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炎之卷》亂兵

  替熟睡的芙蕾娜蓋上毯子,奧薇輕手輕腳的鑽出了帳篷。

  一道從伊頓逃難出來的人散落在方圓幾十米內,男人們低議著明天的路程,女人們在篝火旁縫補。沿途的劫匪和亂兵令人憂慮,更不知未來何處,連孩子都感染了大人的情緒,變得乖巧安份起來,蜷在父母身邊沉睡。

  深藍的天幕上嵌著無數星芒,點點篝火映著夜宿的人,宛如一副安靜的油畫。

  一個女人抱來一捲毛毯,奧薇收下來,遞過半袋麵粉,女人回給奧薇一個感激的笑,接過去飛快的鑽回自己的帳篷。原始的以物易物在逃難中成了常態,預先準備的莎拉一家物資還算豐富,數日間以食物換了不少東西。

  收起軟毯,又整理了一下東西,夜色漸漸深沉。

  奧薇下意識的撫了撫眼睛,見所有人都已休憩,回到帳中對著鏡子低下頭,指尖一掠,指上已多了一片薄薄的弧形晶片。鏡中呈現出奇異的景象,清亮的眼眸一隻緋紅,一隻卻是深褐。她看了片刻,取下了另一枚鏡片,小心的收起來,重又現出一雙紅眸。

  來自索倫伯爵的鏡片異常珍奇,輕易即可轉換眸色,替她解決了過於受人注目的麻煩,艾利和莎拉為之驚奇了許久。唯一的缺憾是十餘小時後必須摘下,否則會磨得眼睛發疼。

  莎拉從火邊回到帳篷,將補好的衣服放入行囊,臉上難掩疲倦之色。

  「媽媽,你先睡吧,我去叫艾利回來。」

  莎拉望著女兒的眼睛,有些遲疑。

  奧薇莞爾一笑,抓起斗逢。「其他人都睡了,守夜的人我會避開,沒關係。」

  奧薇緩步向樹林深處走去,長長的草葉輕晃,蘆葦中隱約有青蛙在低鳴,走了半晌耳畔聽見水聲,順著小溪她找到了艾利。

  潺潺的溪水在月光下像一條蜿蜒的銀練,佇立著一人一馬。見到妹妹,艾利牽著馬走過來,馬身上的水已經乾了,刷完的皮毛十分順滑,奧薇隨手撫了一下,棕色的健馬側過頭,親暱的舔了舔手心。

  「奧薇。」艾利喚了一聲。

  緋色的眼睛在月下成了深紅,靜靜的抬起長睫。

  「我很高興。」艾利嘆了一聲,滿心憐愛。「以後你再不會因為眼睛而受歧視了。」

  奧薇笑了。「謝謝艾利,你和媽媽一直都這麼好。」

  「知道嗎?你小時候經常為此而哭,怕我因為你而和別的孩子打架,總躲在家裡不肯出門。」想起久遠的往事,艾利有些傷感。「那時我常想,如果神靈能給你換一雙眼睛多好。」

  奧薇溫柔的看著他。

  「我還曾經想,假如我不是哥哥多好,那樣我就可以娶你,一直照顧你。你是那麼善良體貼,為什麼別人都看不見。」艾利笨拙而柔軟的安慰。「別去聽那些蠢話,我們的奧薇配得上最好的人。」

  「有你和媽媽在身邊,我現在很幸福。」

  艾利揉了揉妹妹的頭。「你性情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不像過去那麼愛哭,變得堅強又獨立,還反過來安慰我和媽媽。」

  奧薇突然垂下眼,半晌才開口。「……對不起。」

  「不用道歉,忘記過去的事又不是你的錯。」艾利牽著馬和妹妹並肩走回宿地。「其實這樣很好,媽媽放心多了,只需要再找個好小夥子做丈夫,你一定會幸福。」

  「艾利自己還沒有妻子呢。」

  艾利不理她的話,認真的建議,「沒發現近幾天車隊裡的男人都在對你獻慇勤?或許你該好好留意一下,挑個合適的小夥子去散散步。」隱去了紅眸,奧薇的美貌終於散發出驚人的誘惑力。

  「艾利,你說話越來越像老頭了。」見他一本正經,奧薇忍俊不禁。

  艾利不打算放棄勸說的良機,一路諜諜不休,「說真的,你不覺得有幾個小夥子很不錯嗎?比如今天幫你打水的,還有下午找你借皮繩的,再有釘帳篷的時候……」

  奧薇突然停下腳步,傾聽前方的動靜。

  凝重的神情令艾利不由自主的噤聲,側耳細聽,風中隱約傳來痛苦的呻吟,艾利心頭一驚,還來不及反應,奧薇先動了。

  她的腳步很輕,又極迅速,輕盈的像林間穿行的風。

  艾利追不上又不敢呼喊,急得冒汗,及至看到宿地的火光,奧薇在林邊停頓了一刻,隨即衝到半塌的帳篷邊,抱住了昏迷的莎拉。

  宿地一片狼籍,散落著衣服和各類物件,行囊全被粗暴的翻出來挑散,地上躺了五六具屍體,還有幾個垂死者在抽搐呻吟,幾個年邁的女人瑟瑟發抖,只會驚悸過度的抽泣。

  「媽媽!」艾利衝上來,驚駭的發現母親腿上鮮血淋淋,橫著一道長長的刀口。

  奧薇用布條勒住莎拉的傷腿止血,將母親移交給艾利,衝進帳篷翻找傷藥。

  直到乾淨細緻的上藥敷扎完畢,莎拉發出了微弱的呻吟,從昏迷中悠悠醒來。

  「媽媽,你還好嗎?」

  「艾利,奧薇……」見一雙兒女安然無恙,莎拉潸然淚下。

  「媽媽別哭,告訴我怎麼回事,芙蕾娜呢?襲擊宿地的人是誰?」

  奧薇極其鎮定,連帶讓莎拉也安定了一點。

  「……我想是一隊潰逃的士兵。」憶起可怖的場面,莎拉止不住發抖。「可能有十幾個,也許是二十幾個?太可怕了,他們殺人、搶錢,要所有年輕的女人……芙蕾娜,天哪,他們把芙蕾娜也帶走了,我追上去說她還是個孩子,求他們放過她,可他們差點殺了我……奧薇,幸虧你不在,我的孩子……」

  莎拉痛哭起來,慶幸的撫摸奧薇的臉。

  那張嬌美的臉比石像更冰冷,眼瞳燃燒著烈焰,拉開了母親的手。「艾利,你照顧媽媽和其他傷者。」

  「奧薇!你去哪!」艾利抱著母親來不及抓住,看她拉過一旁的棕馬套上鞍轡,縱身上馬。

  「我去找芙蕾娜,別擔心,天亮之前我會回來。」

  艾利目瞪口呆,與莎拉同時驚叫。

  「奧薇!」

  「你瘋了!快下來!」

  馬已經奔跑起來,奧薇沒有回答,一提韁繩躍過了一簇篝火,側身從地上撈起一把短劍,迅疾的衝出了視線。

  一隊亂兵霸佔了鎮上的酒館,將所有客人趕出去,帶著搶來的女人縱情吃喝,連店主未成年的女兒都被拖進去,試圖阻止的父親遭到了殘忍的砍殺。

  這是從伊頓城逃出的潰兵,被政府軍所追繳,在末日來臨前垂死狂歡。

  女人的哭喊響徹小鎮,沒有人敢反抗,鄰近的房屋一扇扇關上窗,連燈火都被熄滅。鎮上的警備隊不足十人,根本不敢與荷槍實彈的亂兵衝突,人們明知這些可憐的女人們處境淒慘卻無能為力,沉默的任罪惡橫行。

  一個士兵拎起酒壺捏著女人下頷強灌進去,直到對方嗆咳的近乎昏厥才轟然大笑,撕開衣服放縱肆虐的□。酒館裡酒液橫流,到處是女人的哭號,夾雜著喘息咒罵和毆打□,污穢混亂不堪,猶如人間地獄。

  夜,比墨更黑,星星都隱入了雲層,躲避凶殘的野獸。

  緊閉的木門傳來叩響,最初淹沒在尖叫和呻吟中,漸漸引起了注意,隨著叩響越來越重,整間屋子都安靜下來,所有人盯住了木門。

  詭異的寂靜中,一個甜美的聲音穿過門扉。「我妹妹在裡面,請放她出來。」

  靜滯了片刻,酒館爆起了一陣哄堂大笑,士兵吹起了粗俗的口哨。

  「是個娘們,居然自己送上門。」

  「哪個是她妹妹?正好一起伺候。」

  「聽聲音說不定還是個美人。」

  「把她拖進來樂樂。」

  肆無忌憚的□中幾個士兵打開門,階下站的果然是個女人。

  長長的斗蓬覆住了眉眼,僅露出小巧精緻的下頷,形狀柔美的嘴唇,燈光下精緻如細瓷。

  士兵粗魯的拖住她的手臂,一把拉進門,沉重的木門再度關上,酒館裡爆出了刺激的嘩笑。

  一個迫不及待的士兵扯下了她的斗蓬。

  儘管低著頭,出眾的美麗依舊引起了狂熱,士兵們鼓噪起來,扔下手上的女人赤身爭奪。

  「這美人是我的!」

  「我的,讓我第一個!」

  「滾開,我軍階比你高!」

  ……

  離得最近的幾個士兵猴急的動手。

  髒污的指尖還未碰到裙邊,低垂的長睫忽然一掀,現出了一雙凌厲的紅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