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深秋。
一個人最怕的其實就是好像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覺得什麼在眼裡都好像只不過如此。
身旁簇擁過來敬酒攀談的人愈加多,容滋涵站在宴會廳裡覺得有些熱、還有些不耐煩,忍了好久才想出了藉口,從一個小中心點裡退出來。
傳媒界首屈一指的殷家長孫殷紀宏的婚禮,新娘瑾末背後的後台更是連容家都要忌憚三分、連言傳都忌諱,婚禮排場自然是極大,除去軍政那塊、其他各個行業也幾乎全有涉及。
瑾末與她和尹碧玠是熟識,而尹碧玠的性子是必定不肯當伴娘的,婚禮盛大、不可輕慢,瑾末便指名要她來幫忙。
「老子的伴郎呢?」殷紀宏摟著瑾末從後台休息室出來終於在窗檯邊找到她,英氣的臉龐上濃眉皺成一團,「第二場馬上要開始了,那花蝴蝶又死去哪裡了!」
瑾末掩著嘴噗嗤一笑,低聲對她解釋道,「你有看到封卓倫嗎?」
她想了一會,搖了搖頭,「剛剛第一場結束後,就沒看見了。」
「這死男人!一准又沒在哪個暗搓搓的休息室裡抱著個小姑娘調情,就不應該讓他來當伴郎!真不靠譜!」殷紀宏炸毛了,「尼瑪,陳淵衫還跟我說也要讓花蝴蝶當伴郎,當個毛線當,他自己親妹都要被這個臭男人給泡走了!指不定老婆都跟著跑了呢!」
說完,他似乎又意識到哪裡不對勁,摟著瑾末可憐巴巴地道,「老婆老婆,我求求你了、你可千萬別跟他跑了啊!」
瑾末滿頭黑線、不想理會他,拖著他進會場去找,容滋涵也笑了,無意間目光一動,堪堪停在了窗檯下的小花園裡。
剛剛才在兄弟口中被貶成花蝴蝶的男人一眼就能被捕捉到,相貌可稱得上驚豔般,就這樣隨意地倚在碧藤旁,懶洋洋地抱著手臂看著站在對面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十三四歲左右的樣子、似乎對著他說了很多話,很緊張,容滋涵看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這樣的小清新告白場景,本來她是必然沒興趣的,卻不知道今晚是怎麼回事,竟然一直鬼使神差地駐在原地。
過了一會,男人伸出手臂,笑眯眯地揉了揉對面女孩子的頭髮,卻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那女孩子似乎也很不解的樣子,恰好這個時候殷紀宏和瑾末出現在了他們身旁,女孩子看到來人、有些尷尬地打了聲招呼,立馬就提起裙子快步避讓往酒店裡走去。
殷紀宏活力四射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那男人臉上還是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月色下看起來愈加魅惑。
殷紀宏一通話說完,便示意他跟著他們一起進去,男人點了點頭,跟在他們身後朝前走去。
她看著他走遠、終於回想起他被告白的那個女孩子是誰――封卓倫他們兄弟幾個之一的陳淵衫的親妹妹陳希姍。
誰知這時走了兩步,封卓倫卻忽然停了下來,抬眼朝她的方向望來。
容滋涵猝不及防,被抓個正著、怔在原地。
他一身黑西裝,襯得臉龐更是俊美,眸色流轉之間,對著她輕輕地揚了揚唇角。
她有些很小的慌神,就像均勻的心跳在脈搏裡延遲了一小拍,面上不知對他展以怎樣的神色。
封卓倫半響收回視線,懶洋洋地朝酒店裡走去。
其實只是個再簡單不過的照面。
很多年後白頭遲暮,又曾想到那個時刻才知道,世上許多平凡的相遇和瞬間,卻必定會因為這樣一個今後將在你生命裡刻下顯著痕跡的人,而改變。
一切不可言傳、只能隨緣。
柯輕滕和尹碧玠這對飛簷走壁的模範夫妻原本就情況特殊,婚禮自然也是特殊,美國那裡一場別開生面、回到S市,由尹家出面在小規模範圍裡也辦了一場。
她是尹碧玠最交好的閨中密友,他又是他們幾個兄弟裡和柯輕滕最交好的,毫無二話是早已確定的故人搭檔。
「好久不見。」
那時S市是盛夏,他身上單單一件襯衣,手上提著酒杯、又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朝她走過來,還優雅又戲謔地行了一個宮廷禮,「容長公主,二度合作愉快。」
容滋涵生來性子淡靜,沉默片刻,竟也回了一個禮,「愉快。」
新郎新娘還在休息室,兩人在草坪地上沉默無言地朝前走了一圈,封卓倫忽然開口道,「你現在幾歲?」
她目光有些詫異、半響朝他挑了挑眉,「不是都說你最會和女孩子相處嗎?你也這麼突兀地問別的女孩子年齡嗎?」
封卓倫回望她,笑容擴大,「你是別的女孩子?」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她聽得神色一怔、末了他又隨意地補充了一句,「有尹碧玠這種和軍情六處特工差不多身手的閨中密友,你會是普通女孩子?」
容滋涵想了想,「也是,所以你問這種問題、也不怕我現在就抽出把槍來掃射你?」
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有點怕。」
她終於繃不住笑了起來,他用手抵著唇、也好看地笑。
「我二十三歲。」她朝他舉了舉杯,這時才回答他的問題。
封卓倫沒有說話,似乎像在思考的樣子。
「不過我估計你會覺得老。」她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朝旁邊看,「在你眼裡……應該十五六歲的才叫年輕吧。」
他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便看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陳希姍站在不遠處、雖在和別人說話、視線卻一直若有若無地繞在他身上。
是炙熱的、難掩鍾情的眼神。
封卓倫很快收回視線,側頭朝身邊的人看去,她邊喝著酒、眼睛裡隱隱偷著笑。
她這可是在調侃他吃嫩草。
「說得沒錯。」他笑眯眯的,俊美的臉龐在陽光的照射下分外好看,這時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轉頭。
容滋涵剛一側頭,光線便被擋住,他的臉龐在眼前越放越大,嘴唇上濕潤潤的、紮實的一個吻便落下。
她幾乎是傻眼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他收回動作、若無其事地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不過我不喜歡太年輕的,太生嫩的話挑戰性太低,你這樣的、正好。」
說完後他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朝別的地方走去,容滋涵終於回過神來,那邊陳希姍一下子沒了人影、已經直直朝他走的那個方向追去,她抬手觸了觸嘴唇,蹙起了眉。
第三次。
這一次婚禮的主角是S市本市戈衫集團總裁陳淵衫,從前在日本、東南亞一帶的一鼎,與柯輕滕尹碧玠也是至交好友,其妻子嚴沁萱與容滋涵也是熟識,兩人的女兒已經五歲、萬事妥當才補辦的婚禮。
容滋涵這一次沒有當伴娘。
而一路跟著新郎新娘敬酒過來,那個笑容漂亮的年輕俊美男人,不是封某人又是誰?
「嘖嘖。」尹碧玠坐在她身旁,托著腮看著那邊正在敬酒的人,「你看看陳淵衫他妹妹,怎麼就看上這傢伙了呢。」
她知道尹碧玠說的是誰,沉默地吃菜、沒有答話。
「女孩子喜歡上封卓倫的,基本就是一條不歸路,玩玩、調調情不要緊,玩真的就栽大了。」尹碧玠收回目光,特別認真地看向坐在自己另一邊的柯輕滕,「不過你和他走得太近沒有問題,我相信你的定力。」
容滋涵一口菜都嗆在喉嚨裡,可只見柯輕滕清俊的臉龐絲毫不為所動,拿出紙巾擦了擦手、淡定地回,「昨天收購了後宮閨秀圖上下卷,我等會就和陳淵衫說、我們今天早走。」
尹女王的臉瞬間黑了,容滋涵忍著笑、用力地對柯輕滕鼓了鼓掌,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形容這兩個強強互相牽制的人最好不過了。
陳淵衫夫婦的婚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容滋涵離席去洗手間,經過側走廊的時候,她眼一瞥、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我喜歡你整整五年了,封卓倫,你今天可以很明確地告訴我、你到底覺得我哪點不好,我已經和哥哥說過,如果你還給不了我理由,他說他把你綁也綁給我。」拐角的樓梯上,陳希姍漂亮的臉頰上掛著眼淚、正拉著封卓倫的袖口一字一句地說。
封卓倫淡淡一笑,「嗯……綁架自己兄弟,你哥現在有了心愛的老婆和女兒,這種事情你認為他還會做嗎?」
「他只要我開心、我喜歡。」陳希姍神色認真,「我從來不無理取鬧要求他給我什麼,但人一輩子總要瘋狂一次,我覺得為你這樣值得,除非……除非你有喜歡的人。」
「有啊。」他沉吟片刻,「我說有的話,怎麼辦?」
「是誰?」陳希姍追問道,「你不要和我說是和你傳緋聞的那些娛樂圈女星、或者名媛,我不信,你不會真的喜歡那些女人的。」
他不回答,還是笑著看著她,「你不也是名媛麼,陳家小姐,整個S市誰不禮讓你三分?」
「我和她們不一樣。」陳希姍搖了搖頭,「你知道的,從我十歲不到我就認識你了,你看著我到現在十八歲,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很清楚。」
封卓倫望著她堅定的目光,半響聲音低了幾分,「我確實有中意的人,我不想說把你從小當妹妹之類的話,雖然事實確實如此。」
陳希姍一動不動,神色越來越黯淡、眼裡連半點光都沒有。
「我對你抱歉,姍姍。」他朝後退了一步,認真地道,「從前意味不明,是我的抱歉,你現在十八歲,年少的喜歡到現在為止可以停止了,你要知道、成長後的喜愛與從前是完全不同的。」
「你乖。」他輕輕牽了她的手臂帶她走下樓梯,「姍姍,你今後會越來越發現,我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人,根本不值得你的喜歡,以後會有很好的男孩子對你好、把你捧手心裡對待,絕對不會是我。」
陳希姍看著他牽著自己手臂的手,半響用力搖了搖頭,抬手擦了擦眼角、推開他便朝走廊另一端跑去。
容滋涵看了完整的一幕,心裡似乎沒有什麼感覺,卻隱隱又有些慌促,剛準備轉身朝另一條路走,卻見到封卓倫大步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
他人瘦高、動作自然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經走到了拐角,迎面看到她時他絲毫都不覺得訝異的樣子,帶過她的肩膀就朝旁邊的暗角而去。
她始料不及,被他壓在暗角的牆壁上、牢牢箍住腰,抬起下巴就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是當之無愧的個中老手,挑動、旋撥她的理智。
一個吻糾纏得近乎激烈、縱情。
容滋涵的理智還是漸漸清晰,半響之後用手用力推了推他,才終於與他分開一些。
「讓我想想。」他不放開她,低頭湊到她耳邊,「離柯仔婚禮三年才有今天這一次,隔的時間真的有些長。」
她不知道說什麼,心裡咚咚地直跳、覺得什麼都是不妥的。
「這三年裡,其實你可以和我見面,但是每一次知道我在場,你都沒有過來。」封卓倫輕輕地呵了一口氣,「容滋涵,你到底在怕什麼?」
怕什麼?她也不知道。三年前的她、與現在的她,因為她這幾年在A市經歷的一切,已經有了誰也不知的變化。
可那時候那個什麼都不算的吻,和今天的,卻都讓她一時無法思考。
「你圖什麼?一夜情?還是三年兩個吻的舊情?」半響,她才正視著他的眼睛,「那麼多女孩子,誰都可以,你不必給自己惹麻煩。」
「那你覺得麻煩嗎?」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
容滋涵望著他深邃的眼眸,還未開口,便被他制止。
「我喜歡你。」他輕輕用牙齒咬了咬她的嘴唇,極慢極慢地說話,「你信不信?」
封卓倫的臉長得本就是過人的俊美,這樣近距離的注視,容滋涵再冷靜,心跳便也還是加快的。
「你脈搏速率提高了。」他望著她的眼睛,輕聲笑,「你動心了。」
那笑容無恥又戲謔,晃得她牙都癢。
「如果一個長得傾國傾城的女人,扣著你下巴向你告白,你的脈搏速率不會提高嗎?」她推開他說。
「不會。」他輕鬆地整了整衣領,「這樣的情況又不在少數。」
他那副樣子極為篤定,容滋涵靜默片刻,做出了連自己一時也無法預料的舉動,她朝前一步,微微踮腳、扣著他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說,「我喜歡你。」
他怔住了。
他應該是沒料到,一向言行謹慎又冷靜的她,竟然……竟然會這樣……調戲他?!
她看著他有些怔的樣子,眼睛一彎、臉頰上隱隱有笑意浮現,「嗯,你心跳比我前面還快。」
封卓倫怔了好一會,一挑眉、將她朝後輕輕一壓、扣在牆上便又是一個深吻。
一吻結束,他將她的碎髮挽在耳後,低聲道,「兩情相悅、再好不過,婚宴結束,在側門等我。」
落荒而逃。
容滋涵皺著眉嘆了口氣,想用筷子夾剛上的菜,卻又突然停下動作,把筷子放在碗旁邊。
尹碧玠在旁發了幾條訊息,側頭看了她一眼,淡聲問,「你懷孕了?」
往常尹女王毒舌,她自然還是會回敬幾句,可今天卻著實有點反常,半句話也不說、目光還有些沉。
「你去個洗手間去了半個小時,難不成剛剛在洗手間裡被強了?」尹碧玠繼續說道。
她搖了搖頭,忽然聽到其他桌傳來的小聲議論,其中還夾雜著某個熟悉的名字。
順著那些人的目光,她朝前看去,果然看到封卓倫身旁站著一個身材絕佳的女人、鏤空連衣裙勾勒出完美身段,側臉上掛著極其好看的笑。
兩人正小聲交談著,那個女人的手自然地挽著他的臂膀。
相貌登對、星光璀璨。
容滋涵半響收回視線,輕描淡寫地起身,朝尹碧玠柯輕滕打了個招呼,便直接朝門外走去。
真是頭腦不清,在A市受的那一次不可預料的背叛還不夠,現下這樣一個花名昭著的人幾句戲言,她竟然也差點當真了。
下班回家做了晚飯之後,容滋涵在家裡翻了翻,冰箱裡的食材已經所剩無幾,她便簡單套了外套,下樓去附近的超市買點食材。
她結賬完畢,剛想拿旁邊的東西,卻見有人已經伸手提了她的東西。
「哎,這是我……」她一抬頭,剛想制止那個拿錯東西的人,卻見某個長相華麗的妖孽正提著東西,笑吟吟地看著她。
容滋涵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半響放回錢包,也沒看他便往前面走。
出了超市,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路上,她不說話、他悠閒地提著東西走在她身後。
夏風吹過臉頰、乾淨透徹,又透著異樣的曖昧氣息,不知不覺已經一路走到她家樓下,她轉過身看著幫她提東西的封卓倫,說了聲「謝謝」,伸手要接過他手裡的袋子。
「等一下,」他朝後退了半步,懶洋洋地朝她笑,「你親我一下,我就不收你勞務費。」
她什麼都沒說,轉過身便要朝樓上走。
「容滋涵你真傲嬌。」他朝她追過去,從後拉住她的手腕,「衫妹婚禮上是你食言沒有等我的吧,回到A市後一個月沒有聯絡,還連話都不想和我說,嗯?」
「我怎麼敢比你傲嬌?」她沒回頭,「你卿卿我我的對象多著呢,我怎麼好意思打擾你?」
「咦?」他側了個身走到她身前,煞有其事的,「你有沒有聞到醋味啊?」
她翻了個白眼,心裡終於明白為什麼尹碧玠說他是明騷暗賤的完美結合體了。
「我或許有可能是對你有點感覺。」她沉默片刻,沉聲說,「感覺我無法掌控,只能說是機緣巧合,但是這些感覺不足以讓我的理智推翻、非要與你在一起。」
「你也看得見的不是嗎?」她抬眼正視他,「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根本不適合,我現在也已經過了隨心所欲的年紀,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在不可能的關係上。」
「你知不知道?」他突然抬手打斷她的話,「我接觸過的女人,絕對不可能在這種花前月下的時候,說這種話。」
容滋涵眯了眯眼,「所以你不是說我不是普通女孩子麼。」
「因此,」封卓倫這時將手上的袋子遞給她,「我原本覺得對你的也是感覺,和往常一樣的一閃而過、時間長了也就淡了,但是現在發現不一樣了。」
「是興趣和慣性。」他握了握她冰涼的手指,「這兩樣東西,我以前沒有過,不然我也沒必要像個青春期男孩子一樣,冒著被毒舌女王嘲笑的風險,問柯仔要了你在A市的地址。」
月色如銀光,她明知他這些話,可能是熟能生巧的花言,卻一時沒有再辯駁。
兩人相對無言地看了一會,他鬆開她的手,轉身離開了。
容滋涵本以為那天的月下談話只是他又一時的心血來潮,可誰知那天之後,一週裡至少有三次,晚上他會在她家樓下等她。
有時候會一起去吃晚飯、有時候會去看電影,像正常的情侶約會一樣,他會牽她的手、親吻她,兩個人也會有不少話交談,但都絕口不提確定關係。
她不願意去揣度,也沒有試過這樣的相處,每每理智認定這樣的關係絕對不應該再繼續下去,可望著他輕笑懶樣的樣子,便都又消退下去了。
並且還認識了他交好的助理唐簇,唐二貨見到她時便雙眼放光,大聲喊著「未來老闆娘終於出現了!壯哉!壯哉!」後,一個狗吃屎便摔在了地上。
後來多年後她問過已經當爸爸的二貨,為什麼當時見到她第一眼就會這麼說,二貨甩了甩尾巴,用鼻孔哼了一聲,「身為一個男人的第六感!」
而她只感嘆這並非是隨心所欲的事,而是隨情所欲、在劫難逃。
年底的時候,原本容滋涵已經定了機票要回S市,豈料封卓倫前一天晚上拿著兩張船票,把她壓在沙發上,幾乎用色相在勾引,「你就和你爸媽說,晚幾天回去,我們去游輪上度新年,好不好。」
邊說話,還邊似是而非地在她臉頰上親。
她面紅耳赤,使勁推他,他依舊八爪魚一樣抱著她,嗓音低啞,「你不答應,晚飯就不要吃了。」
容滋涵只恨自己還是道行太淺,被他半威脅、半誘哄地,還是跟他去了游輪。
這艘游輪是從A市開往日本的,遊船極大,造價奢華,內裡各種娛樂項目都有,她知道他一定也是花了重金才買到船票,心裡也暗暗有些異樣的感慨。
本以為他是意有所圖,可第一晚兩個人在賭場玩到深夜,第二晚又因為船上的派對到凌晨,回房間的時候都已經很晚,她累得不行,他也跟著一起睡了。
第三晚是正式的跨年夜,八點多的時候,船上有小孩子已經玩起了小煙花,漂亮到不行,他從一個小時前就已經找不到人,她一直呆在甲板上,想他總會過來找她。
「是容小姐嗎?」一個服務生這時跑過來,恭敬地問她。
她點了點頭,有些詫異。
「是這樣的,封先生在二樓的小露台等您,請您過去。」
S市有一家極好的酒店,酒店共七層,頂層那一樓,只供容納兩個人的位子,一張餐桌、一個露台、一束玫瑰、一枚鑽戒,在S市極為盛傳,每天只有晚上一桌,四位數的價位,一頓晚餐就等於一次成功的求婚。
而現在,在這樣一艘豪華遊輪上,封卓倫幾乎複製了那一套班子。
「怎麼樣?滿意嗎?」他笑看著她入座,朝她舉了舉杯,「有沒有想以身相許的衝動?」
她望著精美的佈置,一時無言,也只拿起杯子朝他舉了舉。
或許他精通於調情,可這大費周章的佈置,確實也真的少不了誠意。
晚飯結束,他讓人放了老式的歌曲,到她身邊來邀她跳舞,夜風習習,兩人相擁著在露台裡、就著緩慢的慢搖輕舞。
容滋涵望著柔美的燈光、與身前人俊美的容顏,輕輕嘆息了一聲。
封卓倫和她離得近,自然也把那聲嘆息聽到了耳裡,湊近她低聲問,「嘆氣做什麼?我總覺得正常的女人身處這樣的場景,感動得無以復加才是對的。」
「你這樣的排場……給過幾個女人?」她平靜地問。
他一愣,莞爾一笑,「我說只有你一個,你信不信?」
沒等她說話,他又說,「上次在衫妹婚禮上,我說喜歡,你也沒信,這次我花了那麼多功夫,你還是質疑,容滋涵,哪有你這麼傲嬌心狠的人?」
他說話的口氣裡真的有埋怨、還有小孩子似的賭氣,她聽出來了,望著他的眼睛一會,笑了出來,「我不解風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封卓倫擁著她轉了個身,突然打橫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她一嚇,連忙勾住他的脖子。
「那今晚一定要讓你解一解。」他說著,大步抱著她朝樓下的房間走去。
纏綿悱惻。
房裡的燈光被他開得半暗半明,他動情時突然停了動作,將她從臂彎裡抱了起來,抱小孩子一樣抱在懷裡,走到了落地窗旁的吧檯邊。
他坐在了高腳椅上,隨意地倒了一杯紅酒,自己仰頭喝了一口,湊過去咬住她的嘴唇、慢慢地渡給她。
口腔裡是濃稠的紅酒味,與讓人渾身沸騰的炙熱,她坐在他腿上,與他激烈地親吻著。
「看著我。」他從她的嘴唇、游弋到她耳邊低語,「寶貝,看著我。」
她本已經有些神智模糊,這時眼神終於落在他的臉龐上,他的臉頰上是連他自己也感知不到的沉淪。
在他的眼裡,她能看到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自己。
「Avecmoi.」他輕輕在她耳邊說。
縱情之後封卓倫喘息了一口氣,圈住她的腰,愛憐地親她的臉,「解不解風情了?」
她不想回覆他的流氓行徑,沉默了好一會,才聲音啞啞地開口,「你剛剛……說的那句是不是法語?」
他擁著她躺下,將她摟在懷裡,「嗯」了一聲。
「什麼意思?」她閉著眼睛,輕聲問。
等了好一會,他都沒回答,她便累得沉沉地睡了過去。
夜色裡,他漂亮的眼睛依舊亮亮的,襯著窗外明亮的月光,似乎透著異樣的、這一生都從未有過的暖色。
他這時已經不再青澀、徬徨,他作為一個父親和丈夫,從陽台收了衣服走進來,笑眯眯地看著她。
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