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衛軍把稻草攏到洞口的陰涼處,把探頭探腦的李安民拉坐下來,遞上水。
「這洞外好像有人燒過香。」李安民拿腳撥了撥碎裂的香爐碗,從裡面灑出些灰色米粒,還有幾根香頭。
葉衛軍說:「這是座洞神廟。」
「只聽過山神廟,土地廟,還從來沒聽說過洞神廟,有什麼講究嗎?」李安民問著,回頭看去,洞口呈不規則的長橢圓形,內部狹長,外窄內寬,這麼看來就是很普通的自然岩洞。
「湘西山險洞多,凡遇到年輕女子精神失常的,就把根源推在洞神身上,按民間的講法就是,姑娘路過某處山洞,被洞神看上了,把她的魂勾去相親相愛,家人著急,便到那山洞前設壇上香,祈求洞神開恩還魂,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祭祀洞神的習俗。」葉衛軍一口氣喝了半瓶水,又說:「破四舊以後大多洞神廟都廢了,麻鬥坡這裡還算留下些殘跡。」
「田師傅說的了滾巴就是指這個嗎?怪不得說年輕女人不宜來,這傳說是真的假的?」李安民不時回頭往洞裡看。
「沒親眼見過,不過快了,據說這趟生意就跟落洞有關,黃半仙沒具體講,說是去了再看。」葉衛軍把水瓶插進側袋裡,展開地圖攤腿上研究,定位器接收不到訊號,只能靠著指北針來確定方向。
李安民坐不住,體力恢復以後就爬起來要到洞裡探索,葉衛軍緊跟在她身後一起進入。洞口一段路窄而長,穿過僅容一人通行的小洞之後就到達寬敞的洞窖裡,洞底平坦,地面上散落著幾張稻草紮成的墊子,已經浸水腐爛,還有少量的糞便,看形狀體積,應該是牲口留下的。洞壁上掛滿條條藤草植物,像厚實的綠色葉簾,把後面的岩層遮蔽住。
這洞是個死洞,只有進口沒出口,洞頂上開了兩道朝天縫,藤草順壁爬上去,再從裂縫裡鑽出。李安民順著洞壁行走,一邊走一邊撩藤草,草葉裡散發出一股甜中帶苦的植物香味,聞著有些嗆人。
葉衛軍托起一束藤草細細觀察,又摘下葉子放鼻下嗅聞。李安民隨口問:「這是什麼植物?」
她剛問完,手就觸摸到一塊凸出於岩壁的硬物,尖銳、冰涼,還能活動,李安民又摸了摸,那物發出「喀拉拉」的聲音,她的臉白了,縮回手往後跳了一小步。葉衛軍快步走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膀問:「怎麼了?」
李安民指向那塊岩壁,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那裡,長出一隻手來。」
葉衛軍拍拍她的肩膀,讓她站著別動,走上前,從後腰的刀囊裡拔出匕首,把那附近的藤草全割斷,果然看見半隻手骨插在外面,原來這岩壁上開了個徑長兩尺多的圓洞,洞口被泥土填死,中間有道裂縫,那只手骨就是從縫隙中伸出來的。
葉衛軍讓李安民站遠,用刀子戳碎土塊,小心翼翼地將洞口清理出來,隨著裂縫擴大,整只手骨連著前臂全部暴露了出來,一隻漆黑的鐲子從手腕上滑脫,噹啷落地。
裡面的土塊太堅硬,葉衛軍只鑿通一個孔眼朝裡窺探,手骨的主人就趴在對面的洞口,在它身後有個被土石淹沒的空間。
「看到了什麼?」李安民沒得到指示,不敢上前。
「這後面還有個小洞,塌了一半,像是土石滑坡造成的,有人死在裡面。」葉衛軍掏出手帕,用手帕包著手,把黑鐲子拾起來檢查,「這是銀手鐲。」
「銀的?」李安民湊近了看,發現鐲子上還有陰刻的雕花紋路。
「出去再說。」葉衛軍拉著李安民的手往回走,出了洞後,他拿出軟毛刷蘸牙膏輕輕刷洗,把面上的黑漬刷淡,再用軟布擦拭,舉起來對著陽光,鐲子是自開口,沒有搭環,中間寬兩頭窄,最寬的地方約有三指,用了壓印、鏤空等多種工藝技術,浮起的花紋分格而置,每一格裡都有一幕場景,有竹林小橋,有梅園山石,各不相同。鏤空花分佈在上下兩端,是首尾相接的遊鳳,雕刻得十分精細。銀面上泛著綠光,看起來年代較為久遠。
「是純銀打制,看風格,應是清代的器物。」葉衛軍初步鑒定。
「古董?」李安民的眼睛亮了。
「也有可能是仿製品。」葉衛軍把手鐲包好,裝進封口袋往包裡塞,說帶回去找人鑒定。
「喂……我們這算不算偷死人的東西?」李安民朝洞裡看了眼,有些做賊心虛。
葉衛軍笑著說:「順手牽羊不為偷,你要是不放心的話,等鑒定出來後,要轉手還是要上交都隨你便。」
李安民琢磨了會兒,往葉衛軍身邊擠了擠,鬼兮兮地問:「你估摸一下,這手鐲能值多少錢?」
葉衛軍說估摸不出來,順手敲她的頭,笑駡「財迷」。
李安民歎氣說:「我就問一下,還有,那屍骨就這麼放著不管嗎?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死多久了?萬一要是殺人案什麼的,沒准又是個含冤受屈的冤死鬼。」
葉衛軍不知從哪裡摸出一片葉子豎在李安民眼前,問:「你知道這是什麼植物?」
李安民瞧過去,葉片的形狀像柳葉,尖而短,葉邊微卷,她說:「這不就是洞裡的藤草嗎?」
葉衛軍道:「這是一種叫羊藿的植物,在湘西盛傳不衰的[lia lia]藥就是以這種植物為主要材料製成。」
李安民沒聽過[lia lia]藥,葉衛軍就換了種通俗說法——「情蠱」,據說只要將這種藥蠱加一點點進飲用水或食物裡,就能使吃到的人不顧一切地愛上藥主。
「我猜測,裡面死的人應該是個蠱婆,為了製作這種蠱棲息在洞裡,可能死于一次山石滑坡,洞塌了,她想逃,但是沒能及時逃出來。」
葉衛軍說蠱婆在哪個時代都是不受歡迎的,人見人避,找她交易的人也只敢私下來往,歷史上多有驅趕蠱婆甚至設私刑懲罰的先例,因而蠱婆一般獨來獨往,遠離人群居住,家裡親人也是不認她的。
「田茂生所說的黎村,川味就是蠱婆的聚集地,被驅趕的蠱婆無處可去,就在深山裡自建家寨,放蠱抓男人回村生養後代,所以說女不去麻鬥坡,男不去黎村連寨。」葉衛軍笑著,在李安民的鼻頭上點了一下。
「我們馬上不是要去麻鬥坡嗎?你就不怕我被洞神抓去煮了吃?」李安民歪頭看他。
「洞神不抓別人的老婆,只要處……」葉衛軍話說一半含在嘴裡,含蓄的點到即止。
「我們倆是拜過堂,可還沒洞……」李安民猛然想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換回原裝正版了,她十六歲就跟葉衛軍私奔,兩人一起生活多年,怎麼想也不可能還是處。
李安民回想起被狐靈附身時產生的幻覺——她被葉衛軍抱上床脫衣服,親了又摸,估計就是在那時英勇獻身的。
李安民看著葉衛軍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跳加劇,臉一下就紅成蕃茄,她以為那只是幻覺,原來竟然是殘存在靈魂深處的記憶。
葉衛軍偏過身,在她嘴巴上親了一下,分開些距離,停了會兒,又壓了上去,李安民幾乎沒有經歷過正常人的接吻順序,不是被咬得一嘴傷,就是只能吻到牙齒,像這樣從嘴唇交貼到舌尖挑逗的親吻還真是第一回體驗。
葉衛軍沒有閉眼,用溫柔深邃的眼神直望入李安民的眼底,李安民鼻子酸了,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葉衛軍總是用這種看不夠的眼神盯著她,像是怕她會從眼前消失一樣。李安民抱住他的脖子主動回應,這吻越來越深,深到像在彼此交換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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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勢眼見著就要朝某個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下去,關鍵時刻,煞風景的喊聲遠遠傳來,李安民一緊張,立馬推開葉衛軍,像偷情被人發現似的,跳到旁邊整理衣服。葉衛軍呻吟了一聲,彎下腰,汗水就順著額角滑下來。
李安民蹲在他身邊問:「衛軍哥,你沒事吧?」
「沒……」葉衛軍緩了口氣,提包站起身,順手替李安民摘下頭髮上的草杆子,牽起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