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不到,專案組帶著勘察人員火速趕了過來,他們就在附近,在白雲軒木藝廠,王國輝一見到周坤爆粗:「媽的,被他逃了,你知道木藝廠裡面藏了什麼?十來具屍體,前面刻木頭,後面院子連著封閉的倉庫用來加工屍體,三米圍牆加鐵網,兩條藏獒看門,前面做工的跟後面扛屍的兩不照面,家人也說不知道有這勾當,牛吧。」
呂青春說:「他是跟一家外資企業合作,屍源基本可以確定,無人認領的死刑犯屍體和從外地醫院收購的醫用解剖屍體。」
原來麗麗說的黑煙是屍氣。
周坤笑了:「這拆牆扒磚下去,沒准能牽出一片。」
王國輝瞪她:「你樂個啥?這邊情況咋樣?」
周坤把發現屍體的經過詳細敘述給他們聽,根據現場驗屍報告,塗有才是被磚塊砸破後腦,後被刀刺死,身上共有九處刀傷,三處致命,屍體被冷凍,褲內有糞便,根據排泄物和冷藏痕跡初步推斷,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個月。作案工具是廚房的尖刀,浴室裡下水口有血跡,現場被刻意清理過。
值得注意的關鍵處——從死者口腔裡找到一把鑰匙。
現場勘查工作仍在繼續,王國輝就近選了王亮的家作為臨時據點,看見員警,彪悍的王媽媽也沒了主意,打電話把王爸叫了回來,李安民本來還以為王爸會劈頭蓋臉把兒子罵一頓,誰知大叔卻拍著王亮的肩膀說:「沒事,老子相信你。」接著板起臉對王國輝道:「這小子是混了點,但絕對不會殺人,你們搶了咱的地,可別再冤枉咱孩子!」
王亮的眼睛一下就紅了,周坤對王家夫妻倆說:「放心,他們是協助辦案的人,破了案都有功,就跟這兩學生一樣。」她把李安民和高涵往前推了推。
高涵尷尬地抓著後腦,李安民嘴隨心動,想哪兒說哪兒:「嗯,有錢拿,挺多。」
王國輝一張老臉青了白,白了紅,最後還是豁達地對王爸說:「小周說的沒錯,只要他們好好配合,提供有效線索,案子破了都是功臣,有功有賞。」
周坤在旁附和:「我們局長說話算話,從不反悔。」
王國輝橫了她一眼,沒吭氣。王家夫婦這才放心。
塗有才的紋身店沒有營業執照,靠貼宣傳廣告招攬客人,這條巷子很多店都是開在公寓樓裡,占地小規模小,管得不嚴,檢查時把宣傳紙一撕,當地政府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店裡沒有助手,塗有才不是正經做生意的,平常很少出來走動,跟鄰里沒交集,有時,客人上門也找不到他。
王媽媽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一個星期前,清晨,陰雨天,她剛開店,正在卸門板,從樓道裡走出一人,穿黑雨衣戴口罩,拖著大旅行箱,她印象深刻,但是不能確定是不是塗有才。
黑雨衣、口罩、旅行箱,這些裝扮特點與錢繼森案的嫌犯相同。
房間裡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扣押在遊戲廳的身份證是偽造證件,沒人發現,三家店老闆與王亮的大哥張立是朋友,王亮他們幫忙討債算的是「友情價」。
店老闆、張立與王亮三人因有不在場證明,被排除在凶嫌之外。根據屍檢報告的描述,死者身上有洗紋身留下的增生疤痕。
刺青師傅為什麼要洗紋身,很有可能是為了隱藏身份,除了躲債之外,王國輝做了很多設想,卻絕沒想到塗有才竟然是早已死過一次的人。
呂青春在煤氣灶下隔板後掏出一個帶鎖的木盒,鎖眼與死者嘴裡的鑰匙匹配,盒內裝有一本工作冊,揭露了一件令人震驚的秘密。
塗有才,本名譚建忠,是個被銷掉戶籍的死人,死於十年前的殺人分屍案中。
而事實上,他是為了躲債與趙小波達成協議,共同製造了一起李代桃僵的死亡事故,真正的死者是趙小波弄來的一具屍體,這拙劣的偽造死亡被當成殺人案處理,竟然還找到了兇手。
當晚,王國輝發佈了對趙小波的通緝令並召開緊急會議,集合當地所有員警和聯防人員,很快就確認了塗有才的真實身份,如今的死者塗有才就是十年前「被分屍」的譚建忠。
因為當年的殘肢上有與譚建忠相仿的紋身圖案,而譚建忠本人離奇失蹤,據說通過血型比對等調查手段,最終確認譚建忠為被害人,法院對案情認定還做了一番精彩生動的描述。
當時,該死的沒死,無辜的「兇手」被判處死刑。
王國輝氣得胃疼,他與呂青春就案情討論了一個晚上,推測譚建忠以假死事件為要脅向趙小波借錢,也可能他知道趙小波在做屍體加工的非法勾當,趙小波怕事情敗露遂殺人滅口。
那麼,穿黑雨衣戴口罩的人並不是譚建忠,而是意圖掩藏身份的趙小波,從焚屍工到開屍體加工廠能夠看出趙小波是個唯利是圖的渾不怕,錢繼森與譚建忠與他有利益衝突,他有殺人的動機,逃逸可以說成是做賊心虛,但還沒找到他殺人的確鑿證據。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趙小波,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通緝令發出的第二天,聯防人員在雙鳴橋下發現了趙小波的屍體,確切的說,是屍體的殘骸——頭顱、手腳和臟器。
雙鳴橋兩頭有市場,一條龍的豬肉攤,周坤接到電話時,聽到呂青春正在呵令手下挨家挨戶偵訊排查。李安民和高涵牽著麗麗在觀音村裡散步,周坤讓她們好好休息,獨自一人趕了過去。
高涵有些失望:「怎麼不帶我們一起?」
李安民覺得正常:「說是協助調查,外行畢竟是外行,說起來我們也沒幫上什麼忙,週邊留意下就行了。」
高涵歎氣:「沒想到周老師是幹員警的,聽呂隊長說她是模擬畫像專家,兩年繪臉上萬張,協助破案三百多宗,對凶嫌面貌的還原度比智慧軟體更高,都當她是機器在用了,速度還特快。」
李安民同情地說:「怪不得她要辭職,這麼操能受得了嗎?」
高涵眼睛冒星星:「就算是自由人,還是會被招去協助調查啊,我覺得她不做這行挺可惜的,看她盤問三流氓的架勢,帥翻。」
李安民糾正她:「別三流氓三流氓的,瞧不起人討債的呀?那也是份苦差事,要尊重勞動人民。」
高涵拿斜眼瞅過去:「喂,你不會瞧上那仨其中一個了吧,昨天在王家,你盯著他們仨,眼睛都看直了,是誰?楊延輝?他長得倒好看,細皮嫩肉的,最不像流氓。」
李安民吐著舌頭說:「怎麼可能,我是覺得他們的相處模式挺親切的,以前我也認識三哥們兒,老大沉穩有氣派,老二看著斯文其實最狠,就服大哥一人,老三爽快直腸子,跟王亮他們那組合太像了,不過王亮的脾氣更火爆就是。」
高涵歪過頭:「我怎麼不知道你認識那樣的人?什麼時候的事?」
李安民想了想,記憶有些模糊,「說不清楚,大概上小學吧,就有這麼個印象,經常被他們帶著玩。」
高涵咧嘴一笑:「你這人就是這樣,漫不經心的,老記不住人臉和名字,初中同學聚會,你說你認出幾個,才分開沒幾年就忘得精光,可別哪天連我也給忘了。」
李安民也跟著她同笑:「不上心的人記他幹嘛,我對你上心呀,天天惦記呢。」
高涵搓著胳膊,擺出無福消受的表情:「你別肉麻我了,雞皮疙瘩都能摘下來炒豆子。」
兩人嘴皮子耍得正歡,徐師傅挑著餛飩擔慢悠悠走了過來,麗麗把頭埋在李安民懷裡,自從徐師傅的手出血那時候起,麗麗見到他就表現得很認生,香噴噴的餛飩倒是照吃不誤,只有把碗端給她時才肯開金口喊人,她對陌生人向來很抵觸,高涵也是倒貼了半個多月才跟她真正膩乎上。
姐們兒倆跟徐師傅打了個招呼,徐師傅說:「回來的路上碰見周老師,她趕著去雙鳴橋,那兒出大事了,你們咋不跟著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