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民的想法很簡單:「會不會是什麼人教給她的?」
這個猜測被朱嬸的描述給杠掉了,石橋寨的人都知道香寡婦嚴守婦道,從不跟陌生男人講話,織好的頭帕也是讓村寨裡的姐妹帶出去賣。
「她嗓子倒確實靈,唱的歌都是阿吉生前教給她的,阿吉雖然病弱,肚裡卻有幾滴墨水,就是因為不能下地種田,他才有空跟寫春聯的先生認字,阿吉媽會去鎮上撿些傳單廢書頁回來,有人看她可憐,也會施捨不要的書,裡頭有幾頁殘破的歌譜,香寡婦小時候經常趴在阿吉床前跟他學曲子,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首。」
這經歷讓李安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下意識地看了葉衛軍一眼,發現他表情嚴肅,聽得很專心。
等朱嬸說完之後,葉衛軍念了一段歌詞,就是香寡婦剛才唱的,問朱嬸這首歌熟不熟?朱嬸聽過,是香寡婦在落洞之後才開始唱起來的歌,跟阿吉教的那幾首完全不是一個風格,而且落洞後的這半年,香寡婦其他歌也不唱了,專盯著這一首歌翻來覆去哼個沒完。
正聊之間,坡下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站臺階上遠遠望去,就見村民們排著兩條長龍往村外走,領頭的人穿一身寬大的紅色八卦服,頭戴七星帽,手捧一個盛了羊角的託盤,不就是程老司嗎?兩個徒弟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一個挎著裝祭品的籃子,另一個手捧黑色靈牌,脖子上掛著一根長竹棍,村長和劉媽一左一右攙扶著石河英往前走,再後面則是奏樂的村民。
朱嬸叫道:「去了去了,要去收魂了!」跳起來跑下臺階,腿腳麻利,身手敏捷,完全看不出是將近四十的中年人。
「走,我們也去湊個熱鬧!」李安民來勁兒了,拽著葉衛軍就往下奔。
他們跟在隊尾,一大群人浩浩蕩蕩開出村去,順著村後一條小溪行進,走沒多久,就見一座獨峰崖拔地聳立在叢林中,懸崖下方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由於這獨峰崖岩層偏白,洞口形似一隻奔跑的老虎,村民就稱這洞叫「白虎洞」,反正李安民是左右上下都看過了,沒一處能看出來像老虎的。
眾人圍聚在洞前的大坪上,程老司把靈牌供品在洞口擺好,讓石河英跪在靈牌前,燒了一摞紙,程老司把供品送進洞內,端著一碗水出來讓石河英喝。
石河英驚慌地站起來要跑,被松炎一把抱住,石河英叫了起來,揮動拳頭打自己的未婚夫,用力推他,哭喊道:「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松炎不說話,就任著她捶打,程老司命令道:「好!就這樣抱緊,千萬別讓她給跑了,這洞神厲害,現在文供不成,咱們得搶魂了!」
掛竹棍的徒弟把竹棍解下來,用力搗地,邊搗地邊在洞口處來回轉悠,另一個用簸箕篩谷皮,程老司讓村民們使勁兒鬧起來,他將羊角放在洞口中央,從村人手裡接過公雞,當場割頸宰殺,把雞血淋在羊頭上,用木棒敲打洞壁,喃喃念叨道:
捉魂的滾巴,我要同你鬥一鬥法,你若不放我兒的魂,我要你不得安生,要你不得安寧,我要日日來鬧,鬧得你洞府雞犬不寧,你若還不肯放,我便霸在洞裡,吃你的供品,滅你的香火,讓你做個油鹽不進的洞鬼……
李安民蹲身拍地,肚子抽筋了,心說這什麼鬼的祝禱詞,不是無賴的一貫作風嗎?程老兒真有一套。
葉衛軍在她耳邊竊語:「忍住……別笑出聲來,免得他鬧不出事來還怪咱們拖後腿。」
程老司念叨完地痞流氓的討債詞之後,對松炎喝道:「告訴洞神這是你媳婦兒!叫它把你媳婦兒還回來!」
松炎忙扯破喉嚨大喊:「洞神,這是我老婆,早就跟我啦!快把她還回來,以後可別再勾她了!」
程老司又下命令:「魂來了,快!趕緊捂好,別讓它再抓走了!」
松炎手忙腳亂,他也看不到魂在哪裡,到底該往哪兒捂,只能憑直覺地捂上石河英的心口,但是心口離某個部位很近,幾乎就貼在一起,松炎的手又大,這麼一貼上去,等於是把石河英的半邊小山坡都給罩住了。
「啊——!!啊!」石河英發出尖叫聲,臉色通紅,甩手給了松炎一耳光,惱羞成怒地罵道:「你不要臉!」
松炎給嚇到了,趕緊縮回手,石河英捂住臉,哭著跑出人群,松炎還像木頭棍子一樣戳在原地不知所措,程老司把木棒往他肩上一點:「你媳婦兒好啦!沒見她羞了麼?還不趕快追去?」
村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大部分人還弄不清楚狀況,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聲:「老程果然靈光,一下就把魂給收回來了!」
眾人幡然醒悟,原來這就算贖過魂了,紛紛豎起大拇指,都說這程老司確實有兩把刷子,把鑼鼓奏得咚咚鏘響。李安民的下巴直接砸地,被眼前這一幕鬧劇震得目瞪口呆,為什麼就沒人懷疑,其實石河英根本就沒有落洞呢?
葉衛軍輕描淡寫地說:「石河英是裝出來的,收不收魂沒差。」在一片喧囂的鑼鼓聲中,這麼微弱的聲音很快就被吞沒了,除了近在咫尺的李安民,誰也沒有聽到。
李安民覺得石河英是不願意跟松炎訂婚,考慮到村長資助她上學,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才借落洞來裝瘋賣傻,不過松炎看起來倒是很喜歡石河英。
回村後,石河英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肯出來見人,松炎在門外等候了很久,他笨嘴拙舌的,也不會講好聽話,只是一個勁兒的道歉。
劉媽以為女兒在害羞,女人被男人當眾摸胸不是件光彩事,石河英接受過禮義廉恥的正常教育,會覺得丟臉也不奇怪。
劉媽苦口婆心地勸道:「大夥都曉得阿炎是你未婚夫,不打緊的啊,他也不是有心的,你別太計較了。」
石河英在裡面「嗯」了一聲,悶悶地說:「阿媽,我不出去吃飯了,臉皮抹不開,你能不能幫我盛了端進來?」
劉媽見女兒想通了,還有什麼不能的,一疊聲地答應下來,拽著松炎的胳膊就朝外走,回頭招呼葉衛軍和李安民一起奔赴飯桌。
李安民隨著劉媽走到院子裡,越想越不對勁,她是不知道石河英在「落洞」前有多乖巧懂事,為了達到目的能裝瘋賣傻毀形象的姑娘會這麼輕易就妥協嗎?她心口的弦一下子就繃緊了,總覺得不尋常,沒准會出狀況,就隨便找了個藉口,掉頭跑了回去,敲響石河英房間的門,怎麼敲都沒人應,門又被反鎖了起來。
李安民察覺到不妙了,往後退兩步,用肩頭撞門,撞了兩下,門板紋絲不動。葉衛軍緊跟在後面,把李安民拉到一旁,抬腳朝門鎖附近猛地一踹,鎖釘拖落,再踹第二下的時候,門板轟然彈開,石河英竟然用圓木上的軟帳勒住脖子上吊了,一張圓凳翻倒在腳下。
葉衛軍扶起凳子,一腳踩上去,兜住石河英的腿往上托,解下繩子,把她抱下來放在床上,讓李安民給她掐人中,還好才吊上去,沒一會兒,石河英就緩過氣後,劇咳了一陣,睜開眼,呆呆地看向葉衛軍和李安民,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
葉衛軍對李安民說:「你留下來盯著她,我去叫劉媽他們過來。」
石河英連忙喚住葉衛軍:「阿哥,你別告訴我阿媽,也別跟阿炎講。」
李安民皺眉問:「你幹嘛裝落洞,還這麼想不開要上吊自殺啊?」
石河英捂著臉不說話,葉衛軍貌似不太願意充當感情顧問,抄著膀子靠在門口看院景,李安民總覺得這時不說些什麼就太沒人情味了,硬著頭皮充當居委會大媽,背書似的勸解:「生命誠可貴啊,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爸媽不傷心嗎?凡事想開些,不看僧面看佛面……」
「又亂用詞。」葉衛軍不疼不癢地取笑她。
石河英從指縫裡往門口瞟,李安民注意到了,她是在看葉衛軍呢,李安民討了個沒趣,走過去拉拉葉衛軍的袖子,對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人家姑娘想叫你過去問。
葉衛軍回瞪她:別沒事找事。
就在兩人心電感應時,劉媽來送飯了,見他們都站在門口,稀奇地問:「怎麼啦?在這兒堵樁子,還不趕緊過去吃飯啊!」
葉衛軍對劉媽說:「不好意思,把門鎖給撞脫了,你家閨女在房裡鬧自殺,你好好勸勸她。」說著指向從屋頂上垂下來的軟帳,劉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當下「唉喲」叫著跑過去,把盤子往床頭櫃上一擺,開始飆起高音。
葉衛軍體貼地把門帶上,拉著李安民的手往院子裡走,李安民回頭看了看,問道:「這樣好嗎?我看她還挺好面子,劉媽在罵她呢,別又受什麼打擊。」
葉衛軍笑:「就算我們不多事,她多半能被救下來,你說她為什麼要叫劉媽端飯過來?還不就是想被發現,虛弱時最能打動人心,我們先救她下來,她又沒大礙,看在別人眼裡那就變成任性妄為,給家人知道以後不就沒法子故伎重演了?」
李安民默了會兒,嘟囔道:「你怎麼把人全往壞裡說呀?萬一劉媽不來不就死定了。」
葉衛軍拍她的頭:「所以我們得把這事告訴她家人,如果不說,萬一真出了事,我們就要負知情不報的責任。」
「這倒是。」李安民斜眼瞥上去,用胳膊肘搗他:「那姑娘剛才在偷瞧你呢,大帥哥。」語氣酸倒牙根。
葉衛軍笑起來,把她摟進懷裡揉了揉,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可沒瞧見,我只能看見你。」
!!!
吃完飯後,葉衛軍打了兩桶水進房,脫下汗濕的休閒襯衫,□上半身,每一塊肌肉都收縮著,有種蓄勢待發的緊張感,他打濕毛巾洗臉擦身。
李安民坐在床邊,捧腮幫欣賞半裸男的健美身材,葉衛軍的皮膚是很健康的小麥色,比古銅稍淺,肌肉隆起的幅度很自然,不像某些一看就是刻意訓練或注射了激素所形成的青蛙體。葉衛軍穿著便於行動的寬鬆迷彩褲,可惜他沒把腰帶給解了,不然褲腰半吊在胯骨上,露出肚臍,應該更能體現出爺們兒的性感來。
「再看,眼珠子要掉了。」葉衛軍好笑,把毛巾擰乾,扔進另一個桶裡,對李安民招手,叫她來擦把身。
「我都在河裡遊過泳了。」李安民磨磨蹭蹭地走過去,蹲在桶前解扣子。
葉衛軍把換下的衣服甩在肩上,提著水桶走出房間,砰的關上門,李安民「嘁」了聲,把扣子解完,敞開前襟朝下看看,歎口氣,心想不看拉倒,反正也沒有能給他欣賞的料,馬虎地抹了把身,把衣服理整齊,紐扣扣上,又端正地坐上床。
不一會兒,葉衛軍回來了,依舊光著上身,頸子上掛毛巾,頭髮還濕漉漉的滴著水,活脫脫是美男出浴的香豔情景。
李安民光著兩腳在床下踢來踢去,見葉衛軍從包裡拿出背心要穿,立馬提要求:「別穿,就這樣!先讓我過把癮。」
這話可把葉衛軍給嗆到了,他瞪過去:「你要過把什麼癮?」
李安民知道他誤會了,指著眼睛說:「眼癮啊,我看過你沒皮的肌肉,現在要看連皮帶肉的,下次找個機會,你給我做人體模特,我要把你畫下來,肯定比大衛還給力,老實說,我一直覺得大衛的肌肉不咋地,身材也沒你好。」李安民誇老公誇得一點都不害臊。
「那我要謝謝你了。」葉衛軍好笑地坐在床邊,捏住李安民的尖下巴搖了搖。
「衛軍哥,我們要怎麼辦啊?便宜都給程老司占去了,那老不修,肯定在村裡安插了托兒。」李安民心裡忿忿的,懷疑程老頭能看出來石河英在裝瘋賣傻,所以才敢接生意,香寡婦是真癡呆,程老頭清楚靠裝神弄鬼那一套應付不來,就算給錢估計他也不會接。
「石河英那屬於家務事,人家愛請巫師跟我們沒關係。」葉衛軍把李安民攬進懷裡親了親。
「你打算怎麼做?我說香寡婦的事。」李安民伸手戳葉衛軍的胸肌,使勁戳。
「待會兒再說,現在還早,你先睡,到時候我叫你。」葉衛軍抓住李安民的小雞爪子,低頭吻她,本來打算嘴唇碰碰意思一下,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纏綿的唇舌糾纏,李安民的手還不老實地在葉衛軍身上戳來捏去,葉衛軍被撩撥得心猿意馬,吻著吻著就順勢把李安民推倒在床上,
【一陣哼哈過後】
考慮到夜裡有事要辦,葉衛軍還是沒敢上真槍實彈,繼續用和緩的方式相互慰藉,直耗到李安民累睡著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