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坤笑道:「沒什麼,就問問,我有個當律師的朋友也在做這行,鼎盛商業諮詢,聽過沒?」
王亮搖了搖頭,敵意頓時消減,馬星插嘴:「律師也做這個?」
周坤笑:「做,方法不一樣,其實沒差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王亮覺得周坤上道,有好感,周坤認為王亮有料,想打聽,安撫好王家老媽後,一行人到回民麵館吃中飯,李安民和高涵兩學生沒跟混社會的人打過交道,馬星脖子上有大片刺青,虎頭紋身,高涵和麗麗都有些害怕,她們插不上嘴,只能默默旁聽。
王亮說:「我高中畢業去當兵,農村兵,復員回來工作難找,本來想在家裡種地,為搞風景區,地被收了,在鎮上分了套房子,我爸在前面橋頭修自行車,我媽用補貼開小店,日子過得緊巴。退伍不久,我跟木廠小老闆幹了一架,是他先動的手,我們都受傷了,我傷得輕些,他家跟上頭交好,栽我偷盜,看守所關了一個月,局子裡再蹲一年半,成了污點,更找不到工作,坐過牢的哪家肯要?」
「我在牢裡認識了一大哥,關係不錯,他期滿後花錢把我也撈了出去,我現在就在他手底下幹活,專門追債,我爸媽說討債是流氓幹的,以為這跟外面那些鬧事收保護費的性質一樣,為這沒少鬧過,我說啥他們也不信,就因為我坐過牢,老大也坐過牢。」
馬星說:「我們公司是註冊過的,只幫客戶要債催帳,油子哥交代過儘量採取合法手段,實在不行再動用……」
他沒說完就被楊延輝從桌子底下踢了一腳。
李安民聽到「油子哥」這稱呼不由發怔,高涵靠著她耳語:「土匪頭子都出來了。」
周坤錶情沒變,揚起眉毛:「油子哥是你們老闆?你媽說的毛禿就是他?」
王亮笑得爽朗:「那都是別人叫的,他本名張立。」
周坤又問:「那個木廠小老闆是白雲軒木藝廠的?」
王亮說:「是啊,你認識?」
周坤搖頭:「在他家店裡買過木雕。」
馬星說:「我聽大伯講過,那家老闆以前拖過死人,燒過屍體,又在燒屍體的地方開木廠,咱鎮上沒人去他家買東西,都嫌晦氣,也就騙騙你們這些外地來的。」
周坤笑笑,對此不予置評,換了個話題:「你們今天來要賬,欠債的是住那樓裡的人?」
王亮沒報名字,只說是個刺青師傅,好賭,欠了委託人的錢,年前上門催債,還了一小部分,簽下拖款欠條,這個月來三趟,沒找著人,鄰居說有些日子沒見他出來了,來找他的客人也說這段時間店沒開張,打手機關機,電話沒人接,估計是跑別處躲債去了。
楊延輝摸著下巴說:「那老滑頭說跟木藝廠廠長是老交情,能借到錢,沒想到就這麼跑了。」
周坤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面才吃了半碗,她把帳付掉,帶著眾人速度往回趕,上三樓,302室,門上貼著刺青圖紙,老式的掛鎖木門,周坤從皮帶上解下鑰匙串,把一根尖端帶倒鉤的細鐵棒□鎖孔裡,輕輕轉動,哢噠一聲,鎖開了,三秒。
李安民跟高涵看傻了眼,這是什麼碉堡的□?馬星咋舌低歎:「牛了,比咱小楊開的還快。」
周坤回頭瞟他一眼,卸了鎖,推門進去,屋內一片狼藉,躺椅翻倒,架上的工具被翻得亂七八糟,王亮「咦」了聲:「他回來過了?」
周坤轉頭看他:「你們進來過。」
她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王亮嘴巴剛一動,她馬上又說:「等會兒再講。」
麗麗捂著鼻子悶聲說:「這裡最臭。」
李安民聞了聞,是碘酊的氣味,藥水和顏料糊了一地,周坤讓他們在廳裡站著,別碰地上的東西,高涵悄聲道:「這是不是叫保護現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起來像入室盜竊。」
李安民回道:「如果只是盜竊就好了。」
楊延輝靠近高涵,小聲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沒人回答他,李安民和高涵從外面望向廚房裡的周坤,周坤站在冰箱前,握住把手,門拉開一條縫,她緩緩吸了口氣,偏頭道:「欠債的人找到了,這裡。」說著拉開冰箱的門,從裡面倒出一個男人來。
是一具凍得硬邦邦,蜷縮成團的男人屍體,冰箱裡有大量血跡和尿液,一開冰箱門就聞到臭烘烘的氣味。
李安民心想:兩天兩具屍體,組織寫生活動的主任同志肯定沒看黃曆,這真是一路衰到底。
周坤手機通知王國輝,那邊傳回指示:全員在現場等候。
死者為豁嘴,嘴角兩邊有傷疤,平常戴口罩遮掩,追債三人是根據他耳後和手背上的疤痕確認其身份。
王亮緊張地問周坤:「你是員警?」
周坤靠在門口,說:「是外援。」
馬星說:「人不是我們殺的。」
周坤像沒聽到他的話,只問:「你們來過這裡,什麼時候?」
馬星慌了神,大叫:「不是我們幹的,我們是來找人!」
周坤說:「我知道,別急。」看向楊延輝,他的眼神有些閃躲,周坤沒說什麼,又轉向王亮,換上輕鬆話家常的口氣:「你是退伍兵,我是半退伍的,聊聊而已,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王亮盯著她的眼睛,遲疑片刻,緩緩道:「一個月前一次,敲門沒人應,我們走了,三天前一次,開鎖進房間,沒找到人,今天是來給我媽送錢的,順便去看看,還是沒人,這次沒進來看。」
楊延輝補充:「鎖是我開的,三天前進來時屋裡還沒這麼亂,都是收拾好的。」
周坤問:「冰箱,有沒有打開冰箱看看?」
馬星平靜了些,搶著開口:「沒有,我們只是來找人,東西一樣都沒碰!」
王亮加重語氣強調:「跟我們沒關係,這幾次過來,我們連他的面都沒見到。」
周坤笑著說:「我相信你們,來,說說刺青師傅的事。」
王亮道:「只知道名字叫塗有才。」
周坤問:「欠了誰的錢?」
王亮有些遲疑,最後還是說了:「雙鳴橋那邊有個豬肉攤,旁邊有開遊戲廳和兩家擺檯球桌的。」
「欠多少?」
王亮沒開口,楊延輝說:「不清楚,我們只負責追債,不煩其他事。」
他在撒謊,追債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債務情況,周坤笑,王亮馬上說:「兩萬多,都是小賭局。」
馬星道:「我們找他只是催債,沒做別的,就怕他越欠越多。」
周坤想了想,對王亮說:「你大哥跟那三家店的店主認識,是吧?」
三人都不說話,周坤也不再追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