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冀州知府做的大媒,胡家二小姐跟京裡陸家少爺定親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安平縣,有羨慕的也有嫉恨的。
安平縣本來也不大,有名兒的富戶十個指頭都數的過來,若論家資,胡家也就排個中間兒,跟鄰村的周家不相上下,卻因娶了翟氏這位出身侍郎府的千金,無論縣太爺還是老百姓都高看了一眼。
為此周家老爺憋氣了多少年,暗裡也使了不少壞招兒,可就擋不住胡家越過越旺的勢頭,鋪子在自己手裡賠了個底兒掉也就算了,偏偏到了胡世宗手裡就賺了大錢,開個當鋪都能開的別樣紅火,眼瞅著大把白花花的銀子往家裡頭摟,周老爺眼紅的都快恨出血了。
可恨也沒用,財運這個事兒真是老天爺給的,自己偏就沒這個財運能怎麼著,老婆就更別提了,自己家大字不識一個的粗婆娘,怎麼跟人家侍郎府的千金小姐比啊,運氣比不上,老婆不能比,就剩下兒女勉強能比比了。
先頭胡家倆兒仨閨女,自己仨丫頭一兒,勉強也算打了個平手,可哪想如今這兒女也沒法兒跟胡家比了。
胡家那大閨女嫁的好也還罷了,親上做親,嫁的是自己的親娘舅家,自己婆娘也沒那樣的出身,就甭想這樣的好事兒了,再說,胡家的大小姐自己也曾見過,的確出挑,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韻,跟她表哥又是打小認識,近水樓台也順理成章。
可胡家二小姐怎麼就嫁的比大閨女還高呢,那丫頭自打小可是有名兒的淘氣,那年在縣城跟大寶兒打架的不就是她嗎,那個狠勁兒自己如今可還記著呢,活脫脫一個瘋丫頭,長得黑□□跟個假小子似的,自己當時還說就胡家二丫頭這樣兒的一準沒婆家要,與其娶這麼個潑丫頭還不如她那個醜八怪的妹子呢。
偏偏這瘋丫頭就攀上了高門,陸家什麼門第,別說往上攀了,周子生想都沒敢想過,莫說是陸家嫡出的公子,就是那些偏枝裡庶出的,也不會娶個鄉下丫頭啊,說白了,做小都夠不上,可偏就成了。
陸家還大肆操辦了定親禮,找來了冀州知府做大媒,這個風光體面別說小小的安平縣,就是整個冀州府也尋不來第二家了,若是八月裡胡青羿跟胡家這倆女婿再中了舉,胡家這臉可真露大了,這往後弄不好就成了安平縣乃至冀州府都有名兒有號的人家,周家拍馬也趕不上。
這麼想著,便心裡再憋屈也不得不服氣,人胡家眼瞅著就飛黃騰達了,自己若不趁著現在借借這股東風,以後夠都夠不上。
可怎麼借這股東風?還真有些無從著手,之前兩家雖有些交情來往,可自打周寶兒跟胡家瘋丫頭打了一架之後,便生分了不少,再加上後來自己夥同恆通當的劉廣才出來個損招兒,雖過後胡家沒找自己的麻煩,可偶爾在街上碰見胡世宗,也不跟過去似的,頗有些冷淡。
周子生心裡琢磨,弄不好胡世宗知道了些什麼,有了這些前因,如今自己想跟胡家攀交情還真有些難。
正在屋裡轉磨呢,管家周冒進來回事兒,見老爺皺著眉轉磨,彷彿有什麼心事,便問了一句。
周子生也不瞞他,說了出來。
周冒聽了嘿嘿笑道:「老爺您愁這個做什麼,如今胡家風光,別人想攀上的確不易,可咱家卻不難。」
周子生老眼一亮:「你有法子?」
周冒低聲道:「老爺您忘了咱家大姑爺是誰了,姑爺雖是田家二房頭的長子,卻也是胡老爺嫡親的外甥啊,親家母是胡家的姑太太,俗話說的好,姑表親輩輩兒親,打斷骨頭連著筋,這麼一算,咱家不也跟胡家沾了親嗎,本來就是親戚還攀什麼。」
周老爺:「話是不錯,可到底隔了一層,再說,領弟這死丫頭,自打嫁到田家,哪還把娘家看在眼裡,也就過年過節的勉強回來走走過場,除了她娘跟妹子,我這個爹都不怎麼搭理,指望她能幹成什麼事兒?」
周冒眨了眨綠豆眼,倒是想出一個主意:「老爺您不是正琢磨著給咱家少爺說親呢嗎,眼面前兒就有個合適的。」
周老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誰家的千金?」
周冒:「就是胡家啊,不還有位未出閣的三小姐嗎。」
周子生聽了蹭一下站了起來:「你是吃多了飯撐糊塗了不成,那胡青青什麼樣兒?你又不是不知道,娶這麼個醜八怪家來,甭說你家少爺,就是我也不能答應。」
周冒:「老爺您別著急啊,說句糙話兒,這娶媳婦兒美醜有什麼打緊,熄了燈不都一個樣兒嗎,再說,嫌丑怕什麼,等媳婦兒過了門,再納妾唄,只要有銀子,多少美人兒沒有,便少爺想一天換一個也不難,這媳婦兒娶的不就是個門第嗎,您別看胡家三小姐長得醜,可人家命好啊,有個爭氣出息的親哥,還有倆本事的姐夫,咱家少爺要是能娶這麼一位,將來還愁什麼,尤其那位陸家少爺,家裡頭勢大不說,聽說還是位大才,將來必然有大出息,有這麼位一擔挑兒,咱少爺說不準也能混個一官半職的,也是咱周家的光彩不是。」
周子生越聽越覺著管家說的有理兒,這長的醜點兒也沒什麼大不了,再說胡家三丫頭小時候自己也見過,說丑有點兒誇張,也就額頭上長了快胎記,若論眉眼兒,也算個美人胚子,再說,若樣樣都出挑,也輪不上他周家了。
再不想承認,周子生也知道,如今的周家跟人胡家沒法比了,想到此,嘆了口氣:「那你去找個媒人過來,選個良辰吉日去胡家提親吧。」
周冒忙道:「老爺找媒人可不妥,雖咱們想的好,可不知胡家是個什麼想頭,萬一人家不樂意呢,豈不折了老爺的體面,倒不如先讓咱們家大小姐探探胡家的口氣,若胡家有意再請媒人上門,也有個轉圜,不至於親事不成連親戚也做不了了,您說是不是。」
周老爺皺眉:「那麼個醜丫頭誰要,有人提親就該偷笑了,胡世宗還能不答應?」
周冒摸了摸鼻子:「老爺,胡老爺寵閨女可是咱安平縣都有名兒的。」
周老爺瞥了他一眼:「胡世宗糊塗,丫頭都是賠錢貨,養了也是白養,早晚是別人家的,你叫人去田家送信兒,就說夫人到了急病,讓你們大小姐回來探病。」
周冒應著去了。
周領弟剛從胡家回來,本來青羽嫁了,婆媳兩個就該回來的,又趕上青翎過定,回頭剛家來又的折騰過去,索性就在胡家多住了些日子,也能幫著料理料理。
青翎這門親事定的不禁胡家體面,就連田家也跟著沾了光,婆媳倆一進村,誰見了都上來恭喜一聲。
周領弟心裡也歡喜,便不是田家的喜事,可跟自己卻息息相關,雖是婆婆的娘家,可因走的近便,兩家分外的親,自己的丈夫不說,小叔子如今更是在胡家的鋪子裡頭學本事去了。
周領弟比誰都清楚,胡家越好,自己家也能跟著好,胡家跟自己娘家不一樣,胡家厚道,親戚家不大計較得失,只會幫扶,周家呢別說指望,不累贅自己就是好的了。
想想青羽青翎,再想想自己,周領弟不禁嘆了口氣,這就是命啊,轉念想起自己之前的日子,心裡便平和了,自己的命自是比不上胡家姊妹,可比自己的兩個妹子不知強了多少 。
想起自己的倆個妹子,自己想幫都不知該怎麼伸手,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爹若不答應,兩個妹子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可她爹能選的人家,不用想也知道,兩個妹子不一定有自己的好運氣了呢,要不,回頭再跟丈夫好好商量商量,小叔子若能答應,可比嫁到別家強多了。
這麼想著便覷著吃飯的功夫,跟丈夫提了提。
她不提還好,一提明瑞就惱了,臉一沉,手裡的碗匡當墩在桌子上:「我看你順當日子過膩煩了,找不自在呢,娘到今兒不給明德定親,什麼心思,你是真瞧不出來怎麼著?」
見妻子有些慌,想起她如今有了身子,明瑞臉色緩了緩道:「你想幫兩位小姨也是當姐姐的心,只是明德就別惦記了,這事兒在這兒說說也還罷了,在娘跟前兒萬萬不能提,還有,以後來弟迎弟來了,你也別總招呼明德過來,大男大女的,便是親戚也得避諱些,真傳出什麼對小姨也不好,到底還沒定親呢。」
周領弟道:「娘的心思我雖知道,可如今青翎跟陸家訂了親,青羿若是再中了舉人,這門第可就高了,雖說是親戚,到底要講究個門當戶對,舅母舅舅能樂意讓青青嫁到咱田家來嗎,這都說低娶高嫁,便不攀附高門第,好歹也得差不多才般配。」
明瑞:「舅舅舅母何時在意過什麼門第,而且,明德跟我不同,我到底去舅舅家的時候少,明德卻是在舅舅家長起來的,情分不同,他跟青青到底怎麼樣,如今真不好說呢,更何況,你別看明德平常嘻嘻哈哈哈的,像個沒心眼子的,卻是個格外執拗的性子,這事兒咱們當哥嫂的就別跟著摻合了,瞧著吧,成了自然好,不成自然有爹娘呢。」
怕丈夫惱火,周領弟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正伺候著孩子吃飯呢,丫頭進來回說周管家叫人送信來了,說周家夫人得了急病,讓大小姐看看能不能回去一趟。
周領弟臉色一白,一時沒了主意,看向自己的丈夫。
明瑞跳下炕:「你別著急,我去跟爹娘知會一聲,這就陪你回去。」說著快步進了爹娘院子。
一說丈母娘病了,胡氏嘆口氣道:「你那個丈人跟舅子都不是個著調的,你去了看看幫著請個郎中也好,若是一時半會回不來就叫人送個信家來,你媳婦兒有了身子,告訴她別著急,保重著自己要緊,這人病了著急也沒用,治病要緊,快去吧,別耽擱了。」
明瑞兩口子這才套了車往周家趕,緊趕慢趕的晌午到了周家。
周管家親自迎了出來,一見明瑞也跟著來了,愣了一下,忙道:「哎呦,大姑爺也來了,快著裡頭請,小的這就讓廚房備酒席。」
明瑞抬抬手:「酒席就不用了,先瞧岳母的病要緊。」
周領弟:「周管家,我娘倒是得的什麼急病?前幾日來弟迎弟去我哪兒還說母親好著呢,怎麼忽然就病了?」
周冒可犯難了,這怎麼說呢,夫人哪有什麼病,根本就是藉口。
正為難呢,周子生走了出來:「你娘一早上鬧肚子疼,鬧的邪乎,疼的滿抗打滾,婆子叫了我過去,請了郎中,不想郎中一來你娘又說不疼了,郎中說十有八九是生了蟲子,才會這般,開了兩幅打蟲藥,先吃了再瞧,早上那會兒鬧的厲害,生怕有什麼閃失,這才給你送了信兒,既然來了就去瞧瞧你娘吧,你總不家來,你娘也惦記著呢。」
自己爹什麼德行,周領弟哪會不知,這一聽就知道是藉口,這巴巴的叫自己家來,指定是有事兒了,想著不禁微微皺了皺眉,她爹找自己能有什麼好事兒,有心不理會,可來都來了,怎麼也得去瞧瞧娘。
兩口子往內宅走,周老爺跟了過去。
周夫人正在炕上跟兩個女兒做針線呢,猛的瞧見大閨女大姑爺來了,愣了一下:「這時候家裡正忙吧,領弟姑爺怎麼來了?」
周老爺咳嗽了一聲:「早上不還鬧肚子疼嗎,郎中交代你歇著,怎麼又做起針線了,讓閨女姑爺瞧著,還只當我這當爹的打謊糊弄他們呢。」說著使了個眼色。
周夫人下意識縮了縮身子,含糊道:「哦,嗯,早上是鬧了一會兒,這會兒好多了,你也知道娘是個閒不住的,手裡沒點兒活就空的慌,倒叫姑爺瞧笑話了。」
明瑞哪會不知周家什麼樣兒,只是自來厚道,也不會點破,只道:「岳母無事,小婿就放心了。」知道母女有體己話,也不在這兒討嫌,說了幾句便出去倒前廳吃飯去了。
一到前廳就瞧見自己的小舅子周寶兒從外頭進來,一身花裡胡哨的綢袍裹在肥惇惇的身子上,一走那肉都顫三顫兒,偏偏還學了人家城裡頭的讀書人打扮,頭上戴了一頂儒生帽,脖子後頭還不倫不類的插了一把扇子。
可人家讀書人肚子裡全是文章,他這小舅子肚子裡全是肥油,那張臉油光珵亮的,一搖三晃,嘴裡哼著小曲,一身的脂粉味兒,直衝鼻子,不用想也知道剛從窯子裡回來。
見了明瑞,假模假式的抽出紙扇搖了搖:「哎呦,這不是大姐夫嗎,大姐夫可是稀客,今兒哪股子香風把大姐夫吹來了。」說著走了過來:「這兩日我在安平縣可聽說胡家那瘋丫頭攀了高門,跟京城的陸家定了親,這幾年沒見過了,陸家既能瞧得上,想來姿色不差,大姐夫指定常見,跟我透透,比咱們縣城花院裡的頭牌姑娘如何?」
明瑞臉色一沉,剛要發作,周管家忙把少爺拉到一邊兒:「少爺您可回來了,老爺剛還念叨您呢,可巧趕上大姑爺家來,少爺正好陪著姑爺吃酒。」
周寶兒早讓他爹寵壞了,嘴裡哪有個把門的,推了周管家一把:「你攔著我做什麼,我問問怎麼了?那瘋丫頭小時候可厲害呢,那一拳打的我現在還記著呢,就不明白這麼個母老虎,陸家怎麼瞧上了,若不是長得好看就是身段妖嬈,不然陸家少爺天天在京裡頭待著,見過的美人還少了,怎麼就非娶這瘋丫頭?」
明瑞冷聲道:「周寶兒,我勸你最好管住你這張臭嘴,少嚼說胡家的事兒,不然,便我今兒不教訓,回頭叫明德知道,也沒你的好果子吃。」
一提明德,周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們可不光小時候打過架 ,後來這幾年,只要自己一說胡青青是醜八怪,田明德找茬兒就揍自己一頓,他有胡青翧當幫手,自己只有挨揍的份。
想到明德下手的狠勁兒,不敢再說什麼,哼一聲跑了。
周管家搓了搓手:「這怎麼話兒說的,少爺怎麼走了,姑爺難得來一趟,怎麼也得陪著吃幾杯酒才對。」
田明瑞看了他一眼:「沒他更好,清淨,往桌子前一坐,自顧自的吃了起來。」琢磨周家明顯就是送的假消息,想讓領弟回來,又不知轉什麼歪腦筋呢。
周領弟也正琢磨呢,等明瑞一出去,就直截了當的道:「爹叫我回來是有什麼事兒?」在周家這些年她早看透了自己這個爹。
周老爺道:「你這是什麼話,不說你娘病了嗎,雖說你是嫁出去的閨女,這孝道總要守的吧,你娘病了難道來瞧瞧都不樂意。」
見女兒冷著臉,也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便道:「叫你回來也是為了大寶的親事,好歹也是你親兄弟,你這當姐姐上心些也應該吧。」
周領弟心說周寶兒是她爹的心尖子,別看是個敗家子,可她爹看的跟活寶貝似的,親事更是千挑萬選,怎麼都不順意,恨不能娶天上的仙女回來才好呢,什麼時候輪上自己上心了。
周老爺見她不吭聲,索性直接道:「這些日子爹倒是想起了一門合適的親事,就是胡家的三丫頭,論情分,從小就跟你兄弟認識,論親近,又是親戚,爹跟胡家老爺也頗為交情,年紀也合適,便三丫頭如今小些,先把親事定下,過兩年再過門也一樣,畢竟長幼有序,怎麼也得等她姐先出了門子才成。」
周領弟聽了,忍不住冷笑了起來,她爹的心思不用想也知道,她爹凡事都喜歡跟胡家比,跟胡家爭,可這麼多年哪樣也沒比過人家,爭過人家,這會兒估摸是瞧見胡家要飛黃騰達了,才想起跟人家攀親家。
是琢磨青青頭上有塊胎記不好找婆家,就會答應這門親事了,真是荒唐:「我勸您早早打消這個念頭的好,別上趕著去找霉頭撞,慢說您那寶貝兒子什麼德行,就算他爭氣有出息,想求胡家這門親也是做夢。」
周老爺臉色一變:「你兄弟怎麼了,他胡家的丫頭長成那樣兒,能找個什麼樣兒婆家,咱家不嫌棄上門求親,胡家該高興才是,難道還能不樂意,不過一個賠錢貨,胡世宗還看成寶貝了不成。」
周領弟積了這麼多年怨一股腦竄了上來,冷笑了兩聲:「胡家舅舅可不是您這樣的爹,我那幾個表妹,最得舅舅的心,疼的什麼似的,尤其青青,正是因為有了這點兒缺憾,舅舅舅母更是加倍疼愛,兄姐也都讓著妹子,青青是胡家最寶貝的女兒,比她兩個姐姐還要養的嬌慣,您那寶貝兒子再投生一百次,胡家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您還是歇了心思吧,既娘無礙,女兒這就回去了。」
周夫人:「快回去吧,我這兒不用你惦記著,好好孝順你公婆要緊。」周領弟囑咐兩個妹子幾句,頭也不回的走了。
周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沒法子,末了只得跟周夫人發作了一通。
明瑞扶著妻子上了車走的遠了才問:「可是有什麼事兒?」周領弟知道瞞不過,只得把事兒說了。
明瑞臉色立時就變了:「我說周寶兒一個勁兒掃聽表妹呢,原來你爹生了這個念頭,你應下了?」
周領弟道:「我哪會這般糊塗,舅舅舅母那般疼青青,哪捨得她受委屈,我爹這是瞧著舅舅家要飛黃騰達了,想著結了親家,以後給周寶兒也謀個前程,也不看看自己兒子是不是這塊材料,我跟爹說了,叫他別找這個霉頭撞,只是不知他聽不聽我的勸了,若不聽真去舅舅家提親,不定要惹多大的氣呢。」
明瑞:「你爹要非去咱們也攔不住,橫豎舅舅舅母也不是拎不清的,自然知道你爹的作為跟咱們無關,以後周家還是少來的好,省的惹一肚子閒氣。」
兩口子這兒往家走不提,且說周老爺越想越氣,叫來周冒把領弟的話一學,問周冒討主意。
周管家雖出了主意,也掂量著不一定能成,雖說胡家三小姐有點兒先天的毛病,胡老爺到底跟他們老爺不一樣,卻也只能順著自家老爺道:「女生外向大小姐嫁到了田家,婆婆是胡家的姑太太,自然是向著那邊兒說的,那麼個有毛病的丫頭,能尋什麼樣兒的婆家?」
周老爺:「就是說,當自己是皇姑了不成,我這兒琢磨著,領弟這丫頭的話不能信,胡世宗只要不糊塗,就沒說把閨女留到娘家養一輩子的理兒,有人上門提親,還能往外推嗎,這麼著,你去找個能說會道的媒人上胡家提親,我還就不信,這樣的好事兒胡世宗會不答應,快去。」
胡管家只得去找媒人去了,找的是十里八寸有名兒的媒婆張巧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周子生下了本,許了十兩銀子的好處,張巧嘴掂量著這門親事倒也般配,雖說胡家的大小姐二小姐一個嫁的比一個風光,可胡家這位三小姐到底有點兒毛病,跟她兩個姐姐不一樣,能尋周家這麼個婆家也算造化了。
更何況,兩家門第也相當,姑娘大了哪有不著急的,憑著自己這三寸不爛之舌不定就能說成了,到時候胡家也要謝自己的大媒,這一樁事兒成了,可少不了自己的好處。
想好了,便打扮打扮趕著一大早就來了胡家。
青翎正跟她爹商量冀州府鋪面的事兒呢,說起那個鋪子的風水,大約是外頭的傳言多了,她爹也有些嘀咕起來,跟青翎商量著要不換個鋪面,若果真風水不好,壞了咱們買賣倒不值了。
青翎搖搖頭:「買賣好不好在於誠信,跟風水有甚關係,這風水好壞也得看主家的運勢,主家運勢旺,凶地也可能是福地,若主家沒運道,便福地也能成為凶地,端看壓不壓的住了,爹若還不放心,倒有個法子,冀州城城南不是有個青雲觀嗎,聽說哪裡的老道極會瞧風水,爹不如請那裡的老道去瞧瞧,也就安心了。」
胡老爺納悶的道:「咱們的鋪面在城北,離著不遠就有個呂祖堂,也是極會瞧風水的,做什麼跑大老遠去找青雲觀的老道呢?」
青翎:「爹若找這呂祖堂的老道來瞧風水,您信不信一准還是說風水不好,若是青雲觀倒可能不同。」
胡老爺:「這是什麼道理?莫不是這些老道的觀口不一樣,修行的陰陽風水之術也不一樣。」
青翎:「這些陰陽風水,紫微八卦,都是玄之又玄的,翎兒可弄不明白,之所以猜著不一樣,是覺著這些道觀跟寺廟不一樣,香火伶仃,故此才指著老道出外給人瞧風水賺吃喝,說白了也是為了生計,既為了生計,便也成了買賣,既是買賣便有門道,爹想想,您買那個鋪子的時候可聽過風水不好嗎?」
胡老爺搖搖頭:「這倒不曾,若早些聽說,爹也不能買啊,是買了之後才聽說了風水的事兒,爹方猶豫著是不是賣了再另外尋一個合適的鋪面。」
青翎:「咱們買的時候不知道風水不好,如今再買只怕連一半的價都賣不回來,這倒也不打緊,我是疑心這裡頭有人給咱家使壞,根本不想讓咱家在冀州府的鋪子開成了,才散播風水不好的謠言,爹爹想想那個什麼恆通當是不是也在冀州城北,離咱家買的那個鋪面不遠吧。」
胡老爺:「你這麼一說可不嘛,恆通當跟咱們買的鋪面就隔一條街,跟那個呂祖堂在一條街上。」
青翎:「這就是了,若是咱家的鋪子開不了,得利的就是恆通當,故此,這謠言十有八九是恆通當使的壞,同行相爭,這些手段也不奇怪。」
胡老爺:「即便如此,呂祖堂裡老道是出家人,難道也會跟他們有勾連。」
青翎笑了:「出家人也得吃飯穿衣裳,也知道飢寒了不好受,便是寺廟裡泥胎的菩薩都要受香火呢,更何況那些老道,靠看風水為生,利字當先,跟買賣家勾連有什麼新鮮。」
胡老爺:「那你怎麼就知道青雲觀的老道不一樣呢?」
青翎:「青雲觀在城南,這一南一北的,便勾連也勾連不起來,恆通當再捨得銀子也不會把整個冀州城的老道都買通了,爹要是想穩妥,也可多找幾個老道,最好南北東西各找一個,看看他們說的一樣不一樣。」
胡老爺:「這倒是個好主意,明兒爹就去冀州府。」
青翎道:「我也跟爹去。」這樣的熱鬧豈能錯過。
胡老爺有些躊躇:「你如今剛跟陸家訂了親,就往冀州府跑,若是叫人知道傳到陸家有些不妥。」
青翎:「我扮成青翧不就好了,只要我不說話,冀州府又不是胡家村,誰能認得出來,翎兒實在好奇那些老道說什麼?好不好嗎爹?」纏著胡老爺撒嬌。
胡老爺最疼青翎,哪禁得住女兒求,只得點了頭。
青翎高興了:「爹最好了。」
胡老爺笑道:「你這丫頭多大了,還跟爹撒嬌,看回頭叫人笑話。」
父女倆這兒正笑呢,胡管家走了進來,臉色頗有些古怪,青翎奇怪的道:「莫非出了什麼事兒?」
胡管家道:「倒不是什麼大事兒,是張巧嘴來了。」
青翎愣了愣,張巧嘴安平縣有名的媒婆,天天兒東家走西家竄的說媒,一張嘴最是能說會道,這張巧嘴上門自然是來說媒的,莫非是給大哥說媒的?
自從大哥中了秀才之後,往胡家來說媒的就沒斷過,隔三差五就來一個,只是大哥一心科考沒這些心思,再一個,也實在沒合適的,也就耽擱下了,爹娘正著急呢,張巧嘴就來了,倒真是正逢時。
胡老爺也以為是給青羿說親的,想著青羿的年紀也大了,若有好的就娶過門,也省的他們夫妻操心了,只是這事兒還得妻子決定,便叫青翎去回頭請她娘。
翟氏這會兒正在屋裡瞧青青繡花呢,這丫頭的針線女紅極好,比青羽都強一些,三個女兒的針線數著青翎的差,卻也拿得出手,翎丫頭的心思多,事兒也多,哪有閒工夫做針線,能學到如今這樣兒,翟氏心裡都唸佛。
好在嫁得好,婆婆是月容,憑著自己跟月容的情分,自然不會挑揀這些,更何況,還有敬瀾護著呢,倒是青青真有些犯愁。
翟氏也知明德對青青的心思,大姑姐兒是親姑姑,若說起來這門親事倒是極好的,且離著胡家也不遠,自己也能常去瞧瞧。
可青青這丫頭卻不知怎麼想的,前頭對敬瀾有些心思,為此還鬧了一場,可自打她二姐過了定,瞧著青青也沒怎樣,反倒比之前好了不少,天天也不總在屋裡悶著了,時不時往自己這兒來,做做針線說說話兒,跟她二姐也和睦。
即便如此,翟氏也不敢提明德的事兒,怕這丫頭又彆扭起來,可就麻煩了,琢磨回頭尋機會讓明德多回來,瞧瞧兩人的意思再說,好在年紀還小,過幾年也不妨事,倒是青羿的親事該操持了,總不能兩個妹子都嫁了他連媳婦兒影兒都沒有吧,也實在不像話。
正想著,青翎就來說張巧嘴來了,正合了翟氏的心思,便到前頭來,想看看說的誰家的千金。
青翎心裡也好奇,便跟了過來,張巧嘴一見,忙著緊走兩步上前,一張臉笑的跟朵大菊花似的:「我這兒給夫人道喜了。」
翟氏客氣的道:「同喜同喜。」
張巧嘴卻一眼瞧見青翎,忙道:「哎呦這不是二小姐嗎,我這兒也跟您道大喜了。」
青翎臉一紅:「張媽媽坐吧。」吩咐人上茶。
張巧嘴哪肯放過這個機會,笑道:「不是我說,您府上這幾位小姐可真是一個賽一個標誌,尤其二小姐,真叫是女大十八變,如今瞧著跟那畫裡的仙女似的,也難怪有這樣的造化呢,這天生的貴命,將來指定是夫榮妻貴,享一輩子大福。」
青翎見她越說越沒邊兒,告了罪出去了,卻沒走遠,而是繞到側面的小門進到屏風後聽著張巧嘴給大哥說誰家的小姐,回頭好給大哥報信兒去。
張巧嘴見青翎兒走了,也不好再誇,這才入了正題:「我這回來來貴府,也是受人所托,來給你們家三小姐說親的。」
翟氏一愣,倒是沒想到張巧嘴是為了青青,便道:「勞動媽媽走這一趟了,只是三丫頭年紀還小,我還想著在家多留她幾年。「
張巧嘴:「瞧夫人說的,您家大小姐還不是十二就過了定,三小姐今年可都十三了,比大小姐還大上一歲呢。」
翟氏琢磨既如此,不妨聽聽她說的是誰家再做道理,便道:「不知張媽媽是受了誰家所托?」
張巧嘴笑道:「說起來也不遠,跟貴府也是門當戶對,還沾著些親戚呢。」
張巧嘴越說翟氏越納悶:「不知您說的是?」
張巧嘴:「就是鄰村的周家少爺,跟貴府的三小姐年紀相當,離的也不遠,又門當戶對,往哪兒尋……」
她話沒說完青翎就黑著臉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一臉怒意,指著她:「張巧嘴你回去告訴周家,就他家那個混帳肥豬兒子,給我妹妹提鞋都不配,讓他趕緊找兒豬圈窩著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