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運工咧嘴邪笑,輕聲告訴她:「我叫張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大可以滿世界去找我的家人,我保證他們都死絕了。」
宋玉玲深深吸了口氣,對老海等人下令:「丟槍,放人。」
葉衛軍走過去繳下三杆槍,把炮筒放出來,對李安民伸出手:「小妹,到我這兒來。」
嚴懷德以霸道的姿態摟住李安民,冷聲說:「你走,她留下,我會替她辦轉學,以後不會讓你們再見面。」
李安民本來還稀裡糊塗的,聽到這話一下子警醒過來,倏地轉頭瞪向他,「你說什麼?我不轉學!你別亂作主張!」
嚴懷德淡淡地說:「他跟你有血緣關係,住在一起,遲早會出事。」
李安民心說你妹的,已經出事了,心理防線早被感情的大炮轟炸得片磚不留,別說重建城牆,連防護欄都搭不起來,這會兒再來馬後炮,早不知道幹啥去的,太遲啦,覆水難收了!
葉衛軍的手仍然懸在半空中,眼神直直地望著李安民,低沉堅定地又重複了一遍:「小妹,過來,到我身邊來。」
李安民心頭一熱,腳步不受控制地就要邁出去,嚴懷德一把將她拉到身後,張良勒住宋玉玲的脖子走過來,大搖大擺地穿過流氓團夥,徑直走到嚴懷德面前,低下頭,斜眼瞟向他,扯出一個壞笑:「我的兄弟在楊家屯子外收拾了幾個不懷好意的傢伙,從今往後,你爸媽和家人的安全就由我們負責了。」
嚴懷德一愣,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咬牙切齒地問:「你想幹什麼?」
別說是他,就連李安民也給嚇住了,這個叫張良的男人,不僅跟土匪頭子同名同姓,連行為模式也像個強盜,而且這種斜眼瞟人的神態和感覺很熟悉,讓她不寒而慄。
張良陰笑著說:「先讓你女兒過來,照葉哥的意思,走到他身邊,快!」
嚴懷德冷著臉,站在原地杵了半天才放開李安民,往後退開,李安民忐忑不安地走到葉衛軍身邊,被他用力摟進懷裡。
張良說:「女兒長大也該獨立了,你最好別干涉她的事,否則,哼哼……我不像炮筒跟葉哥那麼好說話,你爸媽年紀也大了,讓他們知道你在做什麼生意,或者知道你女兒其實不是你的種,那會有什麼後果你自己明白。」
嚴懷德的臉一下子就黑了,李安民的臉也是青白交錯,雖然她一顆紅心向葉哥,但給張良這麼一攪合,反倒有種被逼著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了。
葉衛軍輕咳了一聲,對張良道:「阿良,走人吧,別跟他們多說。」順帶拍拍李安民的肩膀,有安撫的意思。
張良說不行,看了看炮筒身上的傷,利眼掃向周圍的地痞流氓,狠狠地問:「是誰砍了我兄弟?站出來。」
老海捂著肚子走上前,說:「我砍的,咋樣?」
張良笑:「不怎麼樣,你用哪只手砍的,我就要你哪只手,不然這女人……」話沒說完就捏住宋玉玲的手腕輕輕一扭,發出「嘎啦」一聲,是骨骼脫節的脆響。
宋玉玲很爭氣,咬緊牙關沒發出聲音,但是眉頭緊皺,額角滲出豆大的汗珠,一看就是在極力忍受痛楚。
老海對宋玉玲忠心耿耿,見不得她受苦,立即就從小弟手上搶過砍刀,胳膊朝前伸,抬起刀來就要往手腕上抹,旁邊的人連忙拉住他。葉衛軍沉下臉,對張良說:「你夠了,別又犯老毛病,剛見面,你給我省點心!」
張良歪頭聳肩,咧嘴吐了個舌頭,抓起宋玉玲脫臼的手腕上下擺動,笑著說:「既然葉哥開口求情,那就算了。」
宋玉玲疼得臉部肌肉抽搐不止,她緊咬下唇,牙齒深陷在肉裡,汗水順著面頰往下淌,李安民震驚得不能自已,她不是同情宋玉玲,只是不敢相信葉衛軍的朋友會用這麼殘酷陰狠的手段來達到目的,而葉衛軍和炮筒兩人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
張良向嚴懷德要來農用車的鑰匙,叫炮筒把車開進來,拿條麻繩把宋玉玲捆成粽子,捏碎眼鏡,扯了塊布蒙住她的眼睛,單手把人扛在肩上翻上後車廂,葉衛軍也把李安民抱了上去。
老海氣急敗壞地大叫:「你要帶她去哪兒?」
張良把宋玉玲丟在車板上,用槍指著她的臉,對底下一群人說:「你們誰敢跟過來,我就一槍崩了她,三個小時之後再找人,我有個小弟在你們中間打埋伏,一直都在,如果你們提前一分鐘走出這個院子,他就會通知我,到時候別找人了,直接拿棺材來抬吧。」
這話說出來,底下譁然一片,都在猜測誰是臥底的小弟,張良哈哈一笑,坐在車板上,叫炮筒開車,炮筒吆喝了聲:「嗨喲!抓緊咯!」,猛踩油門,轉動方向盤,車輪碾壓了幾輛摩托車之後衝破矮牆,朝與廠房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宋玉玲側身躺在車板上,右手腕腫起一大塊,車子顛簸時,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跟著晃動,脫臼的部位免不了會被碰擦到,為了忍痛,她把下唇咬得鮮血淋漓,李安民看了有些不忍心,跪在她身後扶穩。
張良嘖了一聲,諷刺她:「爛好人,你知道我剛才搬的是什麼東西?手術臺的部件,這瘋女人拿你們當解剖用的動物,給她這點顏色還是小意思了,要我來做,前面深溝就是個挺不錯的拋屍點,她不是號稱孤家寡人一個麼?就是死了也沒人會認真找,剁碎了扔溝裡,方便。」
李安民不說話,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看外貌,這人的年紀應該介於炮筒和葉衛軍之間,體格精瘦,五官清秀,是三人當中長得最好看的,但是他的表情陰沉,眉眼間透出一股狠戾的氣質,看人時習慣性地低下頭,由下而上地斜眼瞥視,感覺很挑釁,而且言行粗魯,跟斯文的外表形成極大的反差。
他說「剁碎了扔溝裡」的時候,雖然用的是玩笑語氣,但眼神裡射出凶光,殺人拋屍,他能做得出來!李安民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個人讓她想到了賣餛飩的徐師傅。
當年的徐師傅被槍決在盤山路上,山路塌陷,人掉下萬丈懸崖。
當年的土匪頭子也在同一個地方被槍決,屍體墜落山崖。
徐師傅說他是一個身體裡有兩條靈魂。
討債公司的老闆張立說——那個掉下山崖的土匪頭名叫張良。
李安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很可怕的構想,那個張良會不會就是眼前這個張良,可是葉衛軍和炮筒對他的態度卻像對待老朋友,似乎認識了很久……
葉衛軍靠在護欄上,伸直雙腿,吃力地脫下背心,膿血和布料粘在一起,一撕就帶下一層皮,他絲絲吸了口氣,笑著對張良說:「你小子,這麼長時間不見,還是老樣子,手槍是從哪兒搞到的?」
張良晃了晃槍,拍腿笑道:「改裝的,模擬槍,火藥子彈,打出來聲音跟真槍很像,你聽。」他對著斜上方開了一槍,發出「砰」的聲響,接著說:「火力不強,不過靠近了能打死人。」
炮筒扯著嗓子問:「良哥,你真的把苗姐那邊搞定了吧?」
張良笑駡:「臭小子,我做事你還不放心,搞不定我敢過來麼我。」
李安民害怕張良,不敢跟他說話,但是張良說找了兄弟在楊家屯子駐紮,她很擔心爺爺奶奶受牽連,實在忍不住了,低聲下氣地請求他:「你別對我家人出手。」
葉衛軍被太陽曬得渾身癱軟,看了李安民一眼,又把眼光調開,懶洋洋地說:「你放心,他不敢,放狠話是為了嚇唬姓嚴的,不然你今天走不掉。」
宋玉玲冷笑著問:「姓張的,你什麼來頭?我查過葉衛軍和小謝,他們背後沒人,不會有這麼大能耐。」
張良用槍管拍拍她的臉,說:「你也可以去查我張良的家底,查完之後記得給你女兒上柱香。」
宋玉玲抿起嘴,半邊臉抽動了兩下,炮筒回頭說:「我查過這女人,上無老下無小,男人拎著褲子跟在她屁股後頭跑,所以她敢囂張,還真沒查出她有女兒。」
張良笑道:「你不擅長偵察敵情,能給你查到,我的飯不就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