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東哥花式求婚

  風呼啦地吹,打在臉上刀子刮似地疼,凌茵卻無暇顧及,靜靜望著陸邵東。

  「我接個電話。」他說,然後從軍裝內袋裡掏出手機,背過身邊走邊說:「首長好。」

  凌茵:???

  石化半分鐘,直到人走遠,再也聽不到聲音,只能看到高大身影在星光下挺立,她才回過神來。

  原來是在掏手機。

  掏手機……

  掏、手、機……

  凌茵:……

  哎哎哎,她果然是太恨嫁了麼?

  她明明不是這麼愛幻想的人啊!

  凌茵在心中自我唾棄三百遍,這時王嘉琳的電話又打進來。

  「阿茵,剛才怎麼掛斷了?你沒事吧?聽說邊境很亂,你現在是一個人嗎?沒有和陸邵東在一起?」

  王嘉琳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焦急,凌茵猜想好友估計已經在這短短半分鐘內,補腦了她被壞人劫持的淒慘畫面。

  她有些感動,定了定神,心虛地回道:「可能信號不好。」

  「這樣啊。偏遠地區的信號確實不太好。對了,剛才周雲漾和石宇回覆了,他們倆元旦有空,同意去西藏跨年。你準備迎接我們吧!」

  「好。」

  掛斷電話,凌茵環抱雙臂,望著絕美星河放空自己,完全沉浸在當下的美景中,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邵東接完電話回來。

  「喜歡嗎?」

  他從身後摟住她,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聲音低沉。

  突如其來的親密摟抱讓凌茵的心漏跳了半拍,她反手勾住他的臂膀,整個人依靠在他懷裡,凝視繁星片刻,打趣道:「喜歡的話,你會摘給我嗎?」

  「不會。」

  「……」

  真直接。

  她當初到底是怎麼看上,這個說話一點都不好聽的男人的?

  大概是看中了他的臉吧。

  凌茵在心裡自問自答,把自己逗笑了。

  這時陸邵東又說:「喜歡就多看幾眼。回去以後就再難看到了。」

  「……」

  什麼邏輯嘛……咦?

  他剛才說回去以後?

  「領導給你放假了?」她滿臉驚喜地問。

  「沒有。」

  「……」

  「他批了我的轉業申請。」

  凌茵一怔,回過身面向他,眼睛一眨不眨地鎖定那雙黑眸,問:「你申請了轉業?」

  「嗯。」

  「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半年前。」

  半年前……那時候她還沒有回國。

  他申請轉業是想……

  「打算去美國把你抓回來。」他看出她的疑惑,哼聲說。

  語氣聽起來怨念頗深。

  凌茵心裡的負罪感又開始造反,她乖乖低頭認錯:「我的錯。」

  「跟你開玩笑。」陸邵東揉揉她的頭,說:「當刑|警也一樣。」

  「刑|警?」

  「嗯。我會盡快處理完這邊剩下的工作,爭取趕在年前回南市任職。」

  回南市當刑警的話,以後就不用分開了吧。

  雖然還是高危職業,但總比動不動就失聯來得好。

  凌茵開心不已,笑說:「你慢慢處理,不急。」

  卻聽他答:「我急。」

  「你急什麼?」

  陸邵東但笑不語,抬眼看向夜空,轉移話題:「還帥嗎?」

  「什麼?」

  「當警察。」

  「噢——」

  凌茵恍然大悟,尾音拖得長長,彎起眉眼笑,恍若回到高三那年,他問她覺得從軍怎麼樣。

  「特別帥!」

  她給了和八年前相同的答案。

  ---

  陸邵東雖然有傷在身不用出任務,但內務瑣事眾多,加之要準備轉業,工作十分繁忙。

  凌茵不想打擾他,獨自留在家屬院的宿舍看書寫字打發時間,到飯點時就隨他去吃大鍋飯,同住在家屬院的女人孩子們偶爾有個發燒感冒、牙疼鬧肚子之類的小病,懶得去醫院,她便幫忙看診,日子過得還算逍遙自在。

  這一日難得放晴,一望無垠的天空萬里無雲,艷陽高照。

  天是湛藍色的,風是暖的,人的心情是好的。

  趁著天氣好,凌茵在大院中間擺了一張長桌子,拿出筆墨紙硯,邊寫毛筆字邊曬太陽。

  「凌醫生真有文化,不僅醫術好,字也寫得漂亮,跟咱們陸隊長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好般配。」住在對門的老太太端著一個小板凳走過說。

  老太太與她一樣,不是隨軍家屬,是臨時住進來的。老太太的兒子是陸邵東的副隊長,今年有任務在身不能回家過年,所以她和老伴特意不遠萬里從老家過來,與兒子團聚。

  凌茵聽到老太太的讚美,有點不好意思,抿著嘴矜持地笑,回道:「寫著玩。」

  「寫著玩都這麼好看,認真了寫那不是更好看?」

  老太太把小板凳往地上一擺,坐在她旁邊一起曬太陽,嘴上又說道:「我以前經常聽我們家大劉說起,隊裡來了個長得特別好看的醫生,他很喜歡,可是人家中意陸隊長,不中意他。我那時候還罵他沒出息,連媳婦都不敢追。現在我才發現,幸好當初他沒追,不然追不上還丟人。你這麼好看又有文化,怎麼會看上他那個糙漢?」

  凌茵手裡的毛筆抖了一下,一滴墨汁落在宣紙上,暈成一個黑點。

  「劉副隊長喜歡的那個醫生,應該不是我。」她輕聲說。

  老太太:「不是你?難道這裡還有另一個醫生不成?」

  這時在院子裡曬太陽的另一位家屬說:「是葉醫生。瞧,正說著,人就來了。」

  凌茵一抬眼,果然看見那日在醫院見過的女醫生站在門口。

  聽王連說好像叫……葉沁?

  她興趣缺缺地收回視線,繼續寫字。

  一個字還沒寫完,面前便多了一抹軍綠色,擋住了陽光。

  「跟我談一談。」葉沁語氣生冷,開門見山。

  凌茵也沒有多說,放下筆:「好。」

  未免人多嘴雜,兩人在家屬院門口的大樹下的長椅上談。

  「我聽說邵東要轉業。」葉沁率先開口。

  『邵東』這個稱呼讓凌茵擰了一下眉,心裡有些不舒服,面上卻如常。

  葉沁又說:「我知道你比我更早認識他,可是你們中間分隔了八年,你確定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他嗎?人是會變的。我雖然比你晚一年認識他,可這七年來,我一直在他身邊,我自認比你更瞭解他。」

  凌茵的心裡越發不舒服了,蹙眉道:「你想說什麼?」

  「從軍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他熱愛這份榮耀。他這次出任務雖然受了傷,但也立了功,頭功,本來可以升職,前途無量,但是他拒絕了。他是為了你拒絕的。可是你又為他做了什麼呢?如果你真的愛他,就應該支持他,而不是讓他轉業。你不是拿美國醫師執照嗎?美國的醫師執照多難考啊,你為什麼不留在美國,回來做什麼?」

  一番話聽下來,凌茵的眉頭擰到了極致,過了許久才鬆開,她側頭看向葉沁,淡淡地說:「這與你無關。」

  「你——」葉沁的自尊心有些掛不住了,理智徘徊在惱羞成怒的邊緣,她拽緊拳頭,極怒反笑:「你確定他這八年來從來沒有背叛過你嗎?」

  凌茵心頭一震,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葉沁冷笑道:「你是不是感到很震驚?」

  凌茵不語。

  葉沁又說:「只有讀過軍校的人才會知道,軍校裡的生活有多寂寞。你不妨問問他,當初在軍校的四年是怎麼過來的?或者說,是誰陪著他渡過那漫長寂寞歲月的?」

  凌茵聞言,沉默了半晌才開口:「如果你沒有其他話要說的話,我就先進去了。」說完,起身離開。

  葉沁沒料到她竟如此冷靜,驚得嘴巴微張,楞了幾秒才說:「你真的這麼信任他?」

  凌茵:「嗯。」

  「如果我告訴你,我和他……有過一段情呢?」

  凌茵止步,回頭,面無表情地看向葉沁,淡聲說:「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驚訝嗎?」

  「為什麼?」

  「因為在我的心裡,軍人的形象一直是很正面的,而你竟然當著我的面做出挑撥離間這種事。這讓我很意外。」

  葉沁的臉上頓時血色全無,感覺自己把尊嚴扔在了地上,任人踐踏。

  而對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根本沒有把她當回事。

  這赤|裸|裸的漠視,比殘酷的踐踏帶來的殺傷力還要大。

  憑什麼?

  她愛了、守了陸邵東這麼多年,難道還抵不過一個拋棄他的初戀嗎?

  葉沁的心裡千百個不甘心,失魂落魄的站起來,一轉身卻看見陸邵東寒著一張臉立在不遠處,他的身旁站著王連,滿臉同情。

  「邵……」話一出,她惶然改口:「陸隊,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陸邵東冷冷地看著她,眸子裡閃著刀光劍影,片刻後,他移開眼,冷冷地走向家屬院,一言不發。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葉沁不死心地問,心吊在面空中,不想被他無視,又害怕他說出傷人的話。

  他全都聽到了吧。

  發現她喜歡他之後,他的心裡難道沒有一絲絲觸動?

  哪怕是震驚也行啊!

  葉沁等了許久,直到她開始感到無地自容時,才聽到他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傳來——

  「她是我的底線,我建議你不要碰觸,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這是威脅。

  葉沁聞言心如刀絞,腿一軟跌回長椅。

  「為什麼?難道只因為我比她晚認識你嗎?」她自言自語般反問,音調極低。

  回答她的人是王連。因為陸邵東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家屬院。

  王連說——

  「這不是認識早晚的問題。在東哥認識小仙女之前,也有很多女生追他,其中不乏品學兼優才貌雙全的姑娘,但是東哥從來都不屑一顧,所以我覺得,就算你比小仙女早認識東哥,也只會成為被他無視的眾多追求者之一。感情的事強求不得,我建議你還是想開點。」

  「十七歲時喜歡的人啊,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而那個人如果長大之後還在身邊,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東哥愛小仙女,也是一輩子的事。是他至高無上的榮耀。」

  ---

  陸邵東進家屬院後,一眼看見凌茵在院子裡寫字,他臉上的並霜雪雨立馬化作春風綠水,笑容從嘴角一路爬上眉梢,冷硬俊臉上滿是柔情。

  他脫下軍帽走過去,從身後環住她,將她的手連筆一起握住。

  凌茵的餘光早就瞟到他進來了,心裡和他一樣歡喜,任由他摟著自己,只紅著臉說:「大家都看著呢。」

  「我向組織打過戀愛報告。不怕被人看。」

  「……」

  她說得不是這個意思好嗎?

  旁邊還坐著六七十歲的老太太,他們這樣公然調|情,成何體統?

  陸邵東知道她臉皮薄,卻還是樂悠悠地將人圈在懷裡,勾著唇說:「我給你寫幾個字。」

  「你會寫毛筆字?」

  「不會。」

  「……那還是不要浪費我的宣紙了。」

  「……」

  真不懂情趣。

  陸邵東悶笑一聲,說:「我會寫字。」

  說完,提筆一揮,開始鬼畫符。

  凌茵:……

  不一會兒,整張宣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慘不忍睹的『結』字。

  她終於忍不住了。

  「等有空了,我教你寫字吧。」

  「好。換一張紙。」

  「……」

  聽不出來她是在委婉的建議他不要再浪費祖國的紙資源了?

  凌茵本想趁換紙的時候逃出他的包圍圈,結果右手被他死死地拽著,完全抽不走。

  「……」

  這人到底想幹嘛?

  換好紙,凌茵放棄了無謂的勸說,乖乖看他繼續鬼畫符。

  ——結果這一次他卻寫得很好。

  橫平豎直,筆鋒凌厲,完全不像新手。

  「你會寫毛筆字?」她挑著眉問。

  陸邵東十分坦然:「剛學會。」

  「……騙人。」

  「嗯。」

  「……」

  凌茵側仰起脖子,回頭問他:「那你剛才為什麼亂畫?」

  他沒有馬上回答她,凝神寫完字,才答:「找感覺。」

  「……」

  逗她玩還差不多。

  凌茵嘴一掀,回頭,視線重新落到宣紙上,發現他已經寫了兩行字。

  寫得不錯嘛。

  她彎著唇笑,剛想念出來,卻忽然定眼一看,被紙上的字羞得滿臉通紅,一顆心在胸口亂撞。

  「願意嗎?」

  低沉磁性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字裡行間帶著蠱惑。

  時間在這一刻慢下來,每一秒都似地久天長。

  凌茵抿著唇輕輕地『嗯』一聲,暖流從心底湧到眼眶,痴痴地望著乳白色宣紙上,那龍飛鳳舞的一句詩——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