玉貌的意歡,獨承恩露的意歡,對未來的深宮生涯一定有著無限美好的憧憬。那站在萬人中央的擁有萬張榮光的九五之尊,會攜過她的手,與她一生情長。以為是滿城芳菲,卻已經春色和煙老,落花委地涼。
如懿怔怔地想著,一步一傷,心裡似有千萬東西湧了出來,無窮無盡的悲哀芳菲脫韁的野馬齊齊撞向胸口,那種疼痛芳菲是從心頭游曳而下,直直墜入腹中,像冰冷的小蛇吐著鮮紅的芯子,絲絲地琢咬啃嚙著。她痛得彎下腰去,死死按住了小腹,混不覺身後逶迤一地,已經有鮮血淋漓蜿蜒。直到容珮的驚呼聲驟然響起,她終於在驚痛之中,失去了最後的知覺。
醒來時已是天色將暮,如懿一直在沉沉的昏睡之中,只覺得四體百骸,無一不在疼痛,似乎有無數人在呼喚著她,除了腹中下墜般的絞痛,她使不出半點兒力氣。
最後的最後,是新生兒的啼哭,讓她漸漸清醒。醒轉時海蘭已經伴在了身側,且喜且憂,抱過粉色的襁褓,露出一張通紅的小臉,喜極而泣:「皇后娘娘,是一位公主呢。」
乾隆十八年六月二十三,如懿生下了皇五女。這亦是和敬公主之後皇帝膝下唯一一位嫡出的公主。許是皇帝女兒稀少,許是五公主出生半月前皇十子的夭折,皇帝對五公主格外珍視,特早早定了封號「和宜」,取其「萬事皆宜」之意,又取了乳名「璟兕」。
「兕」者,小雌犀牛也。皇帝每每與如懿言起,便希望這位年幼嬌嫩的女兒如小犀牛一般健康,能抵擋一切不測和疾病。
如懿雖是笑言,卻也隱隱覺得不詳,只道:「唐太宗鍾愛長孫皇后所生的幼女晉陽公主,公主的乳名也叫兕子,只可惜未能養大。」
皇帝擺手,爽朗笑道:「所以,咱們的女兒是璟兕啊。璟乃玉之光彩,既美麗剔透,又強壯健康。」他說罷又抱起璟兕親了又親,璟兕似乎很喜歡這樣的親暱的舉動,直朝著皇帝笑。
皇帝十分欣悅:「朕有這麼多兒女,唯有璟兕,朕抱著她的時候她會笑得那麼甜。」
皇帝這樣喜悅,渾然忘了春雨舒和大火中自焚而死的意歡,那樣剛烈的女子,連一死也不能在皇帝心上劃下深深的印跡。
總在生下女兒的歡喜空隙裡感到唇亡齒寒的悲涼。因為十阿哥和舒妃的接連去世,所以連著璟兕出生的喜事,如懿也將應賞給一應伺候宮人和接生嬤嬤們的賞銀減半賜下。雖然為首的田嬤嬤也賠著笑臉向如懿提起賞銀減半之事,如懿亦只道:「十阿哥與舒妃過世,本該賞賜你們的喜事也不能張揚。這次且自委屈你們了,下回再有嬪妃生產,一定一應補足你們。」
田嬤嬤哪裡忍得,一時笑道:「舒妃再怎麼也不過是妃妾,如何能與皇后娘娘比尊貴。便是她沒了,也不能損了娘娘生下小公主的喜慶啊。」
如懿正痛惜舒妃之死,這話聽得十分不耐,便沉下臉不語。
如此,田嬤嬤再要抓乖賣巧分辨些什麼,但見如懿神色不豫,也只得掩下了眉間悻悻之色,再也無話。
如懿趁著皇帝高興,婉轉提起:「皇上這麼疼愛公主,臣妾自然高興。只是公主出生那一日,便是舒妃離世那一日,還是請皇上看在公主面上,不要責怪舒妃自戕之罪。」
皇帝只顧著懷中小小的人兒,微微皺眉道:「既然皇后求情,朕便罷了。只是這樣張狂的女子,焚火燒宮,實在可惡。」
如懿心中一搐,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意:「舒妃之死,大概也是過於絕望吧。」
皇帝的笑意冷凝在嘴角,旋即看她一眼,眸光微冷:「皇后此話何意?」
如懿平靜的神色在烈烈日光下顯得無可挑剔,道:「舒妃痛失愛子,可不是絕望了麼?」
皇帝的笑意便有些蕭索:「十阿哥,是可惜了。」他低首,見璟兕可愛的笑容,忍不住伸手逗弄,「只是,既然留不住的,那便是沒緣分,也不必多想了。」
如懿望著皇帝對璟兕疼愛的笑容,亦是默然。皇帝還欲多陪陪如懿與璟兕,李玉卻在外頭相請,道諸臣已在御書房等候,商議洪澤湖水患一事。
如懿隱隱約約知道,洪澤湖水大溢,卲伯運河二閘沖決,高郵、寶應諸縣都被水淹嚴重,當下也不敢阻攔,只得殷殷送了皇帝出去。
皇帝離去後,容珮替如懿披了一襲雪絮紗的虹影披風在身,悄然勸道:「皇上正在興頭上,您瞧皇上多疼愛小公主啊,何必這個時候掃興,提起舒妃小主呢?」
如懿眸子裡掠過一點星火,旋即黯然不已:「本宮若不提,後宮之中便無人再敢提。你瞧著舒妃過身之後,皇上何曾提過她一句,只當沒這個人罷了。」她的眉心凝住了一絲疑惑,「只是本宮一直疑惑,李玉說舒妃自焚前曾闖入芳碧叢向皇上提起坐胎藥之事,這件事本宮也是偶然得知,顯然皇上一直不欲人張揚,那麼舒妃又如何得知?」
容珮眸光一轉,旋即低眉順目:「奴婢偶然得知,那日舒妃前往芳碧叢之前,曾到十阿哥梓宮前。所說……」她聲音壓得愈加低,「令妃也去過。」
如懿描得細細的眉毛擰了起來,彷彿蜷曲的螺子,登時警覺:「她去做什麼?」
容珮抿了抿唇道:「娘娘也這樣想?奴婢總覺得令妃小主陰晴不定,難以把握。許多事或許捉不住她做的,可總有個疑影兒,讓人心裡不安。」
如懿舒了一口氣道:「原來你和本宮想的一樣。這樣,晚膳後你便去綰春軒瞧瞧,先不要張揚,找了令妃過來。」
容珮忙應著道:「是。奴婢會做得掩密一些。只是娘娘也不必擔心什麼,如今娘娘兒女雙全,皇上又這樣對待您,您的中宮之位穩如磐石,要處置誰便是誰罷了。」
案上的鎏金博山爐中,香氣細細,淡薄如天上的浮雲。許多事,明明恍如就在眼前,確實捉摸不定,難以把握。如懿的笑彷彿是井底舀起來的水波,不夠清澈,帶著青苔的幽膩和波影晃動的破碎:「容珮,你也覺得皇上待本宮很好?」
容珮笑道:「可不是?皇上來得最多的就是咱們這兒了。」
如懿淺淺笑道:「這樣的念頭,曾幾何時,孝賢皇后轉過,嘉貴妃轉過,舒妃也轉過。可是後來啊,都成了鏡花水月。本宮一直想,本宮以為得到的,美好的,是不是只是一夢無痕。或者只是這樣,容珮,本宮便是得到了舉案齊眉。心中亦是意難平。」
容珮蹙眉,不解道:「意難平?娘娘有什麼不平的?」
如懿欲言,想想便也罷了,只是笑:「你不懂,不過,不懂也好。舒妃便是懂得太多,才容不得自己的心在這污濁的塵世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