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二〇〇五年十一月·旅行用品店

  那還真是遙遠的事情了,當旅行用品店的老闆用那臺可以直接接收地球訊號的光束收音機,收聽夜間廣播的同時,他開始體會這距離有多麼遙遠。

  地球快開戰了。

  他走出門外,凝視天空。

  是的,它就在那裡。地球,在向晚的空中,隨著太陽即將隱沒於丘陵之間。收音機傳來話語的源頭,和那綠色的星星竟然就是同一個。

  「我實在不敢相信。」老闆說道。

  「那是因為你不在那裡的緣故。」佩瑞格林神父說道,他正從旁散步經過,打發傍晚的時光。

  「神父,您的意思是?」

  「就像我小時候,」佩瑞格林神父解釋道:「我們聽到中國那邊在打仗,可是我們從來都不相信有這回事。因為它太遠了,而且有太多人在垂死邊緣。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就算我們親眼看了影片,卻還是不敢相信。唔,那就是現在的情形。地球就是中國。由於它太過遙遠,以至於上面發生的事情令人難以置信。它不在這裡,你摸不著,甚至你想看也看不到。你所能見到的只是一個綠色的光點。二十億人口住在那小小的一點?別逗了!至於戰爭?我們連個爆炸聲都沒聽到。」

  「我們會的,」老闆回答道。「我一直在思索著這個禮拜準備前來火星的那些人。那會是怎樣的情況?下個月左右,大概就會有十萬人上來這裡。如果戰爭開打了,他們又會怎辦呢?」

  「我猜他們會直接回頭。地球需要他們。」

  「唔,」老闆說道。「我最好把貨架上行李箱的灰塵給清一清。總覺得隨時都有可能來上一波搶購熱潮。」

  「你認為火星上所有的人都會回到地球,倘若這就是我們多年來一直揣測的那場大戰?」

  「是很可笑沒錯,不過神父,我認為會,我們全都會回去。我瞭解,我們上來這裡是為了擺脫某些東西──政治啦、原子彈啦、戰爭啦、壓力團體啦、偏見歧視啦、法律啦等等──我都知道。不過,那裡終究還是我們的老家。你等著看好了。等到美國領土挨了第一枚炸彈,上面這邊的人就會開始動腦筋想一想。他們來到這裡的時間還不夠久。頂多就幾年而已。假設他們已經在這兒落腳四十個年頭,事情可能就不一樣;不過他們還有親戚朋友住在下面,更何況那是他們的故鄉。至於我自己嘛,我再也不相信地球了,對它也沒有太多幻想。但我已經老了,所以不能算進去。我可能還是會留在這裡。」

  「我很懷疑唷!」

  「是啦,我想你是對的。」

  他們站在門廊看著星星。最後佩瑞格林神父從口袋裡掏出一些錢,遞給老闆。「說到這個,你最好給我一只新的手提箱。我那只舊的已經快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