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山上

「不可說?」一彥負手,在她們身邊走了兩步,忽然回頭,「決定了?別一會兒後悔。到時候,想開口都沒機會了。」

琦琦平時就很懼怕他,被這麼一嚇,馬上躲到凌琳背後,「別……別……」

凌琳也在不斷發抖,「我們……」

一彥說道,「該不是你們倆抓了她吧?平時總是跟在她身後阿諛奉承,但是心裡,恐怕不怎麼服氣。她比你們有錢,還長得比你們漂亮。女孩子嘛,一時氣憤把人弄死也是常有的事。」

「不是!不關我們的事!」琦琦脫口而出,「她在後山……」等她捂住嘴,已經來不及了。一彥細細地審視她,半晌,回頭拉了清河。

醫護室所在的教學樓南面,穿過一片小樹林就是後山。

上山的路很難走,樹木林立,灌木茂盛,最低矮的地方也有半人高。地上積滿了落葉和松子,還有枯黃葉面下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石頭。山下長滿了銀杏,彌望都是黃色一片,到了半山腰,漸漸被綠色的雪松代替。這個時節還不下雪,翠色針狀的葉片中已經冒出了淺藍色的漿果。

走了半個多小時,清河累得直喘氣。經過一棵雪松時,樹底下有塊大石頭,她扶著喘了口氣,抬手擦了一下汗。

一彥折返回來,「累了?」

「繼續走吧。」

一彥抓住她的手臂,「天色也不早了,休息一下吧。」

天色漸漸暗了,黑暗吞沒了大地,夕陽貼著山腰的弧線緩緩下沉,只留一暈金黃色的余韻,照亮褐色的峰巒。

「這裡晚上不會有狼吧?」清河縮了縮脖子,問道。

一彥笑道,「何止有狼,還有老虎呢。」

「老虎?」清河猛地跳起來,躲到他背後,「在哪兒?」

她柔軟的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心中不由一蕩,聲音也啞了一點,「就在——」他忍不住低低地笑。清河的眼睛還在四周亂轉,過了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一把推開他,「混蛋!」

「你不喜歡?」

「見鬼的才會喜歡!」清河罵了聲,在石頭上坐下來。

山上不比山下,氣溫低很多。冷風在林木間穿梭,吹起了她的裙擺。清河掩住裙子,夾在膝蓋裡,低頭整理了一下。原本以為上山的路很短,誰知道走了大半天還沒到。清河現在有點後悔,要在這鬼地方過夜——想想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一彥在地上生了火,給她披了件衣服。他出去了會兒,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根樹杈。夜色昏暗,清河看不清他手上是什麼東西。似乎在樹杈上還繞著什麼,疑惑地問,「你撿了什麼回來?」

一彥低頭笑了笑,把樹杈藏到身後,到了她面前,說道,「你猜。」

「我怎麼猜得到?」

「那好吧。」一彥把樹杈忽然拿出,在她面前晃動。

褐色的枝椏上,隱隱纏繞著一條帶子,就著火光近了點,清河才發現那是一條直徑3厘米左右、色彩斑斕的蛇,正對著她吐出猩紅的信子。

「啊——」清河嚇得魂不附體,滾到了地上,爬了幾步,躲到一棵樹後。

「你——你太過分了!」清河抱著樹干,恨恨地看著他。

一彥一撇嘴,「有嗎?這是我們的晚餐。現在看著可怕,一會兒煮熟了,香得不得了。」

「誰要吃這種東西!」清河干嘔了兩聲,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詭異,就像看著一個怪物。

一彥蹲下身子,從靴子裡掏出一柄匕首,就地宰殺了這條蛇,簡單地處理了幾下,就在火上烤起來。樹杈在他手裡靈活地翻轉,烤地「辟啪」作響。一彥哼著首山歌,聲音清亮,在山林間回蕩。

清河在心裡啐了一口:就會賣弄。不過,她也得承認,他的聲音挺好聽的。

「咕咕咕」,肚子很不爭氣地響起來。清河按住它,但是,這玩意兒卻不受她的控制。一彥在遠處大笑,「餓了?新鮮烤好的蛇肉,香噴噴,肉嫩嫩……」張嘴咬了一口。

清河堵住耳朵,香味卻順著她的鼻子鑽進來,口水不斷地從唇齒間溢出,清河難受地按住空蕩蕩的小肚子。

頭頂,一個高大的黑影遮住了她。抬頭一看,一彥拿著串燒好的肉蹲下來,湊到她面前,「不吃?」

清河別開頭。

「真的不吃?」

清河起身拍了拍裙子,直接走開。

一彥看著她的背影,無聲地笑了。這一刻,真覺得她說不出的可愛。

夜色越來越深,樹林間傳來「嘩嘩」的風聲。清河睡在石頭上,半夜被餓醒了。她左翻身,右翻身,卻怎麼也睡不著。肚子空地都有些痛了,只好坐起來。抬頭望了一下天空,漆黑夜幕中繁星點點。

恁般好景致,都被這「咕嚕嚕」的叫聲打破了。

清河煩躁地坐起來,從石頭上跳下來。

空地上的篝火已經熄滅了,只剩下零星幾點火星。清河提了裙擺,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在篝火架前蹲下來。依著月光看了看,架子上還剩著兩串烤蛇肉。她四處環顧了一下,都沒有發現一彥的影子,心裡做了無數的斗爭,還是忍不住拿起了一串。

——怎麼都比餓死強。

視死如歸地咬了口,本想屏住呼吸咽下去,誰知,肉到了嘴裡卻意外地香。她一口氣把一串蛇肉都吃光了,又四處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抓起了剩下的一串。才咬了一口,頭上微微一重,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上面掉下來砸到了她的頭。

清河摸著頭,抬頭看了看。

上面什麼也沒有。

她又咬了幾口。

頭上又是一痛。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在地上打了幾個轉兒,滾到了她的腳邊。清河拾起來,對著月光一看——這是一顆松子。

她又抬頭望去。

這一次,一彥沒有躲,躲在樹杈上拍著大腿直笑,怪聲怪氣地說,「蛇肉好吃不?」

清河惱羞成怒,抓起地上的松子就向他砸去。一彥身手敏捷,左躲右閃,都避了過去。誰知,他忽然腳下一滑,身子像鉛球一樣垂直下落。只聽得「砰」的一聲,砸進了土裡,揚起一陣枯黃的落葉。

清河嚇壞了,手裡的松子落了地。

呆愣了會兒,她馬上跑到他身邊。

「你怎麼了?」清河搖晃著他,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眉眼闔著,清俊安詳。清河癱坐在地上,捧住他的臉,「喂,你別裝死啊!一彥!一彥你怎麼了?」

可是,不管她怎麼喚他,他就是不醒來,清河想了想,捏住他臉頰的一片肉,正打算使勁擰下去,一彥忽然睜開了眼睛,滾到一邊。

「還以為你會給個香吻,居然想用擰的?」一彥一手疊在腦袋下,斜眼看她,語氣有些不滿。

「你騙我?」清河隨手抓起一把松子,扔到他身上。一彥靈活地一躍而起,被她追趕地在林中亂竄。清河追得久了,累得趴在一棵樹干上休息。忽然,背後有人拍了她的肩膀,「累了?」

清河一轉身,就看到一彥帶笑的臉,真覺得他說不出的可惡。

「干嘛這麼瞪著我?」一彥攬了她的腰,一按一提,腳在樹干上踢了幾下,利落地上了樹。離地五六米的距離,已經不算低了,清河一時站不穩,搖晃了幾下,下意識地攀住他的肩膀,「放我下去。」

「我又沒抓著你,你大可以放開我。」一彥打開雙臂。

「你抓緊了,掉下去怎麼辦?」清河的心都被他嚇出來了。

一彥暗笑了一下,抓住了旁邊的一根樹杈。

他在枝頭坐下來,背靠著樹干,悠閒地晃著腿。清河猶豫了一下,在他旁邊坐下來。一彥使壞,故意搖了下樹干。清河馬上抓住他的胳膊,他在她耳邊放聲大笑,好不愜意。

清河狠狠擰住他的胳膊,往死裡擰。

一彥很配合地哀嚎了幾聲,她才滿意地放開,抱著膝蓋縮在枝頭。

微風揚起她雪白的裙擺,露出纖秀的一雙小腳丫。一彥側頭盯著看了會兒,被清河發現,忙縮回腳,掩好了裙擺,「看什麼看?」

一彥搖頭晃腦地說,「美女就是美女,連腳都那麼好看,讓人想親一親。」

「你夠了!」

「不夠,怎麼能夠了?除非——」他忽然抱住她,把她緊緊拴在懷裡,「你讓我一親芳澤。」

「你不要亂來,在樹上,掉下去怎麼辦?」清河雙手撐在他的肩上,阻止他的臉湊過來。

一彥笑道,「你不亂動,我們就不會掉下去。你要是亂動,我就不敢保證了。」

明明是他不要臉,死拽著她不放?他要是放開她,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了?怎麼到頭來,決定權都到了她手上?

「我今天算是知道了,‘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清河冷冷地瞪著她。但是,在她清冷的眼底,卻有種說不出的畏懼。她還是害怕一彥的,這個人,總是不按常理出牌。有時候,對你很好,也很乖,好像什麼都聽你的;但是有時候,他就像一匹惡狼,翻臉不認人。就像現在這樣,他好像要一口吞了她。清河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把她騙上山的?不然,以他的經驗和腦子,怎麼會不知道上山需要多長時間?

素的失蹤,真的和他沒有關系嗎?

如果沒有,為什麼他對一切都表現地那麼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