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福海暗暗鬆了口氣,若主子爺瞧上胡家這丫頭還真麻煩呢,陸敬瀾已中瞭解元,等會試殿試過了,不定就成新科狀元了,主子爺搶人家過了定的媳婦兒,豈不落個君奪臣妻的名聲。

便這丫頭心裡樂意,這件事兒將來都是千古罵名,更何況,人家還不樂意,不,應該說在這丫頭眼裡,主子爺連熟人都算不上。

剛在在外頭自己可聽的真真兒,這丫頭話雖不多,可一句比著一句冷,那小嘴兒蹦出來的話跟冰渣子似的,比外頭這臘月的天都凍得慌,自己在門外頭都凍的打哆嗦,更何況主子爺了。

這丫頭還真知道怎麼滅火,幾句話就把主子爺心裡冒出的那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旖唸給打消的一點不剩。

主子爺什麼身份,堂堂安樂王九皇子,萬歲爺雖未立太子,可誰不知道主子爺便是皇上屬意的儲君人選,身份尊貴,高不可攀,女人莫不是絞盡腦汁的往上貼,從主子爺十三歲初人事起,身邊就沒斷了侍奉枕席的美人,女人之於主子爺不過玩意,依福海瞧,還不如主子踅摸來的那些魯班鎖上心呢。

當然,主子爺是喜歡聰明的女子,但也絕不會把女人看的多重,更何況,跟二小姐還遠遠算不上有情,兩人壓根也沒見過幾回,主子爺心裡也不過是個模糊的影兒,胡二小姐更絕,根本沒想過要記著主子,你無心我無意的,還折騰什麼,各過各的日子去得了唄 。

卻又怕主子改了主意,低聲道:「主子咱這是回哪兒啊?」

慕容瑾沒好氣的道:「還能回哪兒,沒聽見人家說什麼嗎,嫌本王煩呢,本王再沒眼色也得識趣兒吧,回文府,等老爺子過了壽立刻回京,這冀州府窮山惡水的,多待上一天都不舒坦。」

福海忙應了一聲,摸了摸鼻子,心說,記得前些日子,主子爺還說冀州府人傑地靈,這一轉眼就成窮山惡水了,可見主子心情多不好了,自己還是少往上找不自在吧,吩咐轎伕回文府不提。

再說青翎,從茶樓出來上了馬車,穀雨便小聲道:「二小姐那位可是安樂王,您這般對他,若他記恨上胡家可怎麼好。」

青翎:「若只這點兒心胸,便我阿諛奉承也沒胡家的好,更何況,我說的都是實話,雖他不是我的朋友,卻是青翧的伯樂,於胡家有恩,我也當以誠相待。」

穀雨:「小姐這個以誠相待,只怕安樂王不領情呢。」

青翎:「我也沒指望他領情,咱們跟他不過一面之緣罷了,今日跟他見面極不妥當,若不是想徹底解決此事,斷不會見他的。」

穀雨:「二小姐是怕姑爺知道了誤會嗎?」

青翎笑了:「他不會誤會,況且,我這麼做也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我自己的心,行了,說別人做什麼,橫豎不與咱們相干,出來都快一天了,也不知姑父跟表哥的事兒如何了?」

穀雨:「這個我還沒跟小姐說呢,剛我在街上聽見別人議論,說軒郡王擊了鳴冤鼓,直闖安平縣縣衙的大堂,在大堂上質問何之守假借他的名義訛詐良民,圈地蓋農莊之事,嚴懲了始作俑者,做主把被訛詐的苦主放了,發還家產田地,匆忙間只聽了個大概意思,卻不知底細,不過奴婢倒是聽著也稀里糊塗的,既然質問何之守,怎麼還出來個始作俑者,莫非這始作俑者還另有他人不成。」

青翎:「何之守是軒郡王麾下的一塊肥肉,指望著他斂財呢,這個棋子攥在手裡有大用,豈會輕易放棄,既不能當棄子,就得有個頂罪的,而且,何之守也給自己留了後路,這會兒只要把周子生往前一推,跟軒郡王裡應外合唱上一出賢郡王怒闖安平縣,何青天做主平冤案,既成就了軒郡王的賢王名聲,又給何之守自己扣上了個青天老爺的頭銜,豈不兩全其美,至於周子生,心懷不良,害人在先,落這個下場也算惡有惡報。」

穀雨點點頭:「小時候娘就總跟我說,人在做,天在看,做了惡事早晚有報應,周子生想害別人,到頭來害的卻是他自己,不正是活生生的報應嗎,可見老天有眼……」

主僕兩人說著話兒便到了家,馬車停在胡府大門前的時候,天色已暗了下來,穀雨扶著青翎下了車,給了賞錢打發了文府的人。

正要往裡走,不妨從影壁一頭猛地竄出個人影來,嚇的穀雨忙擋在青翎跟前:「何人如此莽撞?」

那人忙道:「翎兒妹子,翎兒妹子你可得救救我,別讓那些衙差把我抓了去,我不是周家的人,我是田家的媳婦兒,周家的事兒跟我無關啊……」

穀雨驚訝的道:「你是表少奶奶?」

不怨穀雨剛沒瞧出來,這才幾天不見,竟連個人樣都沒了,蓬頭垢面不說,身上的衣裳破爛的幾乎衣不蔽體了,臘月裡的天,凍得一個勁兒哆嗦,可憐非常,不是她出了聲,誰能想到是田家大少奶奶,不定以為是哪兒來的要飯花子呢。

青翎推開穀雨看了周領弟一眼,目光便落在她身後不遠的兩個衙差身上,獐頭鼠目一看就不像好人。

兩個衙差在門外等半天了,也不見有人,門裡的小子死活不放他們進去,大冷的天在外頭站著,凍的渾身都僵了,好容易等到一位,管是小姐還是少爺呢,絕不能放過。

兩人一左一右上來抓住周領弟:「你倒跑得快,這麼一會兒就跑胡家村來了,不是爺腿腳快,真叫你跑了,爺的飯碗可就砸了。」

「就是說,這人就不能安好心,我們本來瞧你一個婦道人家怪可憐的,便沒綁了你,哪想你倒不顧念我們,逮個機會就溜了,這會兒還跑胡家來了,人胡家可是積善人家,你跑這兒來,回頭叨擾了胡老爺,豈不是我們的罪過,趕緊跟我們走,要怨就怨你爹幹的缺德事,怨不得別人,走,走啊,你倒是走不走,哎,你這娘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跟你好說好道的沒用是吧,怎麼著還當自己是管家小姐呢,別做夢了,你爹娘這會兒正在大牢裡等著你作伴呢……」

說著就要來拉扯,卻並不知真拉,只做做樣子。

青翎冷笑了一聲,暗道,以前還真是小看了這個表嫂,落到了這個份上還耍心機呢,不用想也知道她怎麼跑來這兒的。

周子生獲罪,以何之守的貪婪又怎會放過周家這塊肥肉,必然會第一時間來抄家,周領弟作為犯官之女豈能輕易跑出來,必然是跟著兩個衙差許了大好處,才配合她演了這麼一齣戲。

青翎不禁不伸手攔,還拉著穀雨往後退了兩步,站在一邊兒瞧著他們,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兩個衙差見她如此,這戲如何還能演下去,一時下不來台,心說,這他娘凍了半天,腿腳都沒知覺了,回頭一點兒好處沒撈著,不是倒霉催的嗎。

越想越不爽,真抓住周領弟:「你他娘磨蹭什麼,趕緊著走。」

周領弟哪肯放過唯一的活路忙道:「胡青翎你怎如此狠心,便不看在你親姑媽親表哥的份上,也該想想你那兩個表侄兒,難道你眼看著他們沒了娘不成。」

青翎皺了皺眉,剛要開口,卻聽大門哪兒明瑞的聲音傳來,冷如冰沒有一絲溫度:「周領弟你還好意思提兩個孩子,你把他們丟下的時候何曾想過他們沒了娘會如何?你跟你爹串通一氣坑害田家的時候,可曾想過兩個孩子以後的生計?我們父子下了大牢的時候,你在哪兒呢?這會兒你爹獲罪,你才想起自己是田家的媳婦兒,兩個孩子的娘,不覺得晚了嗎。」

說著頓了頓:「周領弟你串通外人坑害婆家,我田明瑞沒你這樣惡毒的媳婦兒,這是休書,我在牢裡就寫好了,你拿去吧。」說著手裡的休書丟給她,轉身進去了。

穀雨低聲道:「二小姐咱們也進去吧,外頭怪冷的,看凍著了。」

青翎搖搖頭:「去找胡管家拿五十兩銀子來。」

穀雨剛要說什麼,卻見二小姐的臉色,只得進去,不一會兒託了銀子包出來。

青翎:「大冷的天,兩位衙差跟著受累了,周氏雖是周家女兒,卻已嫁入田家,便是田家的人,跟周家無關,周子生獲罪,也牽連不到田家媳婦兒身上,還請二位差人明察。」

說著把銀子遞了過去,兩人急忙接了,掂了掂,立馬眉開眼笑了起來:「那個,二小姐說的是,周子生犯了罪,自然有姓周的頂著,跟田家人沒關係,沒關係,我們是抓錯了人,委屈大奶奶了,既如此,就不耽擱你們表姑嫂團聚了,我們兄弟先回了,再晚了可就真耽擱差事了。」

撂下話,打躬作揖的走了。

等兩個衙差一走,周領弟方回過神來,忙道:「我就知道翎兒妹子心善,斷然不會丟下表嫂不管。」

青翎低頭看著她:「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為你,我是為了我的兩個表侄兒,他們年紀雖小,早晚一天會長大,想來你也知道女子一旦進了大牢,會是什麼下場,到時候別人怎麼嚼說他們,你當娘的糊塗,我當表姑的卻不能不想。」說完邁步往裡走。

剛邁進門檻,忽聽周領弟道:「我怎麼錯了,我哪兒錯了,我只是想像你們一樣活著,有什麼不對,老天爺為什麼如此不公,給你們姐妹的都是好的,爹娘好,出身好,姻緣好,什麼都好,我比你們差在哪兒了?憑什麼就如此命苦,我不甘心,不甘心……」

青翎轉身看了她一會兒:「周領弟,你本能過安穩和樂的日子,卻因心裡的不甘而落到這個下場,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需知知足常樂,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