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嫁禍

  麗妃雖腦子笨了些,卻並不糊塗,而且還有繁春在身邊時時提醒,所以對於許才人的刻意接近很是警惕。

  畢竟,這個許才人是太后的人。

  許才人並不隱瞞意圖,「我對姐姐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報仇。」

  麗妃想起那日她在寒風刺骨中罰跪的慘樣,心裡便信了幾分,又問道,「能為你出氣的人很多,你為何找本宮?」

  「我知道姐姐正好也想報仇。」

  許才人這句話算是說中了。麗妃最近表面上沒出什麼⼳蛾子,心裡對葉蓁蓁那股恨意可是如何能消得,只是考慮到紀無咎才剛剛對她好了一些,葉蓁蓁此人又太過狡猾凶狠,她便有些忌憚,沒敢輕舉妄動。現在被許才人這麼一說,心頭的火又被挑起來,便動了幾分心思。

  「你可有什麼萬全之法?」麗妃問道。

  「現下正好有個絕妙的時機,只不過……要向姐姐借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許才人四下看看,湊上來在麗妃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麗妃一下子變了臉色,懷疑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那東西在我手上?」

  「姐姐莫怪,我也是偶然得知的。」

  「既如此,你想怎樣?」

  許才人便如此這般地跟麗妃商量起來,聽得麗妃連連點頭。

  ***

  這一天日頭和煦,連日來的大風也住了,是個好天氣。葉蓁蓁帶著幾個人,在英華殿外放風箏。英華殿本是一處禮佛之所,但也不知怎的,太后幾乎不來此處,所以這裡也快荒廢了,只餘下幾個宮女太監時常灑掃,擦一擦佛像,續一續香火。葉蓁蓁拽著風箏在外面玩鬧,英華殿裡的人聽到動靜,也紛紛跑出來湊熱鬧,站在門口仰頭看天上飛的一隻巨大獅子。獅子做得栩栩如生,威風凜凜,讓人恍然覺得那是文殊菩薩坐下的仙獸顯像人間。

  紀無咎站在不遠處,由一處牆角遮掩著,也在看著這一幕。

  葉蓁蓁把獅子收起來,又放起來一個鳥人。這種鳥人在西洋俗稱安琪兒,長得金發碧眼,白白胖胖,背上生有一雙潔白的羽翅,十分漂亮可愛。鳥人渾身上下j□j,側著一條腿掩蓋住重點部位。雖然沒穿衣服,但這只是個小孩兒,所以大家也不覺得羞澀,紛紛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

  只是鳥人身子是歪的,所以重心不穩,磕磕絆絆了半天也沒飛起來,葉蓁蓁改了好幾次結,好不容易把它弄起來了,線又斷了。

  小鳥人在空中掙紮了一會兒,落在了英華門的門樓上。

  葉蓁蓁仰頭看著那隻風箏,算了一下英華門的高度,決定還是不親自去拿了。她的腿好不容易痊癒了,可不能再出毛病。她又掃了幾眼周圍的奴才,看起來似乎……一個比一個笨。

  紀無咎看到這裡,便邁步打算上前幫忙,卻沒想到葉蓁蓁突然向不遠處喊道:「陸統領,你過來!」

  陸離小跑著過來,「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葉蓁蓁笑著揮了揮手,「你去幫本宮把那個風箏拿下來。」

  「是。」話音剛落,陸離縱身一躍,如一隻敏捷的鷂子,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他已站在牆上。

  陸離拿著風箏跳下來,遞給葉蓁蓁,素月想接,葉蓁蓁卻先她一步親手接過來,笑靨如花,「多謝。」

  「微臣不敢。」

  葉蓁蓁拎著風箏,仔細看著陸離,問道,「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回娘娘,臣與同僚切磋武藝,受了些微輕傷。」

  葉蓁蓁皺眉,「陸統領鍛鍊武藝也是為了保護皇上,忠心可嘉。王有才,你去坤寧宮取些五香化於膏賞給陸統領。」

  「微臣多謝娘娘。」陸離又跪下來,他馴服地低著頭,臉上掛著溫柔而略帶寵溺的笑。這個笑容沒人看到,除了不遠處偷窺的某人。

  紀無咎咬著牙,目光凶狠。

  這時,一個乾清宮的太監跑過來,「皇上,皇上!」

  馮有德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便自己捂著自己的嘴巴跑上前,喘著氣低聲說道,「皇上,不、不好了。」

  「怎麼了?」馮有德問道。

  「王昭儀流產了!」

  ***

  王昭儀住在雨花閣,在後宮之中算是比價偏的。葉蓁蓁聽說王昭儀流產,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這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似乎在專等她一人。

  葉蓁蓁有點不妙的感覺。因為,就連太后她老人家也來了……

  太后不放心,她擔心紀無咎包庇葉蓁蓁。而且,這是關係到皇家子嗣的大事,她跑來主持大局,也算合情合理。

  葉蓁蓁一腳剛邁進雨花閣,便聽到太后娘娘當頭一聲暴喝,「你這個毒婦,還不跪下!」

  「母后可真是著急,我這另一條腿還在門外呢,」葉蓁蓁笑道。她款款地走進來,與在場諸位見了禮,站定不動,「不知是誰惹母后如此生氣?」

  「你還有臉來問?我問你,你為何要殘害王昭儀?哀家日日燒香誦佛,只為給皇上求個一男半女,卻這麼多年來只開花不結果。好不容易這次盼著王昭儀懷上龍種,你卻嫉妒心切,竟然傷她性命!」

  葉蓁蓁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這皇后當得可真熱鬧,天天有人抱著黑鍋往她頭上扣。她環視一週,目光掃過紀無咎,發現他臉色沉鬱,似乎火氣很大。看來他挺在乎這個孩子的。她想。

  葉蓁蓁冷笑一聲,「這些話,本宮可不敢當。母后您天天燒香,也不見送子觀音照拂一下皇上,原因無非有二,要麼就是菩薩不頂用,要麼就是您的心不誠,這可都不關我的事。您說本宮謀害王昭儀,可有證據?」

  「怎麼沒有證據,哀家和皇上都不會冤枉無辜,太醫。」

  「微臣在,」一個年輕的太醫走上前,說道,「稟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王昭儀受傷失血,又受了驚嚇,所以孩子沒保住。傷處在肩膀,為火器所傷,鋼珠射入骨肉,需要開刀來取。」

  葉蓁蓁眯起眼睛。

  「你聽聽,」太后氣得直拍桌子,「整個後宮,就只有你玩兒那勞什子,不是你是誰!」

  其實不止葉蓁蓁有火銃,少量高級侍衛也有。陸離就有一把,還有他手底下幾個小隊長,也都配著。若是按照這個條件,至少有兩個侍衛是可疑的,一個是負責此處安全的小隊長,另一個就是可在皇宮之中任意行走的陸離。

  紀無咎面沉如水地盯著葉蓁蓁,等著她提出這個疑點。

  然而她沒有,她只是咬了咬唇,問道,「可有人證?」

  人證自然也是有的。王昭儀身邊的大宮女被傳來,口述了整個事件的過程。今日申時二刻,王昭儀從賢妃處拜訪歸來,走在雨花閣門口,剛要進門,她的肩膀突然炸開一片血花,她慘叫一聲,當場暈倒。後來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你確定是申時二刻?」葉蓁蓁問道。

  「回娘娘,即便不准,也相去不遠。」

  「真是巧了,申時二刻本宮正在放風箏,哪有閒心來雨花閣串門。」

  麗妃說道,「這種事情皇后娘娘自然不會親手來做。」

  太后點了點頭,「有道理。你有火銃,大可以讓太監去下毒手。」

  「既如此,」葉蓁蓁轉臉看向地上跪著的宮女,「你們可有人看清楚凶手是哪個太監?」

  「回娘娘,奴婢們都嚇了一跳,回過神時也只急著照顧娘娘,一時不曾看到。」

  如此看來,葉蓁蓁是很難洗脫嫌疑了。

  但其實不然,在場所有人,除了她和紀無咎以外,都不知道另一件事:她雖然有火銃,卻沒有火藥和鋼珠。自從她上次偷偷摸摸地研究連珠火銃並且成功之後,紀無咎雖然高興,但還是勒令她停止玩兒這種高危武器。如果實在想玩兒,可以玩兒火銃,但火藥和鋼珠是萬萬別想了。他竟然還為此事專門找了幾個人盯梢,不許她私底下踅摸那些東西。

  所以她其實並沒有作案條件。但這個證據太特殊,只能由紀無咎來提供。如果紀無咎不願意說,那麼一切都是白搭。

  根據她從進門到現在紀無咎的表現來看,他很可能真的打算裝傻。葉蓁蓁抱著一線希望問他道,「皇上,您有什麼話要說?」

  「這句話朕也想問問你,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說?」

  看來他是真的打算隔岸觀火了。葉蓁蓁冷哼,說道,「我暫時無話可說。」

  「那就是認罪了?」太后有些迫不及待。

  「沒做過的事,本宮永遠不會認。只不過凶手有備而來,想要栽贓陷害本宮,本宮一時看不出破綻,請太后娘娘寬限些時日,我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如此,便給你三日,三日之後,哀家定要為皇上死去的孩兒討一個說法。」

  「五日。」

  「五日便五日。」

  葉蓁蓁心事重重地回到坤寧宮,一路都在想著這件事情的經過,想著誰最有可能是凶手。紀無咎和她順路,兩人便一起走著,卻始終不曾交流過一句話。葉蓁蓁站在坤寧宮前想與他告別,沒想到他卻跟著她一起進了坤寧宮,且屏退了一眾伺候的人。

  「恭喜皇上,看著我孤軍奮戰是不是很過癮?」葉蓁蓁冷嘲熱諷。

  紀無咎卻答非所問,他直視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喜歡你的表哥,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