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夏天夏天

  陸微微回過神,看著院明州說:「我不是說了不用你來接嗎?」

  院明州特誠懇道:「就當是給我一個賠罪的機會。唉,要不是我,你今天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陸微微皺眉道:「真的不用。」

  院明州苦笑說:「看來你是不原諒我。」

  「我沒有怪你啊。」怕他不信,陸微微強調道,「你看這件事我也沒什麼損失,雖然說經常來警局吧,但這是我將來要工作的地方就是這裡,提早熟悉一下也好。」

  院明州還要再說什麼,身後突然響起鳴笛聲,一輛拉風的紅色別克停下來,林夏天從車窗裡探出頭,黑色的墨鏡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大波浪捲發,艷麗的紅唇,連珠炮似地吐出一串:「院明州,你吃準了我家微微不怎麼會拒絕人,就這樣一直纏著她?你那位前女友什麼玩意啊,害得微微連工作差點丟了。別說微微對你沒什麼想法,就算她對你有什麼想法,看到你那神經病一樣的女朋友,微微也不敢跟你在一起啊。」又按了下喇叭,「還不快讓開!」

  林夏天跟陸微微是大學同學,聽說微微出事才特意趕過來的。

  院明州回頭看了一眼,又對陸微微道:「那我就先走了。」

  紅色別克滑入車流中。林夏天看了陸微微一眼:「我說你穿這麼厚也不嫌熱?」

  陸微微沒好氣:「這兩天不知為什麼有些怕冷。」

  林夏天說:「只有孕婦才會怕冷。」

  陸微微:「哦?所以小孩子也是孕婦?」

  林夏天:「你這是什麼邏輯?」

  陸微微:「我的邏輯是根據你的邏輯推斷出來的。你說只有孕婦才會怕冷,可是小孩子也怕冷啊,因此可以推出來小孩子也是孕婦。」

  林夏天:「……」她一條舌頭戰遍天下,唯獨到了陸微微這裡慘遭滑鐵盧。

  林夏天狠狠打了下方向盤:「哼,這回算你贏。」

  容城市是省城,陸微微是土生土長的容城人,大學四年也是在這裡上的,之後就去了北京公安大學讀研究生,眨眼就三年了,容城一直在發展,街頭巷尾變化很大,陸微微看著竟然有些陌生。

  等待紅燈的空檔,林夏天提議道:「正好該吃午飯了,我們吃完再去逛街如何?」

  陸微微點頭:「如果進入省廳,以後恐怕得經常穿了,買再多的衣服也沒太多機會穿。」

  林夏天:「該!誰讓你非要當警察的。」

  「我是為了保護你呀?」

  「保護我?天天忙得見不到人,你怎麼保護我?」

  「你知不知道,所有的刑事案件產生的原因無不外乎財、情、仇,當然也有反社會人格的**純碎為了殺人而殺人,但這種畢竟是少數。而因為感情糾葛而引起的案件佔很大的比重,你瞧,我和張亞南就是一例。你不是一直苦惱纏著自己的男人太多嗎?如果以後再有人糾纏你,你就說我朋友是警察,他們就算不相信,也會投鼠忌器的。」陸微微開起玩笑來,「咱們平常看電視時,惡霸們欺負人後都會說『我京裡有人』,你就可以說『我省裡有人』。」

  林夏天調侃:「呦,您是多大的官啊?」

  「我就是一普通公務員。」

  林夏天變得嚴肅起來:「不過,聽你這麼一說,還真管用。」

  陸微微笑道:「下回你可以試試。」

  林夏天又問:「喂,這回的鑑定結果怎麼樣?」

  陸微微說:「三個工作日內才會出來。」

  林夏天有些擔心:「原鑑定結論不會被推翻吧?」

  「怎麼會?」陸微微語氣輕飄飄的,「張亞南自殘非要說成是他傷的行為簡直是侮辱整個法醫隊伍的智商。」

  林夏天又說:「那人家萬一有後台呢?」

  陸微微:「張亞南哪有什麼後台,就算有也沒用。」

  林夏天笑了:「你怎麼這麼自信啊?」

  陸微微:「嗯哼。你也不看看鑑定人是誰。」

  「鑑定人是誰?你認識。」

  陸微微:「嗯哼。」

  林夏天沒接著問下去,因為她已經猜出是誰了。心頭微有些不爽,她道:「瞧你這王婆當的。自自誇啊。」

  陸微微:「我是陸婆。」

  林夏天:「……走吧,想吃什麼我請你,以後就靠你罩我了。」

  陸微微直接點道:「吃火鍋吧。這樣的天吃火鍋最爽了。」

  陸微微和林夏天吃了火鍋逛完街後便各回各家。

  陸微微到家時是晚上七點。弟弟陸凱聽到門響聲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姐,你吃飯了沒?」

  陸微微搖頭:「沒有。中午吃得太多了,感覺到現在還沒消化完。」她腸胃不太好,吃東西消化得特別慢。

  陸凱指著小博美犬道:「你怎麼跟它一樣,如果有東西就一直吃吃吃,不知道饑飽。也難為你能保持現在的體型。」

  陸微微拿個抱枕砸過去:「有這麼說你姐的嗎?」

  「我煮了面,你再吃點吧。要不然半夜會餓的。」

  陸微微靠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那給我少來一點。」

  須臾,陸凱端著一碗麵出來,上面灑著蔥花香油還有花生碎,熱氣騰騰的。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陸微微拿起筷子:「怎麼這麼多?」

  「吃不完就剩下。」

  陸微微扒拉了幾口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不是和t省一家外企公司簽了合同嗎,什麼時候去上班?」

  陸凱沉默了一會兒說:「突然改主意了,沒有簽,我還是留在容城好了。」

  陸微微放下筷子:「為什麼呀?」

  「姐,我不放心你。」

  陸微微突然站起來,陸凱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她出其不意地反剪住雙手壓在沙發上,陸凱嗆了下:「姐,你幹嘛?」

  博美犬聞聲跑過來,衝著陸微微一陣汪汪亂叫。

  「不放心我?你看看咱倆現在誰居於劣勢?我不放心你還差不多。」陸微微放開他,重新做回沙發,慢條斯理地吃起面條。

  陸凱臉漲得通紅:「我是怕你一個人孤單。」

  「我孤單什麼?我可以住在單位宿捨。你按你自己的計畫來,不要因為我打亂自己的步伐。」

  陸凱語氣堅決:「是金子到哪都會發光的,容城發展也不賴啊。而且小語是獨生女,他爸媽反對她跟著我去t省,我要是堅持去我們就吹了。」小語是他談了兩年的女朋友。

  陸微微反問:「你是金子嗎?」

  陸凱氣結:「你是我親姐嗎?」

  陸微微豈能不知道自己弟弟的那點心思,說來說去,就是不放心怕她孤單。「你願意留在容城就留下來好了。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我不干涉了。」

  ——

  陸微微早上七點起在小區裡跑步。因為張亞南事件,她被省廳暫時停了職,如果公安局不傳她問話,她基本上沒什麼事,整天在家呆著很清閒。每天堅持跑步是她自大學以來就堅持的習慣,考入公安大學後,高強度的體能訓練更是層出不窮。現在畢了業,一時又不用工作,每天就是跑跑步,打打球,餵餵狗。

  清晨,小區的街道上並沒有什麼人。冬天嘛,大家起得普遍比較晚。陸微微繞著小區跑了兩圈突然發現了一絲不尋常。

  她在井蓋的旁邊發現了幾枚沾了泥的腳印。

  腳印往往是犯罪分子留在案發現場很有價值的痕跡。因為專業的緣故,陸微微對腳印分外的敏感。刑偵技術是一門非常玄妙的學問。只憑一個腳印就可以基本推斷出人的性別、年齡、身高、胖瘦,有時候還可以根據鞋底的磨損程度推斷腳印主人的職業或者愛好。

  陸微微學了三年理論,真的很少有機會實踐,看到那腳印就忍不住研究起來。

  他們小區整體環境非常好,清潔工作也十分到位。別說泥腳印了,就連垃圾也很少在地上見到。而且這幾天也沒有下雨。

  那麼問題來了,泥腳印是從哪來的?

  首先,這個小區業主絕大多數都是中產階級知識分子,他們的職業和水啊泥啊基本上是不沾邊的,就算是小區的住戶帶進來的泥腳印,那也應該是成趟的有很明顯的行進路線。可面前的腳印很孤立。

  陸微微注意到離井蓋不遠是一個小型花壇,物業這幾天一直有安排人灑水,會不會是有人從花壇裡走過來沾了濕泥才會在井蓋附近留下鞋印?

  若說孩子調皮還可以理解。可這腳印明顯是成年人的呀,一個成年人攀爬花壇幹什麼?為了抄近路?

  會不會是她想太多了?

  陸微微聳聳肩,繞過那幾個腳印往別處跑去。

  晚上陸凱回來的時候,陸微微對弟弟提起了這件事。

  陸凱還笑她:「你學個偵查系別把自己搞得精神分裂了,見到個腳印還疑神疑鬼的。說不定是哪家的孩子調皮,攀爬花壇時腳踩了泥落下的腳印。」

  陸微微說:「那鞋印很明顯是成年人的。」

  陸凱說:「十五六歲的少年也有可能長一雙大腳。你呀,快別想了。我買了兩份重慶小面,快吃吧。」

  陸微微一想也是,腳印雖然大體可以判斷人的年齡,但不是絕對的。不能忽略個體差異。

  可是……「怎麼又是面啊?」

  陸凱:「我打電話問你,你說隨便,我就隨便買了。」

  陸微微:「……」

  第二天,陸微微跑步的時候又在昨天那個井蓋附近發現了泥腳印。

  這絕對不是昨天的腳印。

  陸微微上樓吃了飯下來的時候剛好碰到清潔工在那裡打掃。她走過去,隨意攀談了幾句:「阿姨,我們小區衛生做得這麼好,怎麼會有泥腳印啊。」

  清潔工說:「是哪家的熊孩子弄的吧。你看這腳印都乾了,準是昨晚留下的。掃都不好掃。」

  第三天,陸微微下樓跑步時再次看到了泥腳印。真是怪了,如果真是淘氣的少年攀爬花壇落下的泥腳印,不應該這麼規律地每天準時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吧?就只有這個花壇可以爬?

  陸微微對著腳印研究了半天,發現井蓋邊緣有新鮮的泥土,難道是有人撬動井蓋了?她經驗少,沒研究出來什麼。她又跑到樓上牽了小黑出來,就是老弟買回來的博美犬。她懶得去給它想名字,它長這麼白,就給它取小黑好了,反差這麼強烈的名字更容易讓人記住。

  一路上小黑都是無精打采的,外邊太冷,它不想出來,不想出來,而且它還沒吃早飯呢,又餓又冷,渾身沒勁,可是一接近那個花壇,小黑突然變得激動起來,迅速地竄向花壇的方向。

  陸微微差點沒牽住它。小黑興奮地竄到井蓋旁盤旋著,這裡嗅嗅,那裡嗅嗅。再舔舔這裡又舔舔那裡。

  陸微微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想,這個猜想令她毛骨悚然。