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青翧一拳沒打中子盛 ,反倒給插過來的敬瀾攔下了,青翧正在氣頭上,哪還管誰跟誰啊,心裡眼裡就知道他大姐讓翟家欺負受委屈了,誰攔著自己,誰都跟翟家是一夥的,指著陸敬瀾:「你攔著我,行,看我家去跟二姐說你跟他們合著伙欺負我大姐,你還想當我姐夫,做夢去吧。」

陸敬瀾雖知青翧是個愣頭青,可就沒想到還是個混不吝的主兒,脾氣上來天王老子都不管,不過,誰說著小子衝動之下胡言亂語的,這時候還知道用青翎嚇唬自己,又豈會是個糊塗之人,這是刻意要鬧大,給他大姐出氣呢。

要不是他這麼犯混,翟家老爺是他親娘舅,子盛是親表哥,這口氣怎麼出的來,這小子倒也聰明,只不過也得有個度,過了可就弄巧成拙了,畢竟青羽跟子盛是恩愛夫妻,也不能因為婆媳不和就把兩口子拆散了,這日子往後還得過呢,鬧一場讓趙氏知道胡家不好惹也就是了,這小舅子真跟自己姐夫若真動了手,傳出去成什麼了,人家不說別的,先得說胡家的家教。

可這小子一臉怒意,那架勢真好像要跟子盛拚個你死我活似的,敬瀾真怕自己攔不住,回頭真闖了大禍,翎兒哪兒不好交代。

正為難呢,忽見青羽不對勁兒,搖晃了兩下往後暈了過去,敬瀾眼疾手快的推了子盛一把,子盛也瞧見青羽不對,忙一步過去接在懷裡,見青羽眼睛閉上,人都沒了知覺,嚇得臉都白了:「青羽,你醒醒醒醒……」慌的一個勁兒搖晃青羽。

陸敬瀾急忙按住他的肩膀:「先別慌,請大夫要緊。」

一句話提醒了子盛,一疊聲叫人請大夫,人也清明了起來,感覺懷裡的溫熱,探手過去,鼻息也還勻稱,便知是暈過去了,略鬆了口氣,抱起妻子就要往內院裡走,青翧上前要攔,給陸敬瀾一把抓住,低聲道:「你還嫌事兒不大是不是,本是你姐佔理的事兒,你若再鬧,可變成胡家沒理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青翧敢跟表哥動手,可對陸敬瀾下意識有些發怵,別看陸敬瀾平常說話平心靜氣的,可青翧就是覺得這個未來的二姐夫不大好惹。

剛才也是怒氣壯膽,才敢說出那些話,這會兒平靜下來,便不敢太放肆了,心裡更知道陸敬瀾說的是,大姐既嫁了就是翟家的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雖青翧覺得這就是狗屁不通的道理,卻是事實。

更何況,怎麼也得顧唸著舅舅,若是真給他舅舅氣個好歹兒,娘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想到此,便悻悻然往後退了一步,由著姐夫抱著大姐進了後宅。

趙氏何曾想到青翧能這麼犯混,根本不管不顧就鬧了起來,自己之所以敢對青羽刻薄,就是知道這嫁了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大姑姐兒越是疼閨女,就越不能跟自己這個婆婆撕破臉,除非她想把自己閨女領回去,不然,這個啞巴虧是吃定了,這是婆婆的特權,便是親娘也只能眼看著。

卻沒想到青翧這小子跑來大鬧了一場,這小子混上來,根本什麼都在乎,都差點兒跟自己姐夫動手,還有什麼不敢的,想起剛才兒子抱著青羽進去時投過來的目光,趙氏一陣心寒,自己如今除了子盛這個兒子,可是什麼指望都沒了,若兒子也恨上了自己,自己這日子還有什麼過頭。

忽覺一陣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趙氏抬頭,是自己的丈夫,那目光寒的讓她讓忍不住打了激靈。

琢磨這時候若軟了,丈夫更不拿自己當回事兒了,想到此,挺直腰板:「老爺這般瞧著我做甚?我可沒說什麼。」

翟老爺好容易平靜下來,聽見她這句又咳嗽了起來,半天才道:「你說的還少了,我這身子雖不中用,到底還有一口氣,你當我是死的了不成,青羽倒是哪兒不和你意了,你這般刻薄她。」

趙氏:「老爺這話可沒道理,我刻薄她什麼了?難道當婆婆的說媳婦兒一兩句都不成嗎,哪家媳婦兒這般金貴,依著老爺,我這當婆婆的捧著媳婦兒當祖宗一樣供著嗎,我又是哪句話說差了,你們翟家高門大戶,大姑姐兒堂堂侍郎府千金,你不總說你翟家的家教如何如何嚴謹,怎麼卻一味攛掇著丈夫質問婆婆,莫非就是你翟家的千金貴女教出來的好女兒。」

青翧見連自己娘都捎帶上了,哪肯罷休,上前一步:「舅母這話說的不對,表哥可不是我娘生的,更不是我娘養的,是舅母生的教的,若舅母覺得表哥不孝,那只能說是舅母沒教好兒子,有句話叫孩子就是當娘的影兒,舅母瞧表哥什麼樣兒,那就跟照鏡子似的,照見的就是舅母自己個兒,幹我大姐什麼關係,舅母怎麼就知道是我大姐攛掇的呢?」

趙氏:「不是她攛掇的還能是誰,之前子盛可從未頂撞過我,她進了門之後才如此不孝。」

青翧嗤一聲樂了:「算了吧舅母,您說這話自己虧不虧心,當我胡青翧是外人,不知底細呢,卻明白一件事,表哥若果真像舅母說的那般聽話,乾脆扎舅母懷裡吃奶算了,娶什麼媳婦兒啊,跟親娘過一輩子得了。」

青翧這話說的極難聽,趙氏臉一陣紅一陣白,險些沒氣暈過去,知道跟青翧說什麼也沒用,轉身看向丈夫:「你也聽見了,這就是你外甥說出來的混賬話。」

翟老爺早對妻子心寒了,聽了她的話不禁哼了一聲:「你也知道是混賬話,他是小輩兒說混賬話,也只能說他年紀小不懂事,且,若你有個長輩的樣兒,青翧又怎會跟你說這些,我倒覺得,青翧的話不錯,兒子頂撞你,你是打是罵都該衝著自己兒子,跟媳婦兒為難做什麼。

還口口聲聲家教,我姐怎麼了,我翟家的家教有口皆碑,爹娘在時候,誰不稱道,倒是你趙家缺了家教才是,如今你處處挑揀青羽的不是,怎麼不瞅瞅你自己,若你真做到了三從四德,翟家也不會有這麼多烏糟事兒了,你若不服,要不當著小輩兒嗎,我把我幹的那些事兒說說,看看你有臉沒臉。」

翟老爺怒到了極致,哪還會留情面,本就不是自己屬意的妻子,若她賢良淑德,夫妻相敬如賓也還罷了,偏偏趙氏沒完沒了的折騰。

這門親事可是自己千求萬求姐姐才答應的,自己一再保證不會讓青羽受委屈,大姐才點頭,如今這才過門一個多月,就出了這樣的事兒,以後見了大姐自己該如何交代。

趙氏被丈夫一通劈頭蓋臉的數落,臉色難看之極,卻一句話說不出來,若是夫妻撕破臉,丈夫真當著青翧陸敬瀾把自己做的那些事兒說出來,可真是丟了大人。

心裡懼怕,氣勢便弱了下去。

陸敬瀾覺著自己的身份在這兒待著有些尷尬,有心出去,卻又實在擔心青羽,還有青翧這小子,是個不定因素,自己若走了,這小子又鬧起來,豈不麻煩。

好在大夫來了,急忙請了進去,不大會兒功夫,婆子送了出來,翟老爺忙問:「如何?」

老大夫拱拱手:「瞧著少夫人像是喜脈,只是日子短,有些不上脈,老夫底細瞧了半天方才確定,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翟老爺豈會不知這些大夫說的都是套話,就為了凸顯自己的本事,好多得些賞錢,可這麼個大喜信兒,也該多賞他些銀子,叫管家封了十兩銀子,大夫歡天喜地的走了。

翟老爺又叫了廚房的管事來囑咐子盛院子裡往後設小廚房,單獨開火,少夫人想吃什麼就做什麼。

囑咐好了,看了眼有些發愣的趙氏,冷聲道:「青羽肚子裡是我翟家的骨肉,若有什麼閃失,不管是誰,我都繞不了她。」

趙氏知道丈夫這話是衝自己說的,原來自己在他眼裡就是這般狠毒的婦人,便再不喜歡青羽,她肚子裡卻是自己嫡親的孫子,自己還能害自己的孫子不成。

惦記著孫子,剛想進去瞧瞧,卻被丈夫擋在了前頭,翟老爺看了她一眼,揮揮手:「來人,夫人累了,扶夫人下去歇息。」

婆子哪敢違逆老爺,忙上前扶著趙氏:「夫人回去吧。」

翟氏也怕自己進去會驚動青羽,畢竟如今剛懷上,正是最嬌氣的時候,萬一因自己落了胎,青羽的身子好不好的,自己不在意,可肚子裡的孩子卻是自己嫡親的孫子,。想到此,便沒再說什麼轉身回自己屋去了。

陸敬瀾見趙氏走了,暗暗推了青翧一把,示意他給翟老爺認錯,不管怎麼說,青翧一個小輩兒這般頂撞長輩也不應該。

青翧也知道舅舅的身子不好,便想護著大姐,只怕也是有心無力,今兒自己鬧的這一場,可是夠出格的了,若舅舅告訴爹娘,可沒自己什麼好兒,倒不如先說幾句軟話兒,舅舅自來疼自己,說不準就不跟娘提了。

想著,便蹭了過去:「那個,舅舅,剛是青翧混賬,您別生氣,我給你捶背。」說著站在翟老爺後頭,給翟老爺捏肩捶背的,一副孝順樣兒,跟剛才犯混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陸敬瀾瞧著好笑,心說這小子還真是前後兩張臉,說變就變,這樣本事,別人想學都學不來。

翟老爺嘆了口氣:「舅舅沒生你的氣,若不是你,舅舅還不知青羽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呢,是舅舅對不住你娘,答應好好照顧青羽,卻讓青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委屈,想想舅舅心裡都愧的慌。」說著,捂著嘴又咳嗽了一通,彷彿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陸敬瀾:「舅舅當保重身子要緊。」自打跟青羽定了親,陸敬瀾便不叫表舅了,跟著青羽直接叫舅舅。

翟老爺:「敬瀾啊,讓你瞧笑話了。」

陸敬瀾:「都是一家子,什麼笑話不笑話的,舅舅這般說倒像拿敬瀾當外人了。」

翟老爺:「是舅舅說錯了,可不是一家子嗎。」見青翧一個勁兒踮腳兒往外頭看,知道他惦記青羽毛,便開口道:「你難得來京裡一趟,去瞧瞧你姐吧,姐弟倆一處裡說說話兒也好,跟青羽說,什麼都別想,萬事有舅舅在呢,斷不會讓她再受委屈,好好養著身子要緊。」

青翧應一聲跑了,到了他姐住的院子,剛要往屋裡頭進,卻給立夏一把抓住拖到了廊外小聲道:「二少爺這會兒您可不能進去?」

青翧不幹了:「我怎麼不能進去,我得瞧我大姐好不好,你攔著我做什麼?」

立夏:「姑爺正跟小姐說話兒呢,二少爺這會兒進去做什麼?」

青翧哼了一聲:「這會兒知道說體己話兒,早幹什麼去了,滾一邊兒去,再攔著少爺,可沒你的好,一個窩心腳踹不死,也踹殘了你。」推開立夏就闖了進去。

立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平常青翧嘻嘻哈哈哈的,跟他們這些丫頭小廝的也常沒大沒小的玩在一起,日子長了,她們這些下人在二少爺跟前兒也不像其他的幾位少爺小姐那般講規矩,今兒自己也才敢攔他,不想二少爺臉一板起來,倒真叫人怕,往後還是規矩些,免得真給二少爺踹殘了豈不自找。

青翧可不管表哥在不在,幾步就竄到了裡屋。

青羽剛醒過來沒多會兒,得了自己有喜的信兒,又高興又心酸,又擔心,高興的是終於有了兩人的骨肉,往後相夫教子,美滿和樂,心酸的是盼了這麼些日子的喜訊兒,竟是這般境況下知道的,擔心的是,青翧不管不顧的鬧了這麼一場,叫公婆如何下台,這不孝的罪名扣下來,自己往後還能在翟家過順當日子嗎?

表哥又是怎麼想的?會不會因此惱了自己,夫妻若就此冷了,自己又該怎麼辦,故此,雖知道有了喜,心裡卻忐忑不安,睜開眼見表哥望著自己,竟不知該說什麼。

她小心忐忑的神情,落在子盛眼裡,心裡更是難過,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是我的不是,讓你受委屈了,我還怨你冷落我,卻看不到母親那般對你,實在不該,青羽你原諒表哥好不好,表哥保證以後絕不讓你再受委屈。」

子盛不說這些還好,一說青羽憋了這一個多月的委屈彷彿開了口子,猛然傾瀉而出,撲進丈夫懷裡哭了起來。

哭的子盛急忙抱著她一疊聲道:「別哭別哭,聽人說女人懷了孩子不能哭,哭多了趕明兒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個愛哭包兒,若是丫頭愛哭還罷了,萬一是個小子天天總掉眼淚,可怎麼好。」

說到孩子,青羽哪敢再哭,忙忍住,眼淚卻仍不住往外湧,子盛心疼的不行,把妻子抱進懷裡,用手去擦她的眼淚,擦著擦著,見妻子雖哭的雙眼紅腫,卻雙頰緋紅,梨花帶雨,比平日更多了幾分嬌俏之意,尤其那張癟著的小嘴,紅潤潤,勾人的緊,心裡一蕩低頭親了下去。

只不過還沒親到嘴上,就給青羽推開了,青羽是瞧見青翧進來,才手忙腳亂的推開丈夫,即便是正經夫妻,也不好當著自己兄弟親熱,傳出去像什麼話。

被打斷好事兒,子盛頗為不滿,心說這小子怎麼也不知道避諱些,這麼直眉瞪眼的就闖了進來,便是小舅子,闖進姐夫跟姐姐的寢室也於禮不合吧。

心裡不滿,便也沒個好聲氣兒,不好數落青翧,張口對著窗外喊:「立夏怎麼當得差事?」

青翧道:「姐夫教訓立夏做什麼,她是攔著我來著,讓我一記窩心腳踹邊兒上去了,我來看自己的親姐,她個小丫頭敢攔,我看是活膩歪了。」

聽著話音兒不對,子盛便知這小子還氣著自己呢,想到若不是青翧鬧了一場,自己還糊塗著呢,心裡一愧疚,就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道:「你進來總該先傳個話兒才是,哪有這般硬闖的。」

青翧瞥著他:「 在家的時候,大姐二姐的屋子還不由著我想去就去,別說闖進來,今兒晚上就算我在這屋裡住下也沒人管得著。」

青翧幾句話噎的子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青羽瞧不過眼咳嗽了一聲:「跟你姐夫犯什麼混,多大了還跟小孩子似的鬧脾氣。」說著看向子盛:「表哥,我這會兒覺著有些餓了,前些日子吃的那個素餡兒貓耳朵倒清爽。」

翟子盛哪會不知青羽這是想姐弟倆說體己話,故此找了個藉口支開自己,雖心裡不大情願,卻瞧著青羽憔悴消瘦的俏臉,哪捨得她餓著,便道:「好,我去瞧瞧叫廚子給你做一碗端過來。」說著轉身出去了。

青翧哼了一聲:「大姐就知道教訓我,怎麼自己受了委屈吭都不吭,臨從家裡走的時候,二姐怎麼跟大姐說的,大姐都忘了不成??」

青羽苦笑了一聲,她哪裡是忘了,是就覺得沒必要那般耍心機,既嫁到翟家就是翟家的媳婦兒,孝敬公婆是本分,而且,自己相信只要自己一心孝敬,便舅母之前不喜歡自己,日子長了也會被自己的孝心感動,更何況,還有舅舅幫著,再怎麼樣,舅母也不會對自己惡語相向。

新婚轉天兒,自己敬茶的時候,舅母說的那些話,便歸寧的時候,青翎說別有用心,自己也沒當回事兒,舅母派過來的兩個婆子,自己也真以為是來幫自己的,後來方知青翎果真有先見之明,這兩個婆子哪是來幫自己的,分明就是來監視自己的。

只要自己跟表哥稍微一近乎,就會告訴舅母,自己請安的時候,舅母就會陰一句陽一句的數落自己的不是,話裡話外說自己不安分,就知道纏著表哥親熱,不思進取,只怕會耽擱了表哥的功名前程。

自己只得儘量避開跟表哥,可新婚燕爾,表哥一味痴纏,自己也不能總是推拒,若夫妻稍微恩愛些,轉過天舅母的話便更為尖酸刻薄,什麼婦人重德,當勸解丈夫好好攻讀詩書才是,一味在閨房裡廝混有什麼出息,就差直接說自己是蕩婦了。

總是推拒,表哥難免心生怨氣,夫妻之間也冷了不少,可自己左右為難,婆婆那些話,自己又不好跟表哥說,便不說,舅母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攛掇表哥頂撞舅母呢,若說了,只怕更要坐實挑撥他們母子失和的罪名了。

這當媳婦兒跟當閨女到底不一樣,若依著青翎跟自己說的那樣,不定舅母又要說自己奸猾了,總之婆婆瞧媳婦兒不順眼,怎麼都不順眼。

想到此,搖搖頭:「一家有一家的難處,翎兒那些法子,在我這兒可用不上。」說著忽住了聲兒,往窗外瞧了一眼。

青翧見大姐臉色不對,順著瞧過去,日影落在窗子上,正映出兩個人影來,瞧著像是兩個婆子,正貼著耳朵,聽窗戶根兒呢。

青翧大怒,站起來就要出去,卻給青羽一把抓住輕輕搖搖頭,低聲道:「她們是舅母跟前兒的,是翟府的老人兒,不看僧面看佛面,瞧在舅舅的面兒上,總得有些體面。」

青翧見他姐拽著自己不鬆手,想想大姐的性子自來如此,在胡家便是出了名的好性兒,便下人犯了錯,也只會幫忙瞞過去,可是胡家的下人哪敢如此放肆,又有爹娘在上頭鎮著,便大姐性子軟些也不妨事。

可翟家卻不一樣,就青翧看,翟家這些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該歸總了捆起來,打個半死,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規矩,自己這個一向不怎麼在乎這些的,都看不過眼兒,可見這些下人有多刁。

尤其外頭這倆婆子,根本就是舅母放到大姐兒的眼線,青翧敢肯定,只要這倆婆子還在這院子裡頭,往後大姐就甭想有消停日子。

想到此,開口道:「這倆婆子可是禍害,大姐留著做什麼,回頭跑舅母跟前兒不定嚼什麼舌頭呢,不若乾脆尋個錯處發落出去,倒也一了百了。」

青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今有了喜,看在我肚子裡孫子的份上,想來舅母也不會再為難,這倆婆子畢竟是舅母跟前兒伺候的,若我捏個錯發落了,豈不是明擺著打舅母的臉嗎。」

青翧知道自己跟大姐再怎麼說也沒用,大姐這腦袋簡直就是榆木疙瘩,長得死死的,根本不知變通,一味覺得媳婦兒就得聽婆婆的,受委屈也只能忍著,若大姐不是這個性子,換了二姐試試,舅母若敢如此,二姐一百個招兒等著她呢,頭一個就得先把這倆礙眼壞事婆子收拾了。

這麼想著倒有了個主意,大姐能忍著,自己可忍不得,既然大姐不好下手,那自己就替大姐來,收拾這樣的刁婆子,自己可最拿手,便不會跟張巧嘴一樣把她們丟糞坑裡,也得讓她們長長教訓。

只是這些跟大姐說沒用,自己還得去找舅母,畢竟舅母再怎麼樣也是翟家的當家主母,得先堵住她的嘴,再出什麼事兒,也賴不到大姐頭上。

心裡有了計量,也就不再勸大姐了,只是跟大姐說了說家裡的事兒。

說起二姐跟青青和好,青羽真有些意外,卻從心裡高興,也不禁疑惑:「青青這丫頭是個扭性子,這麼多年都沒想開,怎麼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青翧把張巧嘴的事兒說了。

青羽:「這媒婆子真真壞心,姑娘家的名聲何等重要,她卻如此敗壞,實在可惡。」

青翧:「娘說這也是因禍得福,若沒有那媒婆子胡說八道敗壞青青的名聲,還不知什麼年月青青才明白過來呢,這麼多年咱們太護著青青了,她都不知道外頭的人有多壞,只有家裡人是真心對她好的,你瞧外人說的那麼難聽,青青反倒明白了,這就叫以毒攻毒。」

青羽拍了他一下:「什麼以毒攻毒,就知道胡說,知道青青能跟翎兒和好,我就放心了,說起來姐妹在一處也就那麼幾年,等各自嫁了,想見面都難呢,這會兒要是盡顧著鬧彆扭,以後不定多後悔呢。」

青翧:「大姐若想二姐也不難,等二姐嫁到陸家來,那陸府就在前頭不遠,見個面還不容易。」

青羽點點頭:「這倒是,只她們剛過了定,成禮還得有的等呢。」

青翧搖頭:「不用等,不用等,說是明年開春就成禮了。」

青羽愕然:「你二姐答應了,怎麼可能?」

青翧笑道:「二姐再聰明,這會兒可也讓二姐夫誆了,我聽小滿說,敬瀾表哥說二姐若是應了明年過門,等考中會試之後,便自請外放到咱們安平縣去,二姐想著離家近便應了,其實二姐是傻了,若不嫁,拖他個三年五載的,不都在家裡頭嗎,做什麼還非貪著離家近就嫁了,大姐說二姐是不是犯糊塗了。」

青羽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是這丫頭傻,是你二姐夫太精了,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二姐的道行再高,遇上敬瀾也都不好使喚了,三言兩語就讓敬瀾繞了進去,不過,也是這丫頭從心裡頭樂意,不然,你二姐的性子,誰能勉強的了。」

想起什麼,看了青翧一眼:「你怎麼跑京城來了,上回送親的時候,舅舅留你多住些日子,你死活不答應,氣哼哼的跑了,這才多少日子,怎麼又回來了。」

青翧可不想跟大姐說慕小九的事兒,大姐畢竟不是二姐,愛操心,翟家的事兒還搗鼓不明白呢,再操心自己,還不累死,更何況,自己要是說了,不定就死盯著自己,自己還出去玩個屁啊。

便含糊道:「就是在家待的悶了,想出來散散心,加上娘惦記舅舅的身體又擔心大姐,我就來了京城,莫非大姐不想我來啊。」

青羽:「這話說的,大姐巴不得你們都來才好呢,只是京裡畢竟不比咱們安平,人多事雜,你出去玩的時候小心些,若惹了禍事,只怕不好收拾。」

青翧:「大姐放心吧,青翧又不是小孩子,這個還能不知道嗎。」

見表哥回來了,青翧也不再打擾站起來:「那我先走了,大姐好好養著,等回頭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外甥,我教他玩。」

青羽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倒是真有出息,多大了還光知道玩。」

青翧不以為然:「二姐可說了,行行出狀元,我這兒玩到了一定境界,也能成才呢。」撂下話竄出去跑了。

子盛把貓耳朵端過來,一顆一顆餵著她吃,等青羽吃完了才道:「這小子是讓翎丫頭教歪了,這都十五了還總惦記著玩,多早晚是個頭呢,好在還有個青羿,不然,岳父岳母不定多焦心呢。」

青羽搖搖頭:「爹娘從不盼著咱們多富貴,只能平安就好,大哥也是為了這個,怕我們姊妹因為門第受委屈,才這般苦讀,我有時總想青翎能答應陸家這門親事,心裡不定也是惦記著家裡的安穩,倒是只有我自私些。」

子盛:「這你可想差了,翎兒什麼秉性,你還不知道嗎,若不知心裡樂意,莫說是陸家如今已大不如前,便是皇親國戚也斷不會答應。」忽然想起什麼,把剛在陸府,敬瀾收著信的樣兒說了一遍。

青羽挑了挑眉:「是翎丫頭寫的信?怎麼可能?這可不是她的性子能做出的事兒?」

子盛:「所以說,她心裡是喜歡敬瀾的,不然,哪會如此,我瞧敬瀾那個高興勁兒,連平常的一絲穩重都沒了,毛躁的像個愣頭小子,就連先生都笑說跟變了個人似的,對了,敬瀾也跟著我過來了,我怎麼忘了,我去瞧瞧,亂起來倒怠慢了他。」

剛站起來要出去,立夏捧著個匣子走了進來:「姑爺不用去了,敬瀾少爺早就走了,這是剛遣了長福送過來的,說是給大小姐補身子。」

子盛接過打開,青羽探頭看了看,不禁道:「這是燕窩,這般成色該是極難得的,怎好收他這般貴重的東西?」

子盛:「這點兒東西陸家還不瞧在眼裡,再說,敬瀾雖是送了這個來給你補身子,不還是為了青翎嗎,他知道你們姊妹感情好,盼著你多替他美言幾句,省的翎丫頭嫌棄他。」

青羽笑了起來:「如今都過了定,早已得償所願,哪還用我美言,況且,敬瀾這般人品,這樣的用心,哪個女子能嫌棄,只怕高興都來不及呢。」

子盛:「那敬瀾也得討好咱們,他可得叫我一聲姐夫呢。」

青羽想起大哥逼著子盛叫大舅哥的事兒,琢磨表哥還真是,從大哥哪兒吃了虧,卻要從敬瀾身上找回來,不過,以敬瀾對青翎的心思,只怕巴不得叫著一聲姐夫呢,畢竟連舅舅都叫了,叫聲姐夫有什麼難開口的。

忽想起青翎明年就要成禮,日子這麼近,針線繡活兒哪趕得及,忙吩咐立夏:「去把廂房西邊兒靠牆那兩個箱子裡料子都拿出來,花樣子也拿過來,繡床也支開,得趕著繡了,不然,可來不及。」

子盛忙道:「你如今有了身子,哪還能如此勞神,胡家那麼多丫頭婆子呢,多少繡活兒趕不出來。」

青羽搖頭:「那怎麼能一樣,我可是翎兒親姐姐。」

子盛知道攔不住便道:「你繡也成,卻不能著急,如今剛有了喜,大夫特意囑咐,讓你安心靜養,等過來三月,胎氣穩了,若覺精神夠得上,再繡也不遲,橫豎還一年呢,怎麼也來得及,如今身子最要緊。」

說著,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這可是好兆頭,若八月舉試我再得中,咱們翟家今年可是三喜臨門了呢,岳父岳母若知道不定多歡喜呢,我這就寫信叫人送到安平去,也好讓岳父岳母高興高興。」

叫立夏準備筆墨紙硯,在窗下寫報喜的家書,而此時陸敬瀾也回了陸府,剛進家管家便又呈上來一封書信,言道是安平胡家大少爺寫的。

陸敬瀾愣了愣,琢磨自己早上走的時候,才接著翎兒的信,這才半天怎麼又來了一封,陸敬瀾先頭以為是青羿有什麼事兒找自己,挑開蠟封瞧見熟悉的娟秀字體,方知也是青翎寫給自己的,心道,這丫頭前頭冷了自己足足五年,任自己用了那麼多心思,依舊不理會,如今莫非真開竅了,知道自己時時想著她,信竟寫的這般勤快,倒越發知心知意了。

展開信箋一瞧,忍不住笑了起來,低聲道:「我還當這小丫頭知心了,原來是寫來埋怨我的。」

長福聽了奇怪的道:少爺如今又不再安平縣,二小姐能埋怨少爺什麼?「

敬瀾:「這丫頭埋怨應我成禮的日子太近,害的她天天在屋子裡繡花做針線呢。」

長福:「以二小姐的性子,在屋子裡做針線著實難為了,只這女方備嫁,頭一樣便是新娘子的繡活兒,百子帳,鴛鴦戲水的被面,枕頭……姑爺身上穿的喜袍,都得是出自新娘子親手做的方可,若做的不好,可叫人笑話了。」

陸敬瀾想了想:「我記得珍寶齋旁邊兒有個繡坊,裡頭有針線極好的繡娘,你明兒去一趟,就照著你剛說的那些繡一套來,多使銀子不妨,快些最好。」

長福愕然:「少爺,可沒有婆家做這些的理兒啊。」

陸敬瀾:「誰說是婆家做了,本來就是娘家的,對了,喜袍就不用了,這個簡單些,就讓翎兒做就好。」

長福心說,哪兒是喜袍簡單啊,根本是少爺是想穿二小姐親手做的衣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