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放我下來!

  歐陽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趴在裴煜背上,一開始還有點緊張,又怕裴煜嫌她重背不動她,又怕人多他走不穩。但慢慢的她就放鬆了,裴煜走得慢,步子也很穩,他的體溫隔著衣服傳過來,彷彿比暖寶寶還有用,小腹的疼痛感竟然不知不覺的就減輕了。她甚至有了閒情去欣賞沿途的景色。

  不過在最疼的那陣過去以後,折騰了大半天的歐陽靜漸漸就沒了意識。只隱約記得兩人一齊走過的路,有星,有月,有水裡倒映著的花燈,美好得像在夢裡。

  「她是哪裡不舒服嗎?」歐陽靜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一個不屬於裴煜的聲音。

  她睜開眼睛,發現她跟裴煜已經到了集合地點,然而裴煜還背著她!當著幾乎所有的老師和同學的面!

  「快放我下來!」她趴在裴煜耳邊小聲說。

  「沒事,你又不重。」裴煜完全無視周圍的各色目光。

  「真不疼了!」歐陽靜臉皮不及他厚,實在無法接受被人當猴子圍觀。而且在他背上睡了一覺也確實沒那麼疼了。

  裴煜聽她聲音中氣十足的樣子,估摸著她確實好了,便將她放下來。倒是老師挺擔心的問了半天。然而當著男老師歐陽靜到底還是說不出不舒服的原因。還是裴煜替她編了一個,「剛才看花燈的時候被人撞了一下,崴到腳了。」

  老師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還要再說點讓她注意安全的話,突然「砰」的一聲,一朵巨大的煙花在夜空中綻開,頓時吸引了在場的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只是個開場,緊接著,各色煙花在空中次第綻放,絢爛得叫人移不開眼睛。人群中不時爆發出歡呼和尖叫。

  歐陽靜也是第一次現場看這麼大的煙花燃放。儘管此前在電視上無數次的看過類似的場景,但真正身臨其境的時候還是被震撼了。大朵的煙花在綻放的瞬間彷彿要鋪滿整個夜空,然後很快就坍塌成橙黃暗紅色的焰火從空中墜下,直到完全與夜色融為一體。

  裴煜看看煙花又忍不住去看身旁的人。她正對著此時絢爛多彩的夜空笑得甜美,墨玉一樣的瞳孔裡煙花一朵接一朵的綻放,連一側淺淺的梨渦裡都彷彿盛著星光,十四歲的歐陽靜在這一刻看起來又生動又美好。

  他的重生既然改變了陳立鈴的人生軌跡,那麼,歐陽靜一定也不會像重生前那樣在夢還沒開始的時候就夭折吧。

  裴煜滿懷信心的想著,忽然發現風正把煙花的灰燼往他們站的地方吹,他順手就把歐陽靜外套上的帽子給她扣上。

  「你幹嘛?」歐陽靜被他嚇了一跳,抬頭看去,就見裴煜自己也把連帽衫的帽子帶上了。

  「這裡是下風向,好大灰。」裴煜解釋。

  歐陽靜這才注意到夜空裡飄過來的餘灰,衝他皺了皺鼻子:「潔癖!」說歸說,她到底也沒把帽子摘掉。

  等遊園結束,回到學校以後,歐陽靜叫住了準備回宿舍的裴煜。「今天謝謝你啦。」

  她鄭重其事的道謝,裴煜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高冷的「嗯」了一下表示已閱,就轉身進了宿舍樓。

  然而等他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歐陽靜在焰火映照下的笑臉,閉上眼睛,甚至還會產生她輕軟呼吸拂過臉龐的錯覺。

  要人命了!裴煜蹭的坐了起來。把對床的同學嚇了一跳,拍著胸口叫起來:「哎呀媽呀!嚇死寶寶了!裴煜大晚上的你突然坐起來幹嘛?」

  裴煜乾咳一聲:「上廁所。」說完還真的爬下床往廁所去。

  重生前的十八年裡他還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他那會總是眼睛長在頭頂,成天除了學習運動之外最多打打遊戲,對女生幾乎是完全無感。更不用說如此頻繁的想某個人。

  裴煜看著鏡子裡兩頰微紅的少年面孔,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

  歐陽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自從元宵之後,裴煜突然從體貼的婦女之友又變回高冷男神了。除了講題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熱心,其他時候就很少跟她說話。

  她暗自奇怪,但想想又覺得這才是他該有的態度,而且一開始她也叫裴煜這樣做。換回身體,他們本就該沒什麼牽扯了。

  倒是同學們一開始還對這對「學霸情侶」突然變冷淡不太適應,梁曉曉還為這事偷偷問過歐陽靜。然而當事人的坦然態度終於讓大家相信他們真不是一對。

  不過不管相不相信,都不太重要了,為期十天的集訓已經到了尾聲,他們這些從各地趕來的學生很快又要各奔東西了。不過彼此認識時間短,倒也沒有多少傷感的情緒,更何況很多人可能還會在高中又成為同學。

  結束最後一堂課,老師招呼所有成員到教學樓門口合影。所有人按照高矮排成三排,裴煜個高,站在最後一排的中間,歐陽靜則站在第一排最右邊,隔得遠遠的,卻是他們換回身體以後第一次同框。

  攝影師一邊喊田七一邊按下快門,五十個少年的模樣連同頭頂上掛著那條「慶祝第xx期奧數集訓圓滿結束」的橫幅一起被定格了,掛在學校的宣傳牆上。

  對於這次集訓,歐陽靜是十二分的滿意,自從她拿過第二名之後,連著的幾次測試中她始終都保持在前五名。如果聯賽是這個成績,保送附中基本沒有問題。

  能有這樣的成績其實是要感謝裴煜的,但是鑑於裴煜最近的高冷表現,這聲謝謝歐陽靜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口。這麼一拖,就拖到了分別的時候。裴煜背著背包站在校門口等裴爸來接,歐陽靜意識到再不道謝就沒機會了,連忙叫住他。「裴煜!」

  裴煜回頭看見是她,招了招手讓她過去。歐陽靜走到他旁邊,還沒開口道謝,就聽裴煜說,「你來的正好,在等一會。我爸還有五分鐘到,待會先送你回家。」

  誒?「不用不用,太麻煩你爸了。」歐陽靜連連擺手,他倆家又不順路,她哪好意思再麻煩裴煜的爸爸。她一心想著趁裴爸到場前先開溜,都忘了自己過來的目的。

  裴煜看她要走,胳膊一伸就勾住她的書包帶,把她的背包提溜了起來。「叫你等會你跑什麼跑?」

  歐陽靜這回體會到了小短腿跟大長腿打架的感覺,無論怎麼伸胳膊都搆不著他!她急得兩頰泛紅掙紮道:「你快鬆開,這樣像什麼樣子!」

  「就不!」裴煜看著她掙紮突然玩心大發,勾著她的書包跟貓逗耗子一樣鬨她。

  歐陽靜覺得裴煜簡直有病啊,一會體貼一會高冷一會□□,畫風變起來跟急轉彎一樣,都不給人反應時間的!

  她想把書包先卸下來,結果立馬被裴煜看穿,各種阻撓,歐陽靜被他鬨得都要發火了,這時候突然來了個人,照著裴煜腦門就是一拍:「臭小子還學會欺負人了!」

  「裴叔叔!」歐陽靜跟看到救星一樣。

  裴煜也趕緊鬆了手。他揉著被拍的後腦勺跟裴爸說:「我讓她等你過來送她回去,她偏要跑。」

  「那也不能這樣!」裴煜義正言辭的說,臉上的表情卻是「回家再好好教育你。」

  歐陽靜正低頭整理書包,沒看到父子倆的眼神交流。

  在裴煜跟他爹的強烈要求下,歐陽靜沒有再矯情,由裴爸開車把她送回了家。

  她家鄰居倒是好眼力,一下就認出送她回來的車和十天前送老太太回來的是同一輛。在裴爸車開走後,又免不了聚在一起嘀咕。歐陽靜看見了也只當沒看見,這些只會在背後嚼舌頭的人永遠是停留在原地的。而她的路還很長,才不要浪費時間跟他們計較!

  「臭小子,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裴爸邊開車邊嘲笑他。「老爸告訴你,追小姑娘絕對不能用欺負她玩這一招。你以為你還是幼兒園呢?誰會喜歡欺負自己的男生?要表現得成熟穩重一點,像個小哥哥一樣帶著她玩,平時多讓著她……」

  「臭老頭!用不著你教。我又沒想追誰!」裴煜梗著脖子打斷他爹的嘮叨,眼睛卻忍不住往歐陽靜家的方向又瞄了幾眼。

  「嘖,死鴨子嘴硬!」裴爸好笑的看著死不認賬的兒子,也沒再繼續揶揄他。

  裴煜心情其實挺複雜的,重生前,他對歐陽靜的印象非常模糊,要是那時候有人告訴他,他可能會喜歡這個女生,他肯定以為那人是個神經病。

  但是現在,歐陽靜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是那個面目模糊的「隔壁班同學」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只要想到她,她的一顰一笑立馬就從記憶庫裡蹦出來,無論是開心還是憂傷都能牽動他的心。裴煜上輩子跟這輩子都是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這就是喜歡嗎?

  他問自己,但是好像也給不出明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