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竹樓裡,一彥隨手找了架籐椅就躺下來,坐了一下,又閒不住,起身在屋子裡轉悠,東摸摸、西看看。他每碰一樣東西,另外幾雙眼睛就會跟著動了上幾動。
清河默默站到他的身邊,周圍的氣息——似乎不太友善。
一彥看向金老二,「老二哥,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怎麼你們看到我,一點也不開心呢?」
開心你個大頭鬼!
四人心裡的神經都狠狠抖上三抖。
這個天殺的!
清河更加緊張,躲到一彥身後,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收斂點。一彥臉上笑意仍然爛漫,「我大老遠地過來看幾位,你們就對我這種態度?太不念舊情了吧?」
「我呸!你丫的臭小子這次想干嘛?別再裝了,有什麼話就痛痛快快地說,別拐彎抹角地累死人!」金老二沉不住氣,大聲說了出來。只要一想到這小子過去來時干的那些缺德事,他就忍不住。為了怕這小祖宗心情不好又要報復,以前他都忍了再忍,這次實在不能忍了,連他最喜歡的孔雀的毛都給拔了。真是——
一彥笑道,「我這次來,是有一個筆大買賣要送給幾位。」
幾人狐疑地看著他,愣是不相信他的話。
一彥眨巴幾下眼睛,「你們都不信我嗎?我說的可是真的,你們這次跟我去了,見了那個人,走這趟貨,辦成了這筆買賣,保證你們在這一帶的買賣都順風順水,再沒人敢干擾。」
四人都保持著沉默,分明不相信他的話。
一彥低頭笑了笑,「看來都不相信我。不過,這種事情我從來都不胡說。這次這個人,在緬境內也是赫赫有名的,不必那些獨占一方的私立軍差。我們又不是土匪政客,當然不是來搶山頭占地方的,我們是來賺錢的。」
幾人自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都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一彥笑道,「我可告訴你們了,你們這次要是不去,將來可一定要後悔。」
「我們能後悔什麼?」金老二嗤之以鼻,顯然不信他的話。
一彥背負了雙手,在原地踏了幾步,驀然轉身,目光帶著一點說不出的味道,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直看得他頭皮發毛,「你干嘛這麼看著我?」
一彥道,「我記得你們是因為犯了事才越過雲南,偷渡到這兒的,真正的祖籍在南江一帶的奉化縣區,家裡還有不少老少,組合組合也有一個村子。要是家裡出點什麼事情,你們在外面也趕不回去,那可怎麼辦才好?」
「你在威脅我們?」金老二就要發怒,被老四攔住,有些凝重地說,「一定要這樣嗎?」
「最好的辦法,是大家合作,互利互惠,對大家都好,否則的話——」一彥連連冷笑,「我什麼樣的性子,你們最清楚了,什麼勾當沒做過。我今天就在這兒承認了,你們也別逼我。」
先是威逼,又是利誘,這人當真是無恥之極。
清河不想再看,翻了個身白眼,轉過了身。
四人鐵青著臉答應。
一彥展顏一笑,轉眼搭住金老二的肩膀,抓抓金老四的手臂,「二哥、四姐,就知道你們仗義,回頭我一定重重謝你們啊。」
「別再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感謝了。」金老三偷偷地嘀咕。
動腦子想想就知道他不可能是讓他們走一趟貨那麼簡單,這小子心裡,肯定又在打什麼歪主意。那個被他看中的大佬,估計要倒霉了。
接下來的事情,幾人是密探,清河被老四安排到旁邊空出的竹樓房間裡了。
安靜的房間裡,只有五個人的呼吸聲。
四人神色都很緊張,只有一彥神色自若。他大跨步地坐在座椅上,啜了口茶,抬頭掃了他們一眼,「一個個哭喪著臉幹什麼,好像是去奔喪的?我這次讓你們走的這趟貨,可是大機緣,肯定會有大大的收獲。辦成了這個,以後你們也不用在這裡冒險了,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你這小子,口氣越來越大了。」
輕微的一聲響,一彥把茶杯拍在桌上,不慍不火地說,「這是實力。」
「狗屁實力!」金老二哼道。
一彥輕笑,「老二哥喜歡和我說話,不喜歡聽正經的拖延時間,我就陪你。」
「我說你這小子,說話怎麼這麼刺呢……」
一彥道,「我不想廢話了,實話說了吧,我這次讓你們走這趟貨的對象,就是趙家坤。不過不止是走貨,我還需要你們幫我做一件更大的事情。」他起身在他們耳邊叮囑了幾句,簡單明了,卻聽地這幾人心驚肉跳。
這他媽的是玩命的勾當啊!
「白家的小子,你不想活了?這事要是出了一丁點差錯,你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我說你好好地在內地做你的少爺不好嗎,非要到這種地方攙和這種事情?」攙和這種事情就算了,還要把他們都拖下水?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啊。趙家坤的名字,他們幾個也都聽過,那可是讓政府軍和幾個大型的私立武裝頭目都頭疼不已的角色。他名義上是個商人,但做的是什麼買賣,大家都心知肚明,那老巢肯定也少不了家伙和人手。
就他們這幾人,去不是跟土雞瓦狗一樣——送死嗎?
「瞧瞧你們一個個晦氣的表情,我什麼時候坑過你們了?」他這話說出來,倒也不臉紅,四人先替他臉紅了一陣,真想對著他那張俊美的臉吐上幾口口水。
山谷裡的夜晚,氣溫不高。
清河睡不著,起身披了件衣服,到了窗口把窗子支開。窗外的星空,明亮、清晰,點點細碎的光斑,在漆黑的夜幕中尤為耀眼。夜風也涼,沒有白天的燥熱之氣,吹在身上神清氣爽。
清河心裡難得地放鬆。忽然,一個黑影從窗子上倒掛下來,兩手撲著朝她不斷扇風,「我是一只鬼,我是一只鬼……」
「啊——」清河一屁股坐到地上。
定睛一看,修長的人影在窗框裡搖來搖去,單腳固定在上方,是倒著看著她的,是一彥那張俊俏又可惡的臉。清河從地上爬起來,「你干什麼,為什麼嚇我?」
一彥哈哈一笑,抱著肩膀繼續吊在床上微微搖晃,像風中的秋千,「我樂意,我喜歡,你管得著嗎?」
「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了嗎?」
「不覺得。」
「白一彥,你太可惡了。」
「多謝謬贊。」
清河氣不過,回頭一看,手邊正好有只鞋子,操起來就朝他的腦門砸去。一彥驚呼一聲,瞬時足尖在上面一點,一個華麗的旋轉翻身,一手撐窗進了屋。鞋子擦著他的發邊飛過,卻沒有碰著他絲毫。
清河奈何不了他,只能看著他旁若無人地在屋內走動,看看這個,摸摸那個,最後,還鑽進了她的被窩裡,伸了個懶腰,」好溫暖啊,好舒服。」
「這是我的被窩,你給我出來,你這個不要臉的!」清河揪住他的衣領,要把他拉出來。一彥閉著眼睛,打著哈欠,轉身一屁股對著她,像個樹袋熊一樣蜷起雙腿,夾住她的被子睡了。清河氣得腦門生煙,惡向膽邊生,一手就扭住了他的耳朵,把他揪起來。
一彥嗷嗷直叫,「別這麼暴力啊,別這樣啊,救命,謀殺親夫了——」
「你瞎說什麼?」清河燙手地推開他。
一彥摔到床裡,兩手撐著支起半個身子,斜視著她,「怎麼,我說的不是事實?你都是我的女人了,以後只能跟著我,什麼阿貓阿狗,以後趁早給忘了,不然見一次烤一次。」
清河知道她在指桑罵槐,抓起他的胳膊,一口咬上去。一彥沒反應,她還是改為拽他,「你快給我起來,你給我起來,這是我的床!你快給我出去!」
「既然你這麼急,就一起睡好了,皆大歡喜。」他恬不知恥地抱著她,把她的手都反扣在懷裡,捏捏她的臉,往外拉成肥肥的形狀,「像只小豬仔。」
「你去死!你才是豬!」
「那就公豬配母豬吧,我不介意的。」
說不過他,還是說不過他,清河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這下,一彥可吃痛了,只好一翻身,狠狠按住她,「你屬狗的啊,動不動就咬人!」
「你是人嗎,你個小畜生!放開我!快放開我!「清河惡狠狠地瞪著他。
「小畜生?」一彥不怒反笑,咀嚼了一下這個詞,「這到不錯,還沒人這麼罵過我呢,聽你這麼一罵,倒還算親切。反正你是我老師,做學生的,左右不能還嘴的,就讓你占占便宜好了。來嘛,再多罵幾聲,我聽著呢。」
「做人的臉皮能厚到你這種程度,也實在是不容易了。」清河冷笑。
一彥嘻嘻哈哈,「那到是的,一直這麼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清河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聲音軟了下來,「算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出去好嗎?」
一彥笑意盈盈,一扁嘴,「不要!」
清河真的快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