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初冬的早晨格外好,容滋涵睜開眼睛的時候早已經日上三竿了。
暖洋洋的光線從窗外投射進來,在房間的每一處印上靜好溫婉的柔意,她動了動身體,抬頭便迎上一對戲謔又漂亮的眼睛。
「早安。」封卓倫伏在她身上,勾起嘴角在她小巧的鼻子上輕輕咬了一口。
醒來的早晨第一眼就能夠看到這樣一個人,含著笑意的眼底倒影著的是自己初醒的面容,紅顏白頭……日復一日,從始至終。
世上應該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容滋涵動了動唇,眼底也不自自主地浮現了笑意。
兩人就這麼看著彼此好一會,她伸手將他那張英俊的臉往旁邊推了推,聲音暗啞地說,「手機。」
昨晚那樣不顧一切地與他相擁,一宿未歸,這下容城李莉那邊都不知道應該怎麼交待了。
「不用拿了。」他這時翻了個身躺在她身旁,將她連人帶被子捲起來,抱到自己身上趴著,「先說說,咋天晚上我不過來,你要跟那個仿我的冒牌去哪裡。」
「你吃醋啊?」她看著他揚了揚眉。
再說那位邀約的男人也只不過眼睛長得和他有點像而己,這人怎麼能臭屁成這樣啊。
封卓倫自然拿出了嘴賤的看家本事,「吃醋不是你的專利麼。」
此話一出,她的神色立刻就冷了下來。
她可沒有忘記,當天促使他們兩個人分手的直接導火索。
「Milk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她這時看著他的眼睛平靜地問,「說實話。」
「沒有你想的那種關係,也不是紅顏知己,」他的手在她腦後淺淺順她的髮,聲色亦是平靜,「無論你信不信,她真的只是一個很可憐的女孩子,我把她當孩子看待的。」
那個孩子與他一樣寂寞,與他一樣孤獨,也是彼此支撐相伴的唯一慰藉。
他說話的樣子確實是格外認真的,沒有再避而不談或是試圖欺騙。
「那麼那天晚上,你一整晚沒有回來,是和她去了哪裡?」她沉吟片到,一字一句地想問清與他有關的每一件事,不錯過每一個細節。
封卓倫揉著她頭髮的手頓了頓,「去看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話音落地,她沒有說話,卻微微蹙了蹙眉。
他這時抬頭淺淺親了親她的下巴,望進她的眼睛,「你知道麼,如果要我說我這一輩子最恨的人,是她……可是如果想到從此世界上再沒有這個人,我更心如刀割。」
容滋涵頭一次看到這個男人的臉上,除去驕傲、戲謔、無謂,有了真切洶湧的情緒。
其實她還有很多很多想問他,他的所有都在他身後藏得太深,她還是一時半會沒有辦法全部看清。
可是這一刻實在太好,好到她都忘記當初分手時分崩碎裂,好到她都不忍用現實去觸碰。
「你……為什麼沒去法國?」兩人俱是一時無言,她半晌開口問道,平靜的聲音裡卻還是有一絲起伏。
「機長被唐簇綁架了。」他挑了挑眉,輕鬆地回。
她翻了個白眼,立刻捲著被子要從他身上下來。
封卓倫朗聲笑著把她抱回來,笑容裡是從未有過的直接而清澈,「你真傲嬌,學學人家小丸子那樣又二又萌,傻乎乎的多好。」
「那你是誰?花倫同學嗎?」容滋涵當仁不讓。
他裝作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我要是花倫的話,那麼動畫片就要變質了,花倫同學應該不會把小丸子壓在懷裡吧?」
「流氓。」她很鄙夷地白了他一眼。
他漂亮的眼睛笑得都彎了起來,「那你昨晚看到流氓出現還那麼高興,在我懷裡哭成這樣,嗯?」
見她別過臉沒理他,他這時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低聲道,「我不來,你不就要跟別人走了。」
他聲音裡的柔意散漫開來,縈繞在她周身。
「涵寶……」他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謝謝你。」
1500公里的無線電波,是你的確認、是你給我的這一份絕路里重拾的義無反顧。
這是那些洶湧的暗潮來臨前最後一次,我得來不易的、太過美好的時光。
我此生都不捨忘記。
她聽了他的話垂著眸往他胸膛上靠了靠,貼在他的心口。
「餓不餓?」封卓倫看著埋在自己胸膛上的腦袋,這時轉而又露出了熟悉的戲笑,「要吃點什麼嗎?」
容滋涵實在沒耐心,額頭青筋挑了挑,掐住他俊挺的鼻子道,「混蛋,我要給我爸媽打電話。」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房門口傳來「叮咚」一聲的門鈴聲。
「喏。」封卓倫縱觀全局,這時閒適地將她的手拿開握在手心裡,放在嘴邊親了一口,「我去開還是你去開?」
她能去開麼!給別人看到像什麼樣子!
封卓倫笑得更溢,這時把她從身上抱下來,自己下床走過去開門。
等門打開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時,容滋涵才意識到她剛剛都沒想到誰會找來這裡。
容羨長驅直入從門口走進來,看到床上裹著被子的她時,瞪大著眼睛尖聲叫,「……姐!你真的和他搞上了?!」
她也怔住了,從頭到腳尷尬得連一分都沒辦法動彈。
容羨這時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了一遍,看到她肩膀附近露出的淺顯的紅印,立刻走到床邊急急道,「前面我打你電話,是他接的,你……你真和他……?!」
「六爺。」封卓倫擋在房間的走廊口,出聲朝容羨指了指身後,「你別激動,順便讓你老公到樓下去等,非禮勿視沒聽說過麼。」
這一下被堵得容羨徹底毛了,轉身朝他叫,「你還是不是人啊你你拈花惹草的沒事,怎麼能對我姐下手啊?!」
「又不是今天第一天下手的。」他手指敲了敲壁門,漫不經心的,「都下手幾年了。」
容羨又是極度的震驚又是怒,目光在容滋涵和他之間飛速地轉著,一時都語塞了。
「六六。」容滋涵捲了卷被子嘆了口氣,抬頭淡聲說,「我換好衣服下來找你,你和瞿簡先在樓下大堂等我吧。」
酒店大堂的咖啡廳分外亮堂,容滋涵和封卓倫下來的時候,靠窗的一桌已經坐好了容羨瞿簡夫婦還有傅政邵西蓓一家。
容羨懷著孕情緒被動本來就大,正和坐在她對面的邵西蓓觸動地說著什麼。
「封卓倫你給我老實交代清楚!」容羨見他們倆坐下,立刻橫眉冷對著封卓倫,「你什麼時候和我姐在一起的?我結婚當伴郎伴娘的時候麼?」
「不是。」他神色閒適,「更早之前。」
容滋涵本來就不是很善言辭的人,現下她確實瞞容羨那麼久,這個時候確實說什麼都是理虧的,坐在一旁神色有些尷尬。
容羨聽到這句話下巴也快掉下來了,皺著眉問,「多久前?在A市?怎麼認識的?」
封卓倫看了眼身旁的容滋涵,朝容羨戲謔一笑,「你這是要調查戶口麼?生辰八字要不要交給你去配一配?」
他說話那副樣子散漫倨傲,容羨剛想拍案而起,便被坐在她對面的邵西蓓捏住了手,只能坐在位子上說道,「誰知道你對我姐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可不能讓我姐被你騙了!」
「哎,怎麼著你也應該叫我一聲姐夫啊。」他不徐不緩地調笑,「不知道要遵著輩分麼。」
「六六她這也是擔心涵涵。」瞿簡摟了摟容羨的肩膀,這時在一旁平靜地開口。
「擔心什麼?」封卓倫側頭看向他,淡疏地笑,「擔心她一汪情投進來非但沒有回報,還為別人做了嫁衣麼?放心好了,除去她我沒有吃窩邊草的習慣。」
這話明裡暗裡玄機鋒利畢露,容滋涵自然知道他翻的是舊賬,在桌下用力拽了拽他的手,抬頭對容羨說,「六六,他……」
「你!」容羨坐不住了,一把丟開邵西蓓的手就要起身。
邵西蓓被她這麼一推手撞到桌角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一直在旁沉默地抱著女兒的傅政鏡片後立馬冷光四射,伸手拉過妻子的手看了看,一眼掃向容羨。
渣爺的氣場瞬間鎮壓了整張桌子,容羨動作一滯,戰戰兢兢地回過身,急急低頭看邵西蓓的手,「對不起啊蓓蓓,你的手……你的手怎麼回事?」
邵西蓓纖細的手腕處,是好幾道重疊泛紅的淤痕。
「傅政!」容羨立刻忘了自己剛剛還被始作俑者嚇住,怒氣衝衝地看向傅政,「你把蓓蓓怎麼了?你欺負她?!」
傅政冷冰冰地看了她一會,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綁我的老婆,關你什麼事。」
容羨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這時就看見坐在對角的封卓倫淺笑盈盈望著她。
「看到麼?所以我抱我的女人,關你什麼事。」
封卓倫說完這句話後,被傅政手裡抱著的小女孩突然一下子「哇」地哭了起來。
午間咖啡廳沒什麼人,分外安靜,小女孩的哭聲細軟響亮,一旁的邵西蓓連忙伸手抱過女兒站起身來朝外走,小心地摟在懷裡心肝寶貝地「哦哦」地哄。
傅政見狀也投有再留的意思,這時沉默地退開椅子起身,一旁坐著的傅矜南小朋友反應也快,緊跟著爸爸也站起身來。
「汶汶要午睡,我們先走了。」傅政冷冷說了一句,牽起兒子就朝邵西蓓的方向走去,經過封卓倫的椅子時,他竟伸手拍了拍封卓倫的肩膀。
渣爺如此強大的氣場裡,似乎透著一絲惺惺相惜終於尋覓到知音的感覺。
封卓倫撩了撩唇,風情萬種地抬頭朝他一笑。
傅家一家走後,桌上就只剩下了四個人,容羨這時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容滋涵認真地問,「姐,你是真的喜歡他,認真地想和他在一起嗎?」
容滋涵神色未變,半響微微點了點頭。
「那就好。」容羨這時坐了下來看著她,輕聲說,「我不是想干涉你們,只是姐……我只是覺得我也瞞不過我自己了,從很早以前開始其實你就已經不再願意把與你有關的事情和我分享了,是不是。」
短髮的女孩子再也不是歡悅高興的語氣,神情裡竟帶上了一絲黯然。
她聽得一征,抬頭看向容羨,一時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以前我們是無話不說的,哪怕很小的事情都會告訴對方,我並不是說要你事事向我匯報,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密,只是我覺得自從你去了A市後我們就真的是疏遠了。」容羨搖了搖頭,「姐,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會把所有事情都表露出來的人,可是我真的覺得很難過,我覺得作為你的妹妹我已經不在你的世界裡了。」
「剛剛封卓倫對瞿簡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低聲問。
「我來告訴你就好。」封卓倫這時笑了笑,開口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他話音剛落,一旁坐著的瞿簡立刻抬手制了制,神色不再是平時的淡然而是凌厲,「六六現在懷著孕。」
他這一抬手,容滋涵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心底砰地一震。
原來……他知道。
原來她從前年少喜歡他那麼多年的事情,他竟然都知道。
「封卓倫。」瞿簡頓了頓,聲色沉淡,「我做錯的事情,自然有我會全權負責,要怪罪我、那也是涵涵來怪罪,現在我的妻子懷著我的孩子,如果出了事,你能負責嗎?」
「你的老婆要我負責幹什麼?」他臉上的慵懶裡也透出了淡漠,「我負責的是她姐姐,也是被你那假裝不知情的兄長情懷推去A市八年之久的人。」
容羨瞪大著眼睛幾乎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是什麼。
「容羨懷著你的孩子就不應該受傷難過,那麼你做錯的事情傷害到我的女人那麼久,你就心安理得地要她來承受了?」他挑了挑唇,「我是不想翻舊賬的,所以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謝你這一把推的,不然她現在就不會是我的人了。」
一桌的四個人,陷入了幾乎可怕的沉默裡。
「六六。」一直投有說話的容滋涵半晌終於開口,她站起身看向容羨,「我沒有疏遠你,也沒有把你剔除出我的世界,如果讓你覺得很難過,那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我向你道歉,還有封卓倫所說的事情,也和你沒有關係。」
字字句句條理清晰,容羨目光動了動,眼眶漸漸有些泛紅了。
她看得心底輕輕嘆息了一聲,這時側頭看向瞿簡,調整了一下呼吸平靜地說,「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你和她解釋比較好。」
瞿簡與她對視了一會,半晌慢慢點了點頭。
「無論你們夫妻之間討論下來是什麼結果,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不希望你的老婆難過,我也不希望她困擾。」封卓倫抽開椅子,牽了容滋涵的手漫不經心地說。
午間的陽光落在他英俊的臉龐上,幾乎讓人無法移開眼。
雖然他說話的語氣還是這般傲慢諷刺,就像他從前以此為把柄多次嘲笑她時一樣。
可是她到這一刻才真正知道,原來他從來就將她的所有事情記得那樣情楚,她已經逐漸淡忘的事,他卻不忘。
保護、遮擋……她從前的隱忍,原來早己全由他收藏妥帖。
他說完便帶她一路出了酒店。
S市比A市更冷一些,他身上卻還是穿著昨天那件襯衫,她有些看不過去,這時緊了緊手,朝他道,「我陪你去買一件外套。」
「不冷。」他挑了挑眉,「算是剛剛槓你妹夫的出場費嗎?」
這人的嘴一天不賤是會死嗎!
她一心的柔軟頓時煙消雲散,作勢要甩開他的手,他卻痞痞地笑,將她拉攏在懷裡,看著她的眼睛沉聲問,「你現在知道他當時心裡是清楚的,你怎麼想?」
「不怎麼想。」她半晌,不徐不緩的,「就像你說的,都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他是我的朋友,也是六六的丈夫,就這樣。」
她本以為自己心裡會滔天洶湧、難以接受,其實不過也是如此,根本談不上難過或者惱怒。
因為現在心裡沒有這個人,就談不上再會有情緒的變動了,所以,她不後悔、也不反悔。
感情只能給一個人,給另一個人的同情其實就是殘忍,瞿簡做得其實沒有錯。
更何況,她現在有他就好了。
封卓倫看了她一會眯了眯眼,「你為什麼對別人就那麼寬宏大量,對我就那麼傲嬌。」
容滋涵在他懷裡抬頭,也眯著眼笑,「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送還給你。」
路上行人不是很多,他長臂摟著她慢悠悠地往前走,很正經地說,「你錯了,我一點都不傲嬌,我很踏實。」
兩人俱是出眾的相貌,走在路上還有年輕的女孩子回頭張望,她被他抱在懷裡聽他說話,嘴角忍不住地就向上翹。
真實的歡喜,從腳尖就一路蔓延上來的歡喜。
這般情真意切地相伴,她真的很怕有一天,這些就又像從前那樣,說沒有就沒有了。
一路上兩個人有一搭投一搭地說話,不知不覺就走了很長一段路,封卓倫這時停了下來,低頭戲謔地看著她,「早飯買了也沒吃,現在去吃點,昨晚勞心勞力,你餓壞了我的口糧就沒了。」
容滋涵斜了他一眼,朝四處看了看,突然說,「這裡看著有點眼熟,好像離我家挺近的了。」
旁邊就是幾家餐廳,她視線再往側,迎面就看到正對門的一家中餐館裡走出來一個人,立刻不自自主地叫人,「媽。」
她話音剛落,立刻就感覺到摟著她肩膀的手一下子收緊了。
李莉手裡提著幾分熟食,這時看到女兒,目光再往她旁邊一瞥,神色立刻就變得有些詭異。
容滋涵這時才意識到她旁邊還有個一米八五的妖孽,臉色也刷地就青了。
詭異得像阿卡巴星人進攻地球時的氣氛持續了幾秒,李副處長終於做了凌遲開口,「家裡來人了,先回家。」
一路很快便到了容家。
既來之,則安之,無論如何,總得硬著頭皮上。
雖然封卓倫從來沒有想過人生裡第一次見岳父岳母會是這樣一個場景下。
在岳母從最開始就對他的長相以及三觀操守表示質疑的前提下,欺瞞對方糾纏其女兒將近兩年,現在連夜拐了人家女兒過夜,第二天走大馬路上還迎面撞見,等到了家裡,沙發上還坐著倍受岳母歡迎的情敵的場景。
容滋涵也沒料到沈震千會來,這時走到沙發旁坐下,「千哥,你怎麼來了?」
「送你辦公室的東西過來啊。」李莉放下了熟食,看著沈震千的目光分外欣賞,「真的很麻煩小沈的,還忙裡抽閒親自進過來。」
沈震千還是那張面癱臉,這個時候看到她身邊的封卓倫,眉眼動了動,表情沒有太大變化。
「謝謝。」封卓倫在一旁對著沈震千自然而然地開口道,「多謝你對她在A市的照顧。」
他那副努力把話語裡的不屑憋回去又極力證明著自己所有權的樣子真是好笑極了,容滋涵看著他,眼裡都忍不住帶上了幾分笑意。
李莉在一旁仔細看著他們,神色裡一直帶著揣度。
容城這個時候剛在樓上處理完工作的事情下來,看到客廳裡這麼些人,朗聲笑了笑道,「涵涵,都是你朋友嗎?」
「伯父您好。」封卓倫再一次先發制人,也沒有做個人介紹,笑著抬頭對容城說。
這男人惑目的笑容很難有人會不被渲染,容城仔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正巧這時家政阿姨走過來送茶,封卓倫心裡動了動,沒等阿姨拒絕,便立刻笑眯眯地跟著阿姨一起進了廚房,「阿姨,廚房有什麼要幫忙的,我和你一起。」
三十六計第一條,叫做欲擒故縱,等同於以退為進。
「爸。」見他去了廚房,容滋涵沉了沉氣,從沙發上起身,「這位是我在律法申訴司的上司,沈震千。」
沈震千這時也起身,恭敬地和容城握了握手。
「那剛剛那個呢?」李莉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問。
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敏感度總是最強的,李莉那是什麼段數的人,容滋涵當然也沒打算再瞞,看似淡然地說,「那是我男朋友,封卓倫。」
「就是六六婚禮上做伴郎的,然後在A市你跟我說不熟的那個,對吧?」李莉語氣裡沒有惱怒,同樣很平靜。
淡然沉穩如容滋涵,這個時候額頭上也漸漸淌下了一滴汗。
「我覺得挺好的。」容城背著手在一旁笑呵呵的,「長得不錯,唇紅齒白的。」
容滋涵聽了容城最後那四個字,平素一向淡然的臉龐上實在繃不住表情,忍笑忍得快要扭曲了。
「怎麼?」容城摸了摸下巴,看著女兒,「這形容有問題嗎?」
「爸爸……」她抬手摀住嘴,「你這形容的應該是女孩子吧。」
容城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我是誇你男朋友容貌俊美,同樣也可以。」
李莉的視線往廚房那邊正在幫著阿姨忙碌的高大男人瞟了一眼,朝丈夫道,「你女兒現在本事可大了,昨天約她的是一個,今天帶回來的倒是另一個。」
容城聽得出妻子語氣裡充斥著又被隱瞞的不樂意,只好陪著笑說,「好了好了,帶回來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家醜不可外揚。」
他這一句話,明明確確倒是把封卓倫歸為了自己人。
沈震千在一旁這時拿起了包,平靜地朝他們道,「伯父伯母,我先告辭了,A市那邊還有案子,我晚上的飛機。」
「好的,麻煩你了。」容城朝他點了點頭,「多謝你對涵涵的照顧。」
李莉立刻朝容滋涵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送他,笑眯眯地對沈震千說,「小沈以後有空再來玩。」
沈震千說了聲「好」,便拿著包朝外走去。
容滋涵跟著送他到大門外,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真的多謝了。」
蕭索的秋風中他面容依日冷峻,面對她時卻看上去多了那麼一絲暖意,「朋友不言謝。」
她點了點頭,「如果再回A市,我一定會去找你和阿幸的。」
他沉默了一會轉身準備進電梯,最後看著她只神色隱忍地說了幾個字,「你自己過得好便是好。」
回到客廳裡的時候李莉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容城拿著杯茶坐在旁邊明顯沒有要參與庭辯的意思,見她一進來,李莉便抬了抬眼皮,「來,容小姐,坐。」
「媽。」容滋涵走到她身邊擠著坐下,「偉大開明的李女王,崇尚自自開放的李女王!」
「油嘴滑舌。」李莉看了她一眼,「跟唇紅齒白學的?」
容滋涵心裡默念記下了某人的新綽號,努力把到嘴邊的笑聲再憋回去。
「除了上次那個姓羅的,他是你在A市的第二個男朋友吧?」李副處長不假辭色,「我多瞭解你,你那倔脾氣,我讓你回來你就跟我回來,果然是因為跟他吵架分手了才那麼聽話的吧。」
面對S市檢察院最出名的鐵面官母親,容滋涵根本連還嘴的能力都沒有,大腦飛速運轉了會,只能採取與某人相同的策略,「媽……我先去廚房倒杯茶,晚飯之後再說吧。」
李莉「喂」了一聲,她腳上卻走得飛快,幾步就進了廚房。
就這麼會功夫,廚房裡家政阿姨就已經被封卓倫臉上那個笑容給迷得七葷八素,見容滋涵進來了,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說,「涵涵眼光真好,你男朋友長得俊,嘴又甜,可討人喜歡了。」
她聽得噎了一口,抬眼朝那人望去,就看到他正以一副居家美男的樣子熟練地炒著菜,特別認真似的。
可她怎麼看都覺得那張側臉上的笑容還是又賤又欠扁,哪裡討人喜歡了?
「你們倆說會話,我去把客廳的桌子擦一擦。」阿姨老練精幹,關上廚房門便走了出去。
她踮腳在櫃子上拿了水壺,取了杯子倒水,果然不出幾秒,某個剛剛還很認真的人就關小了火,從後摟住了她的腰。
「你知道我爸剛剛是怎麼評價你的嗎?」她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嗯?」他懶洋洋地抬了抬眼,「說我長得有他的女婿相?」
「他說你長得……唇紅齒白的。」她說完就笑了出來,「像小姑娘。」
某人的臉龐黑了黑,半晌漫不經心地一挑眉,「變相表揚我貌比潘安,我知道。」
「你不要臉。」她鄙視地掃了他一眼,伸手推了推他。
他長手長腳地壓在她身上,纏得緊緊地漸漸手腳就開始不老實了,廚房裡本來就熱,他這麼一來她就有些燥,用了點力氣才把他那隻賊手丟開,「老實點,我媽在客廳裡審查。」
封卓倫不為所動,轉而問,「那個面癱走了沒啊?」
見她點了點頭,他又說,「很好,不用分散你媽的注意力了,我單點作戰。」
「你還真把自己當上門女婿了?」她斜睨他。
「相信我,你爸媽絕對再也不可能找到一個像我這樣外有花容月貌,……」他的語氣特別正經,「內有真才實學的男人。」
容滋涵背對著他朝他甩了甩手,針對他的流氓行為乾脆不予以回應。
他眼裡的笑意更濃,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她人長得小,就這麼被他摟在懷裡真真只有一點點,從他這樣的視角看下去,烏黑細軟的頭髮裡露出了白嫩小巧的耳垂,眼睫毛又很長,鼻子秀氣挺翹,臉上的神情平靜又矜傲,都是他無時無刻不放在心裡反覆回想的模樣。
多麼多麼好的一個女孩子,他多想每一天都能看到她,逗她惱、惹她笑,小到生括裡的柴米油鹽、大到相伴終老死亡……事事都有她在身旁。
他自己都無法來衡量,他有多想充當她生命裡最最重要的那個人。
封卓倫做菜的手藝一向是極佳的,就算是簡簡單單的菜色,由他做來也是格外細緻精巧。
容城和李莉平常終年都是飯局極多的,山珍野味也已經吃膩了,如今家常小菜卻被他做出了另一種感覺,吃起來倒是真的覺得很上口。
「你做菜手藝真的很不錯。」容城夾了幾管菜嘗了嘗,看向封卓倫,「經常自己做菜嗎?」
「是去法國之後開始一個人學著做的。」他彎了彎唇,「涵涵現在的手藝也是自我這裡從師的。」
「難怪她這次回來後總說覺得飯菜也沒以前好吃了。」容城點了點頭,語氣溫和裡帶著調侃,「我還想這小姑娘怎麼變得更嬌氣了,原來是有對比了啊。」
「她吃東西可挑了。」封卓倫戲謔地看了容滋涵一眼,「有營養的對她身體好的她也吃得不多。」
容滋涵低著頭都知道這傢伙臉上的表情,紅著臉低頭扒飯。
他在對面看著她臉微微泛紅的樣子,半晌嘴角翹得更高了一些,眼眸卻一寸一寸愈來愈暗。
一頓飯兩個男人之間話語倒是來去自如,晚飯結束後李莉放下了筷子,終於平靜地看著封卓倫問,「你這樣翹班來S市,對你的工作沒有影響嗎?」
「我是自由職業的。」他散漫地說,「做珠寶設計,規律性不是很大。」
「也就是說經常在世界各地走動的。」李莉又道,「安穩度比較低,聚少離多,那你在S市有固定房產嗎?」
「沒有。」他答。
「沒有固定房產,也沒有固定安定的工作地點,今後怎麼樣對安穩的家庭生活負責?」李莉語句不沖,但也字句真切,「除非你只是想做涵涵的男朋友,而不是未來的丈夫,這些問題你有考慮過嗎?」
「沒有。」他竟笑了笑,「我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
李莉聽得皺了皺眉,沉默了一會剛想說什麼,就聽到他復又說,「伯母,事實上我明白我從來就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地方,我根本配不上她。」
客廳裡偌大,他略帶沙啞的嗓音說的字句都明晰無比,容滋涵微微一蹙眉,抬頭望向他的目光裡都帶上了絲不可置信。
似乎連李莉和容城也沒有預料到他會說這種話,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神色也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你們不願意讓她和我在一起,我完全可以接受。」他一字一句地說,「伯父伯母,只是現在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如果你們同意,我想最後以男朋友的身份,帶她去一趟法國,我訂的是明天的機票。」
容滋涵只聽得到自己的耳邊,一聲比一聲放大的心跳聲,沒有任何干擾的介質與聲響。
他的臉龐上也還是掛著她最熟悉的笑容。
他坐在她家的餐桌上,正面對著她的父母,剛剛還自如閒適、融洽溫馨。
她本以為她聽到的會是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徵得她爸爸媽媽的同意,完成從男朋友到未來丈夫這一個過渡。
早在他出現的這一刻她就已經決定,無論這未來有多艱難、多漫長,她都總會在他身邊陪著他去完成。
可他現在說的話,就像是永遠的別離前最後一次贈言。
客廳裡沒有人再說話,容滋涵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眸色淺微地閃爍著。
「你的意思也就是說,你帶涵涵去了法國回來,只要我和涵涵爸爸不同意,你就會跟她分手對嗎?」李莉沉默片刻問道。
封卓倫淡笑著點了點頭。
容滋涵見狀,手上的筷子啪一聲掉在了桌上,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容城在一旁全程看著,這個時候清咳了一聲,溫和地開口道,「小封啊,我覺得就這件事情上來看,我和涵涵媽媽的意見都不能來左右你們。」
「無論戀愛結婚,都是你和涵涵自己決定的事情,我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最後覺得好或者後悔的都是你們自己,我們提供的只能是意見,而不是決定。」
中年男人的聲音沉穩柔和,容滋涵卻聽得心裡越絞越緊,半響推開椅子起身,連看也沒有再看他一眼,轉身就上樓回了臥室。
封卓倫看著她消失在複式二層的身影,帶著笑的眸色裡寸寸沉暗。
李莉沒有說話,對上側前方丈夫的目光。
夫妻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李莉便沒有再對封卓倫多說什麼,轉身也上了樓。
餐桌旁只剩下兩個男人,容城這個時候坐在對面笑眯眯地看著他道,「今天正好有人送了珠寶過來給涵涵媽媽,你正好做這個的,跟我來看看。」
書房裡還擺著阿姨剛剛泡好的龍井,容城背著手走進臥室裡,從櫃子裡取了一個盒子出來,放在書桌面上。
封卓倫也收起了平素玩世不恭的不羈,輕輕打開了盒子,把裡面的珠寶取了出來。
是一串做工上好的項鏈,由一塊一塊不規則形狀的綠色寶石拼接而成,寶石外圍是淺金色鍍邊的。
「襯伯母確實很合適。」他半響把項鏈放回盒子裡,抬眼朝容城笑了笑,「我覺得涵涵和伯母長得很像。」
英俊的男人說話時卻不由自主透了絲幾不可見的柔意,容城看得分明,這時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其實我和涵涵媽媽很早以前就知道涵涵是因為瞿簡去的A市。」容城喝了口茶,「我們心裡疼她,但也太瞭解她的性格,絕對不會去和她說明,二來我們覺得從小她在我們身邊長大,沒有吃過苦,覺得讓她自己去闖一闖也好。」
「涵涵媽媽這次從A市回來,其實一直睡眠都不大好,她很擔心涵涵,擔心涵涵在A市的八年經歷的事情會把自己的真心磨損耗盡、沒有勇氣再去面對困難。」容城不緊不慢,「其實我也一樣,而且我也很清楚,我們總有一天要離開她,不可能永遠去幫她擋風遮雨。」
「你們已經為她做了很多了。」封卓倫目光動了動,「涵涵很愛你們。」
他的長公主從小被呵護得這樣好,長成他這樣喜愛的模樣,都是因為生長在他這一輩子永遠都無法擁有的溫暖家庭裡,被父母用真心疼愛。
他羨慕,更感到為她百般慶幸。
容城放下了茶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哪怕從前她懵懂的時候喜歡瞿簡,也和現在對你不一樣,涵涵是我的女兒,將心比心,縱使我現在還並不瞭解你,但我能看得見你不是不喜歡她。剛剛你說的那些話,如果是因為怕我和涵涵媽媽阻攔,那你大可以收回。」
「不是。」他看著容城的眼睛,神情裡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伯父,我知道如果是涵涵喜歡的人,你們哪怕再不滿意,也會為了她去接受,但是我那樣說,是因為我覺得我自己真的沒有資格當她的丈夫。」
「那你從A市連夜趕過來找她,是為了什麼?」容城也微有些疑惑。
「伯父,您就當我是年輕氣盛,憋不下這一口氣吧,如果不來這一次,或許就像死一樣難受,現在逞能完了冷靜下來……」他這時沉吟片刻,朝後靠到沙發背上,笑著閉了閉眼,「帶她去了法國回來,我不會再耽誤她了。」
「涵涵和你們想要的都會是一個有責任心、有擔當的男人。我不是這樣,所以沒有了我,她在你們身邊,還是會像去A市前一樣,沒有任何憂愁,生活得安好如意。」
容貌這樣好的男人,閉著眼睛笑得漂亮而寫意,彷彿是在說著令人喜悅、齊美的好事。
天際漸漸暗沉下去,漸漸完全遮掩籠罩了整個城市,如同也在做著最後的謝幕。
封卓倫從房裡出來,合上門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容城沒有再對他多說些什麼,只是隨意聊了聊,末了還囑咐他今晚先在容家留宿。
李莉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見他正坐著看電視,沉默了一會,站在不遠處平靜地對他說,「毛巾、牙刷杯子浴室裡有,一樓拐角的地方有兩間客房。」
「謝謝伯母。」他朝李莉點了點頭,綻開了一個笑,「您早點休息。」
李莉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忍了忍,不再停留地走進了臥室。
整間偌大的房子裡再也沒有別的聲響,他這時關了電視機和客廳裡的大燈,慢慢朝樓梯上走去。
她的臥室門掩了一半,整個房間的燈已經全部關上了,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封卓倫輕輕推開門,就看見她正安靜地側臥在床上,身上捲著被子一動不動,好像已經睡著了。
床邊的地上放著還沒合上的行李箱,裡面零零散散已經基本放滿了東西。
窗戶沒有關緊,他走到窗邊把窗戶牢牢關上,回到床邊在床沿坐下。
她的頭髮前兩天才剛剛修剪過,這時留到長及肩膀的地方,軟軟的發質在月光下泛著極好的色澤,他禁不住俯身過去伸手輕輕揉了揉。
「你出去。」她背對著他,尾音輕顫地微微開口道。
他目光閃爍地看了她一會,這時卻躺下來伸出左手臂,從後抱住她的細軟的腰肢,慢慢舒展開來,一分分收緊。
鼻息間儘是身後他身上的味道,身體相貼,背靠著的是他的胸膛,只是簡簡單單這樣一個動作,卻讓閉著眼睛忍了很久的容滋涵鼻頭微微有些泛酸。
「去法國的飛機是中午的。」他的呼氣縈繞在她耳垂旁,語氣淡和,「我明天會提早叫你起來,你再把東西整理好,嗯?」
「你不是已經都想好了嗎?」她這時開口道,「還問我做什麼。」
一室安靜裡只聽得到窗外風聲卷在窗戶上發出的輕響,靜謐的天地裡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只有他和她。
「我們在那裡開始,就應該在那裡完整地結束。」沉默了一會,她的聲色愈加平靜,「我現在回了S市,要的是安穩的生活,你既然沒有為我們的未來考慮過分毫,那確實應該留給別的人來考慮。」
封卓倫在她身後淺淺「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夜色越來越深,耳邊他的呼吸聲漸漸平穩起來,容滋涵睜開了眼睛,眼角慢慢滑過一絲水漬。
每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將近三分之一的睡眠時間,總有一方要來面對另一方熟睡時的背影。
而從最初到現在,從來都會是他來面對她的背影,哪怕感情再顛沛之時,再聚少離多之時,只要一起入睡,他也沒有忘記給她這一整夜八小時的完完整整。
她無論如何也不明白他為什麼終究選擇的還是他們的曾經。
曾經相遇,曾經相愛,曾經……在彼此的生命裡。
那麼最後一次,她分崩離碎的最後一次,她聽他的,無論哪裡、無論多遠。
既然無緣,只能無憾。
A市的夜依舊絢爛,怪光陸離,山頂豪宅區卻格外幽靜。
阿嚴穿過走廊敲了敲書房的門,隔了兩秒輕輕轉開門把推門進去。
羅曲赫背對著門站在窗邊,手上把玩著一個老式的古西洋鐘錶。
「太子。」阿嚴走到羅曲赫身邊,微微躬身道,「鐘氏在高層這一塊的明暗線已經全部收攏起來。」
見羅曲赫沒有說話,他繼續說,「鐘小姐下午的時候剛剛醒轉過來,精神還不是很好,醫院方面依舊讓她留院勘察。」
「嗯。」羅曲赫這時轉過身,將鐘錶放在桌上。
他一身絲綢睡衣、精緻典雅,配上他面冠如玉的臉龐,真正是毫不張揚地奢華到了極致。
「鐘氏商界的這一部分也正在收攏過程中,籌集的資料我都帶了過來給您過目。」阿嚴沉默了一會,突然低聲問,「剛剛看到又有一批醫生進了大宅,封夫人……?」
「情況不怎麼好。」羅曲赫撩了撩唇,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黑髮人送白髮人,倒是真的要應驗了。」
他側臉上似乎還帶上了絲似明似暗的哀憂。
「我今天去私人飛機停機坪看過了飛機的檢查,沒有問題,後天A市的天氣也適合起飛。」阿嚴恭敬地說。
「去哪?」他揉了揉太陽穴。
「法國。」阿嚴腰身彎得更低了些。
羅曲赫「哦」了一聲,這時把鐘錶遞給阿嚴,微微笑著道,「表停了,拿去修一修,不然我都不知道時間已經過得那麼快了。」
原來時間過得那麼快。
連收網的時間都已經到了。
法國。
11個小時的飛機兩個人幾乎沒有怎麼說過話,出了關一路向前,容滋涵一直微微蹙著眉,提著行李箱步履放得很慢。
封卓倫走在她前面不遠處,正用流利的法語和身邊坐同一架飛機的幾個金髮碧眼的法國美人說話。
他聲線低壓慵懶,說法語甚是好聽,字腔圓潤的口音朗朗,惹得幾個大美人都不約而同地笑得分外燦爛。
「倫哥!」出了機場,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氣吼吼地從馬路對面跑了過來,「尼瑪急死我了,老子車都壞了,半路還打電話叫車才折騰過來的!」
封卓倫和幾個法國美女說了再見,這時回頭看了身後的人一眼,再回過頭面對唐簇,「那你讓我們現在怎麼回去?坐在行李箱上你駝我們?」
唐簇翻了個白眼,娃娃臉瞪得氣鼓鼓的,也沒顧忌等會會被怎麼修理了,「走到一半拋棄我的人你怎麼還那麼嘴賤!涵寶,快好好教育教育這個賤人!」
容滋涵本來臉上的神情就不怎麼好看,這時被他這麼高分貝嘹喨地一吼,突然捂著嘴彎下腰一下子就吐了出來。
封卓倫臉上的神色立刻就變了,眼鋒一帶就掃到了唐簇,唐二貨見狀更是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就像只跳蚤一樣地從地上跳起來、立刻朝封卓倫拚命擺手,「這孩子絕對不是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